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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军队中从士兵到高层,不少人都越来越虔诚了呢。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怎么去推行宗教改革?而我们又要怎么去相信你和教廷决裂的决心,陛下?尤其当您自己的枕边还睡着一名主教!”
轰轰烈烈的争议声中,伊安站了起来,转身快步离开了议政大厅。
*
时间已近中午,室外热浪滚滚,可伊安依旧觉得吹拂到脸上的风是凉的。
他径直穿过烈日下的庭院,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议政大厅已被他抛在了身后,可那阵阵声浪却如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在耳边环绕。
“米切尔!”阿德维浑厚的声音破开那一片嘈杂,传入了伊安的耳中。
伊安终于停了下来,调整着呼吸,转过了身去。
阿德维大步流星地走到跟前,眯着眼,像一头老狐狸,审视着伊安。
“不要太在意朱利叶的话。他是那种专门负责唱黑脸的人物,虽然我看他自己也挺享受的。总之,挑刺是他的职责,而他还真特么挺擅长的。”
“他也是‘火种’的人?”伊安问。
“少壮派里的一名领袖。”阿德维点头,“不过在今天,他只是个喉舌。”
“我知道。”伊安已镇定了下来,“组织里不服莱昂的人很多。不过我还以为,是你们选中了他的,为什么现在又要质疑他的领导能力?”
“是阿修罗选中了他。”阿德维招呼着伊安走到了长廊里,躲开了烈日,“我们只是都认同阿修罗的选择,遵循创始人的遗嘱。毕竟我们需要一个大家都公认的领袖。”
“我明白了。”伊安笑了笑,“你们需要一个人坐在那个最高领导人的位子上,但是几千年来,你们已经形成了多领导人制。所以这个领袖最好是个吉祥物。”
阿德维哼道:“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们平白就把组织给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子驱使吧?‘火种’又不是公益性组织。”
“莱昂会是一位英明而伟大的领导人的。”伊安道。
“我对他也有信心。”阿德维耸肩,“不过他还需要证明自己。我们的政府才刚成立不到……”
他看了一下手环:“……二十四个小时。你不能指望事情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救世主小子振臂一呼,万人呼应,各个都能毫不犹豫地为他冲锋陷阵,献出生命吧?”
伊安道:“我不看你说的这种电影。”
阿德维嘴角抽搐:“如果能和你这样乏味的人同床共枕三四年都还痴情不改,那皇帝陛下的坚韧和执着倒真令我刮目相看。”
伊安:“……”
“话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阿德维问。
伊安和他并肩沿着长廊走着,侧头扫了一眼男人身上的西装和宝石领夹:“我看你倒是已脱离教廷了。”
“圣主会理解我的。”阿德维大方道,“与其继续欺骗,不如干脆分手,让彼此都获得自由。我对前女朋友们也是这么说的。”
“我很高兴见到你回归了自我。”伊安道,“教廷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目前为止,他们就像一群冬眠的熊。”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惊动了他们了。”伊安说。
“正是。”阿德维说,“所以有人觉得我们应该进入全线备战状态,而你的皇帝则觉得事态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你知道教廷军为什么会突然插手,是吧?”
伊安望着被阳光晒得白茫茫的大理石庭院,低声道:“教廷一直想得到我和莱昂的孩子。”
阿德维立刻朝伊安的肚子看过去。伊安穿着淡蓝条纹的衬衫和深色长裤,清瘦的身躯一目了然。
“我没有怀孕!”伊安有几分恼怒,“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得偿所愿?”
