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BL小说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卷三 文姬》四

      一夜翻來覆去,煩惱到天要亮才迷迷糊糊睡著,再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一個姑娘坐在一旁的椅上,打瞌睡的頭才垂到胸前,突然驚醒跳起來,睡眼惺忪的張望,發現我已經起身穿鞋,瞌睡蟲全飛了,緊張的站得直挺挺「少少少少夫人。」
    真是刺耳的稱呼......
    「翠翠翠兒馬上去給妳準備吃的!」風風火火的衝出去,提著飯籃又風風火火的進屋。
    我坐在桌前一手撐著頭,看她擺好一桌飯菜。
    「少夫人請用。」她遞筷子。
    我接過筷子,戳戳碗裡的米飯,又伸手夾了菜進碗裡,埋到米飯下,我側頭看她,她盯著埋著菜的飯碗,然後好奇的對我眨眨圓眼。
    「我說......妳要這樣一直盯著我嗎?」
    「翠兒不敢。」她漲紅臉拼命搖頭。
    看她也不過十來歲,一副菜鳥的緊張樣,我用筷子指了指門口「那妳可以出去了。」
    「唔......」她緊張的望向門口,又不知所措的看我「少爺交代,少夫人的貼身丫環不能離開少夫人一步。」
    少爺,是指衛仲道?握著筷子的手微微發抖「......不要叫我少夫人,還有我不需要什麼丫環。」我才不是衛家少夫人,才不需要安排什麼小婢伺候......
    「可是......」翠兒懦懦的低下頭。
    看她為難又可憐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都拜了堂了,豈是為難一個下人就能改變。想到此,眼淚成串掉下來......
    「少夫人!」翠兒嚇得又驚又慌「您別哭了,翠兒出去就是。」
    我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叫住她「沒關係,妳來這坐。」我拉開旁邊的一張椅子。
    她猶疑一下,但又怕惹哭我,只好乖乖的坐在我旁邊,看我默默的夾菜,又埋進飯碗裡。
    「少夫......呃......您不吃嗎?」翠兒小心翼翼的問。
    我沒有理會她,攪弄著碗。
    「少爺說,讓您趕緊吃完去院子,有人要見您。」
    攪弄筷子的手頓時停下,我趕緊起身拉她就往門外走「我吃飽了,快帶我去。」
    「可是您根本連一口都......」
    她被我拽出門「哪個方向?哪裡?」
    翠兒指了指,我朝那方向飛奔去,在白楊樹下果然有一個背對的身影,他似乎聽見有人走進,轉過身。
    期待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羊大哥......」我失望地垂下頭。
    「琰琰......」他走到我面前,腳步不如以往見到我般歡快,眼神也有些疲憊。
    「你怎麼來了......」我喪氣的看著腳尖。
    「妳......」他溫暖的手撫撫我的頭,就如小時候一般,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說,琢磨了很久,卻只吐出幾個字「......還好嗎?」
    「嗯......」我抬頭與他對望,激動又心塞,或許這是我唯一可以了解到底發生什麼事的機會,我握住他的臂「羊大哥......你知道家裡,有沒有一個姓曹的來提親?」
    他看我,神色很複雜,當年那個少年的清澈雙眼已不復見,他移開眼神「沒有......」
    我垂下手。
    「琰琰,妳已經拜堂......是衛家的人了......」
    「我不是!」我任性地否認。
    「琰琰......」他滿心不捨「朝局動盪,為了妳爹爹,這親事是躲不過的......」
    我淚眼汪汪的望著他「可是我有喜歡的人......我有喜歡的人啊......」
    他伸手偕去我臉龐的淚痕,也紅了眼眶「......對不起。」
    我拼命掉眼淚,不敢相信曹家沒有人來提親,不敢相信舟方一直都沒來找我......上一世春去秋來最後等到的是他的死訊,我不禁顫抖,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身子。
    或許我該丟下一切,現在就衝去天崖海角找他,但是我能嗎?看著羊衜,想到養我十幾個年頭的爹爹,若我不顧一切,沒有衛家的支撐,甚至交惡,那蔡家又會是什麼下場?難道就為了我一人,他們都該死嗎?我除了心軟懦弱的哭,什麼也不能做。
    「琰琰.....衛少爺會對妳好的......」他黯下神色「衛家大族,也夠讓妳安穩度過下半輩子......妳一定會幸福。」
    一定會幸福......嗎?
