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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生事端

      “我……”他难得的一时语窒,明明该是温情的话语却是用着生硬的语气:“带你离开这里。”
    只是如此。
    赵见珑心头莫名悸动,盯着他不肯转身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去哪里?”
    这回换沉月死灰的心复燃,他的内心又不自量力的生出了一些期盼,本来就是无根的人,去哪里都行,只要有你的地方。“出了地道,便是官道。”
    不知为何,她会对这个答案觉得失望。“你没有跟我坦白当年的事情,你不能走。更何况你现在被人追杀,要是不想被人抓到,应该知道哪里才是最安全。”赵见珑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现在需要寻求庇护,却忘了他一心的逃离,又何须旁人的照料。
    追杀我的,是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红狐门,并非你全门能敌。“赵姑娘,当日被你救下,今日一恩抵一恩,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你!”赵见珑站了起来,“真是好心被当驴肺。”她不想再自讨无趣,拍着裤子的灰尘,把拐杖递给他,“行,走吧走吧,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说话。”
    沉月捡起如同他的心般断裂成好几块的蜡烛,重新点亮,看着那微弱的火光,一时又控制不住想起旧时。她曾经就用他留在屋内的烛火,烧了他辛苦堆砌、以为是两人终身的棲身之所,并且企图葬身在火海中。
    她曾经有多绝望,他如今就有多绝望。
    “不是说走吗,怎么又在磨磨蹭蹭,你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一路便再也无话,两人的悸动在沉默中越发隐藏得深。
    沉月拉下了这条路尽头的牵引绳,得以重见天日。
    赵见珑攀上去后,意外的见到兄长和那个紫袍男子都站在那里。
    赵清淮见到她也楞了下,似乎没有想到这个连走动都不方便的男子,居然真的能单枪匹马在血幽宗手里救回了妹妹。“珑儿!”他激动的握着她的双臂,上下左右打量,口直心快的道:“你有没有被……”
    见妹妹方才还兴高采烈的脸色垮了下来,赵清淮后悔说错话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自在的别开话题,“珑儿,我们先回去,这件事爹还不知道,我们得回去好好考虑,要不要和盘托出。”
    沉月此时是易容面貌,赵清淮并未认出来,回身朝他道谢。
    赵见珑走过去,面露无奈的微笑,仿佛已经领悟了什么,对他说道:“虽然你告诉了我事实,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不愿杀掉你。也许你的命不该绝,是上天为了安排你这次来救我吧。恩怨抵消,愿你有生之年,不再踏入江宁城。”
    她说对了,他的出现确实是上天的安排,只是他不过是个过客,碰巧路过罢了。此时一别,她很快会忘记他,过上她曾经所向往的那种生活。
    赵清淮回头频频张望,见妹妹跨上了马,好奇的问道:“珑儿,你跟他说什么了?什么杀不杀的?”
    “你听错了。”赵见珑头也不回的驽马而去。
    赵清淮回头抱拳喊了句:“这位侠士切勿记怀,欢迎来江宁城,我们是城东的中远镖局。后会有期!”