“那我更困惑了。”阿德维说,“如果单纯是要孩子,只需要搞到你的卵子和皇帝的精子就行了。我们的人工生育技术都已经发达到了顶点。可教廷这么大张旗鼓,分明是想要你们两个人本人。”
“这我也很困惑。”伊安说,“以我现在和教廷的关系,恐怕也不能打听更多了。我刚刚和光纪失联了。显然是教廷动了手脚。没有了光纪,我失去了一大助力。他们更加方便对我动手了。”
“我有别的看法。”阿德维却说,“教廷忌惮你,不仅仅因为你有光纪。他们也有‘圣主’呢,那难道不更加强大无敌?他们明显对你有所求,而又无法强迫你。不论是什么,我觉得你都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毕竟,你这样公然背叛了教廷,破了戒,可你目前依旧还是主教呢。”
伊安沉默着。
“总之,”阿德维劝告,“这段时间是非常时期。我建议你最好呆在自己的宫殿里,尽量别露面。让我们和皇帝来应对这些事。”
伊安朝阿德维送去一抹冷笑:“先生,我是皇帝的爱人,不是他的嫔妃。”
*
尽管这么说,伊安还是遵循了阿德维的建议,返回了伊甸宫。
独自用午饭的时候,莱昂的通讯传到了伊安的手环上。
“你已经开始用午饭了吗?”莱昂嗓音沙哑,这才中午,就已是一脸疲惫,“对不起,亲爱的,我本以为我能抽出空陪陪你的……”
“没关系的。”伊安柔声说,“现在是特殊时期,我知道你有太多的事要处理了。不用担心我。”
莱昂几乎感激得要落泪。
他失去父亲才一天的时间,来不及收拾悲伤,就要肩负起重任,面对一群尚未被驯服的猛兽。假如他稍有差池,就会被这群猛兽生吞活剥,最好的结局就是像拉斐尔一样,做一个傀儡皇帝。
“火种”组织确实是一把利刃,但是想要握牢它,首先要磨出满手血泡。
“你还好吗?”伊安问。
“爸爸帮了我很大的忙。没有他,我还真有点应付不来。”莱昂苦笑着,“这是一份会咬手的遗产,不过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我只是很遗憾没有能保护好你。早上在会议大厅里……”
“这样的事是必然会发生的。”伊安十分平静,“我当年作出了选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幕。我不怪你,莱昂。很多苦难和悲剧,是时代造就的。”
莱昂有些激动地说:“我们或许会经历苦难,但是我们不会成为悲剧!伊安,我们不会的!”
“我知道。”伊安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全息投影里莱昂的脸,“去用午饭吧,然后休息一下。以最充沛的精力去迎接你的战斗。”
莱昂凝视着伊安,依依不舍。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伊安补充了一句,“我哪儿也不去。”
莱昂这才放松一笑:“我真高兴你在这里。我爱你。”
“我知道。”
*
莱昂回到伊甸宫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尽管他走进套房的时候非常小心翼翼,但伊安还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股熟悉气息在靠近,从沙发里醒了过来。
“你该去床上等我的。”莱昂满怀愧疚,朝伊安俯下身。
伊安仰起头,迎接他落在唇上的吻。
莱昂已在外面的浴室沐浴过了,头发还半湿润着,搭在额前。英俊的面孔在短短一两日里瘦得十分明显,眼底血丝如网。
伊安牵着莱昂的手,把他领回了床上。
一钻进被子里,莱昂便伸手将爱人清瘦轻盈的身体紧紧地抱住,就像攀着一根浮木。
伊安感受着这名年轻帝王散发出来的疲倦和悲伤,搂住他的肩,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胸膛上。
“就像做梦一样。”莱昂听着伊安的心跳,呢喃道。
也只有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在这最私密的空间里,同最爱、最信任的人在一起,他才能脱下坚强冷毅的外壳,敞开心扉,倾诉着伤痛。
“我觉得很奇怪。小时候,我是非常恨他的。”莱昂说,“我们从不谈心,从不讨论训练和复仇以外的事。我们彼此都不关心对方的喜怒哀乐。但是我始终觉得,他会活很久,久到我觉得他碍眼……”
“有些感情,是不需要说出口的。”伊安的手抚摸的莱昂的头发,为他梳理着那些负面情绪,“我觉得令尊也是一位不需要别人来认可他的人。他我行我素,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像一个侠客。”
“我不懂他。”莱昂说,“不过我觉得这也正是他想要的。这样,他才会成为一个传说。”
伊安紧拥着怀中的青年,吻着他的额头,将他的悲伤纳入自己大海一般的精神中,淡化,冲走。
莱昂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区别是,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蜷缩在心爱的神父的怀里,肌肤相亲,安心的享受着他给予的爱。
在头疼和烦闷消失后,莱昂伏在伊安的怀中,安稳地睡去。
*
伊安再度醒来的时候,天正准备放亮。
身边没有人,被子也已凉。那个男人起床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伊安披着浴袍,光着脚走出了卧室。
吧台处亮着一盏昏黄的灯,莱昂正坐在吧台前,低头书写,手边放着一杯酒。
“你该多睡一会儿的。”伊安走了过去。
“我在写悼词。”莱昂说,“葬礼就在大后天。一场相当隆重盛大的葬礼。爸爸的意思是,我们向全人类直播葬礼。而我也会作为新君,正式站在世界的面前。”
伊安扫了一眼莱昂手中的草稿:“写完了吗?”
