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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床

      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尽管她废寝忘食地努力了近一周的时间,最后考试的总体排名只往前挪了十二位,依旧卡在重点线边缘的位置。
    所以直到航班起飞时,她还是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飞行时间十分漫长,纵使她怀着无比感恩和激动的心情,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早起的困意。她昏昏沉沉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遮光板上下拉动着关合了很多次,终于听到广播里开始播报航班即将降落的消息。
    国内同样是夏天,所以办完入境手续走出机场以后,她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温度变化。酒店接送车缓慢地靠左行驶着,窗外是来自南半球的热带树林,一片片的,茂密而高大。
    “累吗?”舅舅斜靠在后座里,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伸手拨弄了一下她脖子上的鸡蛋花项链。
    她被他这略显轻佻的动作逗得呼吸急促起来,胸前那些淡黄色鲜花的馥郁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不累。”
    有舅舅在,她什么都用不着操心,怎么会累呢。
    舅舅订的是双卧别墅,窗外就是波澜壮阔的印度洋海景。洁白的沙滩一直绵延到他们的私人花园边缘,然后变成流动的泳池水面穿透墙壁间隙漫进阳台脚下。
    他付完小费以后,转身看了她一眼,“喜欢哪间卧室,自己过去挑。”
    她觉得自己幸福得简直快要昏厥过去了。
    等她把所有的东西都从行李箱和手提包里翻出来并逐一摆放归纳整齐,并在淋浴间里匆匆冲完澡以后,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下来。
    舅舅换了身休闲的装扮,靠在阳台外那张造型雅致的摇椅上。他静静地坐着,整个人都被包裹进了温柔的浅金色阳光里,看起来又年轻又英俊。
    “你在喝什么?”她赤着脚走过去,好奇地凑近观察厚底玻璃杯里混着冰块的酒液。
    舅舅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杯身,“你可以尝尝看。”
    那液体棕红中带些微黄,清澈透亮,闻起来有股橡树的香气。
    “啊!好辣!”她小心地抿了一口,立刻皱紧眉头,酒液像是在舌尖上烧起来似的,把她整张嘴都灼得火辣辣的。
    也许是她的样子太过窘迫,他竟愉悦地轻笑出声。
    “舅舅!”即使知道自己被欺负了,她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只好哼哼唧唧地爬到摇椅上,紧贴着他的大腿坐了下来。
    他膝上那本不知是泰语还是老挝语的外文杂志,随着海风不停地翻动着。她随手按住一页,看到了好几副占满版面的巨大插画。那些画上全是黑白色的极简线条,隐约分辨得出来是人物画,但是她又看不明白画的是什么。
    她正要仔细研究,杂志却被舅舅抽走了。
    “我还没看完呢。”她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抢,就在她觉得快要够到的时候,他又把杂志转移到另一只手上。
    “给我!”本来也没什么,但见他不肯放手,她更加不甘心地分开双腿跨在他的身体两侧,挺直腰板半跪着,“快还给我!”
    他毛茸茸而肌肉结实的大腿蹭在她的脚心里,身下的摇椅随着她抢书的动作摇晃起来,一下一下,由缓慢到急促。最终那本杂志还是从她的指缝里掠过,然后像一只扑棱着翅膀的鸽子似的,顺着椅背滑落到地板上。
    “为什么不给我看?”经过这番抢夺,她累得气喘吁吁,仿佛和他打了一架似的,刚洗完澡的身体又出了层薄汗。
    舅舅面色如常,淡淡地说,“不适合你。”
    怎么不适合了?暴力?血腥?色情?不过是一些黑色的头发和大腿,其余都是若有若无的大片留白,哪里不适合了?
    她非要弄清楚不可。于是她扭着腰把半个身子越过他,探出手臂穿过摇椅的间隙执着地在后面摸索。费尽千辛万苦把杂志拨弄出来后,她伏在椅背上琢磨了很久,还是没有发现漫画上衣冠楚楚的男人背影和那个把脸贴在他腰间的女人有什么关系,更何况那女人只看得见一头黑色长发,脑袋顶上好像还盖着一只五指张开的手掌。
    什么嘛...她失望地松开了手,把杂志丢回到地板上。
    舅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棱廓分明的脸就在她的鼻尖旁边,距离非常近,近到她收回胳膊的时候,手臂都碰到了他的下颌。
    他身体散发出健康而浓郁的气味,几乎把沐浴露奢华的香气都冲淡了。这种气味是她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闻到过,是一种雄性的,热烈的,侵略的,迷人的,难以描述的神秘味道。
    她忽然慌张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钻到了舅舅怀里,不仅如此,她的手甚至还撑在他被太阳晒暖了的大腿上。
    但是,此时此刻的温度非常宜人,海风吹来的角度恰到好处,阳光既不刺眼又不过于黯淡。
    舅舅半合着眼眸,浓密睫毛之下的目光好像能蛊惑人心似的,把她勾引得浑身发软,连呼吸都变得紊乱了。他嘴唇的轮廓非常好看,唇峰像远山一样冷漠而诱人。
    亲一下他吧...反正之前也亲过,又不是第一次了...
    心里似乎有什么声音鼓动着她,让她无力反抗,只好一点点地顺应着本能,慢慢凑近了他的薄唇。
    门铃猝不及防地响起来,接着是三声轻轻的叩门声。隔了几秒,那两道声音从容地再次响了一遍。
    她僵住了身体,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忽略客房服务员的敲门声继续动作,还是应该立刻从他的腿上下来。
    “我去开门。”舅舅替她做了决定,他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示意她站起身来。
    “好,好的。”她狼狈而慌乱地后退了些,脚踩在地板上的时候差点被摇椅压到。
    此时此刻,温度还是非常宜人,海风吹来的角度也恰到好处,光线既不太刺眼又不过于黯淡。然而阳台上只剩了她一个人,甚至连他在摇椅里留下的体温都随着微风蒸发消散了。
    她从来都没有如此讨厌过酒店的开夜床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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