    说完,便匆匆追上去。
    被救回来的赵见珑性子越发沉默了,回到府后便足不出户,经常性的发呆,或是茶饭不思,赵清淮全部归结为妹妹确实被坏人欺负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去跟她深入了解,况且这件事,更是不知如何对爹开口。
    当晚,爹和二叔还询问过他血幽宗被铲除了事情,还顺带的问了一下当时被掳走的女孩,惊得他一身冷汗,以为消息走漏了出去。
    这日,用膳之际,赵从山在饭桌上跟兄妹两人提起月底表兄家婚宴。江宁城里的亲属也有不少要奔赴去赴宴,身上必定带了不少财物,需要镖师护送。因为赵见珑在祥芝城第一趟的差事办得很妥当,加之都是亲戚不是外人,所以这次的任务便托付给兄妹两人。赵从山自己则因为还有别的重要的货镖要押送,便让兄妹两人先提前过去准备。
    夏日炎炎,宽阔平整的官道平静得很,偏生事端不是人而是物。
    可能是车子过于老态,在烈日下暴晒多时,在拐过一处弯道时,大幅度的扭动使链接车轮的轴木断裂开,轱辘滚了出去。赵见珑听到破裂的响声时,已经反应及时跳下马的去追那轱辘。可惜终是迟了一步,轱辘与自己的手差之分毫,眼睁睁的看着它滚下了悬崖。
    身后马儿收到惊吓,激烈的嘶鸣,她回头一看,只见枣红色的大马朝着悬崖跑了过去,任凭驾驶的车夫如何拉扯缰绳,如何怒斥也无济于事,兄长也正在追赶。
    眼看远处歪歪倒倒的马车就要跟着马匹跃下山崖,赵见珑边追赶,边冒出了一身冷汗,根本就来不及了,怕是要闯祸了。
    就在这时,有一名穿着劲装的青年路过,眼明手快的切断了缰绳,并用双手挡住了将要坠落的车棚。车夫惊魂未定的跳下平地,赵清淮也已经赶至,几人合力把车子推回正道。
    车内的亲戚下了车,幸亏并没有受伤,仅仅是受了惊吓,便然不住的埋怨,赵清淮不住的安抚。赵见珑走近最后下车的赵从林,关切问道:“二叔,可有受伤?”
    赵从林只是精通医术,并无半分武艺傍身,此时也并未责怪兄妹二人。
    大伙都向这名见义勇为的青年道了谢,对方并没有留下名姓,便不多言的离去了。
    赵清淮蹲在车下,观察那断裂的轴木,脸露不解。赵见珑也蹲下去瞧,问道:“哥,咱们出发前不是都检查清楚了吗?”
    “还是我亲自检查的,走时并无半分裂痕。”
    兄长已经护镖好些年了,很少犯这种显而易见的错误,左右无非是那几个原因,她凑到他耳边道:“难道是有人动了手脚?”
    赵清淮的眼神告诉了她,他也有所怀疑。兄妹两人不着声色的往四周打量了一圈,所有人的脸容都是慌乱不安,根本无非判断哪个是心虚之人。不过可以排除这辆车上坐着的人,毕竟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若真是有内鬼做了手脚,也定然来自其他两辆车的人了。
    三车人男女分开,被迫挤到了两辆车上,这次一路平稳,再无出过意外,不过兄妹明白,这次镖局的招牌恐怕被砸了。
    赵见珑等人在客栈落脚时,碰巧又见到了那名救助过她的青年在此用饭。兄妹两人邀请他一同进餐,可惜对方婉拒了。赵见珑便去柜台,结了他的饭费。
    等青年唤来小二结账时,被告知已被别人结过了。顺着小二的指点,青年往赵见珑那一桌看去,恰好两人目光相遇。她莞尔一笑,他颔首回应。
    午后,正是夏蝉鸣得最激烈的时候,在这烦人的叫声之中,赵见珑听得一阵悦耳的萧声传来,冲洗掉了因为炎热和吵闹而烦躁的心情。
    赵见珑推开房门,四处张望,发觉声音是最角落的那个房间传来的。客栈的客房是露阳式的,由一条楼廊直通,下面便是一个庭院和人工湖景。
    百无聊赖的赵见珑试探性的走过去,大门是关上的,她早就料到了,便也不在意,正要回身时,大门却在此时被打开。
    对上青年的目光,她有些尴尬的杵着。
    “请进。”
    赵见珑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对方让开了身体,她才忐忑的迈了进去。
    没想到这一进去,便是侃侃而谈了许久。得知了青年的姓名叫左欢,也是来祥芝城赴宴,算起来两人竟然是较为疏远的远方亲戚。与左欢的相识,让忧郁许久的赵见珑心情明朗了不少。
    于是接下来几日,左欢对她的相约她也如是应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