莱昂点头:“初稿。你愿意听我念一下吗?”
“当然。”伊安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
清晨的第一抹光还没有出现在天边,鸟儿也还未发出第一声鸣唱,夜色却已被淡化成了纯正的靛蓝。
考究优雅的宫室里,年轻君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如大提琴的低鸣,缓缓流淌开来。
“我的父亲是一名战士。抗争不公的命运,对抗不正的强权,他一直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父亲曾是幸运的,他曾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拥有慈爱的双亲和人民的拥戴。而他亦是不幸的,上天给予了他最美好的一切,却又亲手夺去。”
太阳徐徐升起,金辉撒满大地。
庄严的军乐声中,皇家卫队身穿黑白二色的制服,护送着先帝棺椁,自香榭宫缓缓而出,朝着圣家大教堂出发。
人民手持着白花,自发聚集在道路两侧,安静地目送队伍远去。
“我无法想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是怎样在那个遥远的星球上独自长大。但是当我能记事后,我眼睛所能看到的弗莱尔,已是一个繁荣、美丽、富饶,并且充满自由的星球。这一切,都是我父亲的功劳。”
莱昂纳多三世皇帝身穿皇家丧服,黑色的披风裹着白裘皮绒边,蓝宝石徽章在胸前闪烁,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走在棺椁前方。
年轻的帝王金发利落,面孔俊美分明,宝剑出鞘般的锋利气质深深印刻在民众和电视机前观众的脑海里。
“弗莱尔是我父亲的第一份杰作,也是他展示给世人的雄心壮志。”
“我父亲心目中理想的拜伦帝国,应该就如同弗莱尔一样。没有战乱和强权,而只有和平和公平;没有贫困和罪恶,而只有富足和宁静。”
大教堂里,权贵们云集一堂,在大主教的诵经声中低头默哀。
莱昂纳多三世垂首伫立在棺椁一侧,却是在经声中微微抬起头,朝高高悬挂着的圣光架投去冷冽的一瞥。
“人们拥有信仰,却不会被束缚捆绑;人们拥有梦想,并且也拥有去追寻梦想的自由!”
棺椁被缓缓放进了教堂的地下室里,覆盖着国旗和花环。
莱昂单膝跪在父亲的棺木前,最后一次默哀,向父亲道别。
“我的父亲继承了其父亲亚当二世的遗志,他信奉改革将会让拜伦变得更加美好。”
广场上万籁俱静,黑压压的人群仰着头,眺望着他们的新君。
金发黑袍的莱昂纳多三世站在露台的麦克风前,手中握着演讲稿,可目光正横扫全场数十万民众,迎着镜头前后无数双眼睛。
“我父亲相信,会有一把重锤,来打破锈死的阶层大门;会有一把利刃,将削去繁冗多余的税法和劳动积分!人们可以更加公平地享受社会资源,可以通过奋斗跨越阶层,大胆地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人群之中乍然掀起一片低沉沉的骚动。
莱昂声音慷慨激昂:“我父亲亦相信,拜伦,不是科尔曼皇室的拜伦,不是贵族们的拜伦,而应该是人民的拜伦!”