    羊衜離開後,我待在房裡,發呆喝酒,我趴在桌上,沒有動一桌的晚膳,夜暮低垂,將度過在衛家的第二個夜晚。萬籟俱寂,月光暝暝,蛙鳴嘓嘓。
    「翠兒......」
    她本來還在擔心我終日一語不發,見我開口她有些欣喜「是!」
    「妳說......」我轉轉手中的酒杯「妳家少爺今晚會來嗎?」
    翠兒搔搔頭「夫妻不是應該......」
    不想讓她說完「他昨晚整夜在哪?」
    「書房。」
    「是嗎......」醉意來襲,我朦朦朧朧睡著了。
    隔日我頭痛欲裂的清醒,翠兒見狀趕緊端上熱毛巾熱茶,早已日上三竿。舒緩不適後,我吃了點她準備的午膳。
    「少夫......呃......您今天想要做什麼呢?」翠兒見我開始吃東西,似乎心情有些轉好,便又小心翼翼的問。
    雖然翠兒不是很機靈,倒是心細,什麼都準備的妥貼,讓人喜歡「那妳陪我去院子走走吧。」
    「是!」翠兒開心的回應。
    接下來幾天,無聊時便拉著翠兒,有時候想到舟方,心上揪著哀愁,就喝幾杯。
    「我想彈琴。」
    「是!」翠兒便會風風火火的抱著琴來。
    「我想畫畫。」
    「是!」翠兒又風風火火的帶著紙硯進門。
    「我想繡花。」
    「是!」翠兒嘿咻嘿咻搬著繡架進屋。
    「我想逗逗鳥兒。」
    「是!」翠兒不知上哪弄了個籠來,裡頭的白文鳥啾啾啾有朝氣的叫。
    我笑著拿細細的毛氈子伸進籠裡,才碰上白羽毛,鳥兒就飛到另一側「翠兒,妳真了不起,連這妳也有。」
    「這是......」
    「哎呀!」毛氈子卡上了籠門,怎麼都扯不開「翠兒,這卡住了。」
    翠兒偎到籠子前,伸手兜開籠門,毛氈子才放開,鳥兒倒是機靈地衝到門邊。
    「翠兒,快關上,他要跑了!」
    啾啾一聲鑽過籠門,展翅就往門外的陽光飛去。
    「翠兒!」翠兒跟著我追去院子「在那。」我手一指便跑去。
    「等等!少夫人!阿!不能去那!」
    鳥兒已經啾啾消失無蹤,等我回神過來,已經不知跑進哪個院子,這時一個人影從屋裡走出來,雍容華貴站在我面前,滿眼睥睨。
    翠兒氣喘吁吁的趕過來,看見她趕忙慌張的跪下來「翠翠翠兒拜見老夫人。」
    成親那天隔著朱紗看到的堂上模糊身影,今日才完整清晰,我屈膝低頭「拜見老夫人......」
    「堂堂衛家少夫人,成天就只知道和下人玩鬧,茶不奉,膳不同,夫不伺,要不是仲兒護妳,早就給休了回家丟面子」她逮到機會,一次發洩到現在的不滿「堂堂蔡邕的女兒,什麼賢良淑德,真是說錯了這樁親,要攀我們衛家的可多的是,偏偏納了這麼一個......妳們蔡家可以不要面子,我們衛家可丟不起。」她哼一聲,甩袖背身離去。
    翠兒見老夫人走遠,才怯怯地起身「少夫......呃......」
    我站在原地,一聲不響的看著自己的腳尖。
    『堂堂蔡邕的女兒,什麼賢良淑德,妳們蔡家可以不要面子,我們衛家可丟不起。』字字句句刺進心坎,忍不住握緊雙拳,我這可是連累了爹爹......
    「老夫人本來就比較嚴厲,您別放在心上。」
    我抬頭,看見她尷尬的笑容。仔細想想,嫁過來之後,日子過得渾渾噩噩,晚上喝的醉醺醺,日上三竿才起床,這樣自由自在不合禮法的日子,卻從來沒有人過問我是否有盡到少夫人本分。可是我又何嘗願意當這個少夫人......
    吃過晚膳,翠兒如往常一樣準備了一盅酒,我卻沒有盛杯「翠兒......」
    「是。」
    「明日早上,我去奉茶,妳喊我起床。」
    翠兒驚訝地望著我「可是......」
    「這有什麼好可是,我本來就該去奉茶。」
    「唔......」她又為難的支支吾吾。
    「難道我不應該去奉茶?」這丫頭反應怎麼有點奇怪。
    「也不是啦......」她彆彆扭扭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妳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瞞著少爺的......阿......」她發現自己說溜嘴,整個臉皺在一起。
    「什麼意思?妳家少爺幹嘛?」我皺眉頭。
    「唔......」她頭低得不能再低。
    「不說是嗎?那我自己去問他!」
    才起身就馬上被她擋住「好好好,我說我說。」
    她嘆一口氣「少爺交代,別讓您攙和老夫人的事......老夫人那邊,他自己會處理。」
    我想起衛老夫人凶巴巴的說『要不是仲兒護著妳』......他何必護我,我又不伺奉他,乾脆把我休掉,他也省心不是嗎?難不成他要這樣在書房浪費一輩子?想到這裡我又更愧疚,他替蔡家想的比我自己想的還遠,考慮爹爹的立場也考慮的比我周到......
    「這事有什麼好不能說的,妳家少爺不讓妳說?」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她點點頭,尷尬的笑。
    「妳家少爺現在在哪?」
    她立馬一臉慌張,畏畏顫顫地「書房......」
    「我是要跟他說奉茶的事,妳不用擔心好嗎?」我笑了「妳真的很怕他耶,膽小鬼......別跟來。」
    「那是您不知道少爺看起來一副......喂......少夫......」
    丟下翠兒,才接近書房,就看到裡頭的燭光柔軟的透出來,夜半無雲,月色正好。
    我在門口鬼頭鬼腦的探頭,沒有僕婢,他一人枕在案前。躡手躡腳走到他旁邊,似乎睡得正香。嫁過來已經好幾日了,難不成他夜夜這樣睡?
    嚴峻的睡臉少了防備,安穩的呼吸,長長的睫毛,端挺的鼻子,緊抿的唇.....這有什麼好怕?翠兒那丫頭怕成那樣......
    奉茶的事,還是改日再說吧。
    我左右張望,看看自己的身上,解下掛袍,輕輕披到他肩上,吹熄書房裡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