喝彩声如初夏惊雷,从人群里爆发出来。
“而我,莱昂纳多三世,我在此,以父之名,对你们起誓。”莱昂坚毅的蓝眸迸射纯粹的火焰,“我将继承我祖父、我父亲的遗志,继续推行他们的改革政策……”
民众疯狂叫好,挥舞着拳头和手中的白色悼旗。
“拜伦帝国已延续了五千年了,我的人民们,到了让她焕发出新生命的时候了!”莱昂饱含着力量的嗓音传遍每一个角落。
露台下,满眼是一张张狂热、激动、充满期望的面孔。
“人类定居在巨鲸座虽然已有万余年,但是我们的航行还远远没有结束。我,你们的新君王,我也是为你们领航的舰长。让我们齐心合力,将拜伦这一艘古老的星舰,驶向更加辉煌的远方——”
广场上群情鼎沸,欢呼声如海啸,涌向四面八方。
年轻的莱昂纳多三世伫立在露台上,身形伟岸挺拔,面容俊美无俦,金发璀璨,如一团从天而降的阳光。没人能轻易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伊安站在随行人员的后方,远远地望着恋人高大如山一般的背影,笑容悠远。
“陛下身边的位置是给您留着的。”桑夏轻声说。
这个姑娘今日得了莱昂的叮嘱,非常贴心地全程陪同在伊安身边,以免伊安因为落单而尴尬。并且谁敢对伊安不尊敬,也必然要吃她的炮火攻击。
桑夏已今非昔比。她的父亲和兄长都是莱昂纳多三世手下器重的将领,自己也在内阁中担任了要职。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已跑在了同龄和同阶层女孩们的大前方。
而她说的,是莱昂此刻正独自站在台前,接受万民欢呼和朝拜,身边并没有人。
皇太后和莱昂的弟弟妹妹们都非常识趣地站在门后方。格尔西亚作为皇帝的生父,以及他政治上强有力的支持者,却也十分低调地没有去分享镜头。
此刻能和年轻的皇帝并肩的,只有他的伴侣,未来的皇后陛下了。
“这是属于他的时刻。”伊安平和地说,“在这一份荣耀背后,是沉重的责任。从今天起,他就肩负着一整个国家的命运了。就让他现在先好好地享受一下人民的欢呼声吧。”
而莱昂却在这个时候,回头望了过来。
共感让他的视线越过众人,准确地落在了伊安的脸上。
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瞥,却将一道永恒的灼热,传递到了伊安的眼中,直达他的心底。
第123章
葬礼结束后, 香榭宫举办了一场答谢宴。
宴会气氛安详优雅,乐队演奏着悠扬的小提琴协奏曲, 曲调如泣如诉。宾客们身穿丧服,安静地走动,低声交谈。
作为先帝遗孀, 格尔西亚和皇太后出奇地和谐。两人甚至能并坐在一处,从容地接受朝臣和命妇们觐见。
按照法律,莱昂无法给格尔西亚皇室身份,便给了他一个同样尊贵的大公爵封号。格尔西亚如今的身份,是安德森大公。
而同仅有一个名分的皇太后不同的是,格尔西亚如今还是皇帝新内阁中极其重要的成员。同祖国亚特兰联邦的关系缓和后,格尔西亚身后的亚特兰势力也让他在宫廷中地位非凡。
“您的演讲感人至深,陛下。”阿德维朝莱昂毕恭毕敬地欠身行礼, “不过我恐怕要给您带来一个不怎么令人愉快的消息:拉斐尔那边有动静了。”
莱昂眸光一闪。几位朝臣命妇识趣地退下,留下了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看样子这是成了拜伦皇室的传统了。”莱昂无不讥嘲, “前任政权选择在新君即位的时候发表声明,不肯让后来人独美。说罢,他说了什么?”
阿德维简单明了地说:“严格说来,拉斐尔并没有说什么。声明是以艾尔莎的立场发表的。她废了拉斐尔,自立为女皇了。”
*
拉斐尔大概自己也没有想到,原本准备充足,万无一失的瓮中捉鳖计划,不仅彻底失败,还让自己走上了弟弟路易斯的后路。
兵败如山倒的他, 在皇妹艾尔莎和老臣温斯顿的半保护,半挟持下,匆忙逃离帝都。对方不顾他的反对,坚决逃离出国,去了奥森帝国。
是的,就是那一位热心地为路易斯招兵买马,支持他叛变的老邻居奥森帝国。
奥森帝国才失去了路易斯这个棋子,又得拉斐尔投怀送抱,乐得心花怒放。
但是拉斐尔的好日子却是到了头。
就在他们在奥森帝国安顿下来后的当天,艾尔莎便发动了一场小小的政变。
这位得到了贵族和军队支持,尤其是得到了奥森帝国支持的公主,将兄长以“有精神问题,不适合继续处理政务”为由软禁了起来,强迫兄长传位于自己。
拉斐尔的儿女们如今还被扣押在帝都,莱昂拿着他们正准备和拉斐尔谈条件。却没想到艾尔莎来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废掉了兄长,自立为了流亡皇室的女皇:艾尔莎一世。
她也是拜伦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位Beta女皇。
“不过艾尔莎不比路易斯,她手里没有多少兵,更没有领土。”格尔西亚说,“但是麻烦的是,她宣称自己才是拜伦帝国的皇帝,要求教廷给她加冕。”
答谢宴还在继续,但是帝国的首脑们此刻都聚集在一间吸烟室里,开着一场紧急会议。
按照传统,莱昂在宣布即位后,也向教廷递交了请求加冕的陈情书。
但是就他和教廷离彻底撕破脸就差最后一步了,彼此对双方的痛恨都心照不宣。教廷至今没有就之前的派兵给出解释,自然也没有回应他的加冕请求。
“你们觉得,教皇会给她加冕?”莱昂问。
“可能性不小。”格尔西亚道,“拥护旧皇室的贵族并不少。他们现在只是表面上向你俯首称臣。一旦艾尔莎得到教廷的认可,他们很有可能会叛变。”
莱昂即将推行的改革,将会严重触及这些旧贵族的利益,他们怕是会迫不及待地拥护艾尔莎将莱昂推下皇位。
“还有人民。”阿德维说,“我们的宗教改革还没有开始实施。现在国内的人民都还是教徒,深信君权神授。他们当初支持拉斐尔,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得到教廷承认的皇帝。”
“改革计划是不会变的!”莱昂果断道,安了臣子们的心,“我不会向教廷妥协。他给我加冕也好,不加冕也罢,我一点都不稀罕。”
“但是你最好先坐稳你这个位子,再推行改革,儿子。”格尔西亚冷静地说,“不要轻视了旧贵族的势力。而革命是一段非常漫长的过程。”
“要我向教廷卑躬屈膝,乞求他们给我加冕?”莱昂冷笑,“爸爸,他们前几天还想绑架我呢。天知道他们会拿加冕来向我提什么要求。”
“不问过,怎么知道?”格尔西亚道,“从政的人,就要能屈能伸。我还以为你父亲已经给你做了足够的榜样了。”
“教廷,杀了我的父亲!”年轻的皇帝面色冷峻,字字如冰针从齿缝里射出来,“就在我亲眼看到我父亲阵亡的那一刻,我就在心中发誓,我终有一日,会带着士兵踏上西林的土地,让整个教廷为我父亲殉葬!我的头颅向教皇低下的那一刻,只有它离开我的肩膀的时候!”
屋内一时陷入死寂。
人们都注意到了莱昂纳多三世的变化。
不仅仅因为他登基为帝的缘故。杀父之仇激发了莱昂内心狂暴的火焰,青年人原本就激昂的热血彻底沸腾。他的气质相比过去,更加凌冽尖锐,冷酷易怒。
这是王者的威严。
也让原本看轻他的臣工们知道,这位帝王虽然年轻,但他绝不是能被轻易左右之人。
“还有个事儿。”格尔西亚揉了揉眉心,“伊安……你打算怎么办?”
莱昂反问:“你们打算把他怎么办?”
格尔西亚挥手让阿德维退开。这个话题,他作为莱昂的生父,和他谈论更合适一些。
“他不能总这样没名分地住在宫里,儿子。你也知道这是不适合的。他依旧是一名主教。臣工们对你把一名主教放在寝宫里,已是相当不满。”
“你是要我把伊安赶出宫去?”莱昂惊愕。
“我们当然欢迎主教留在宫里——作为自持我们改革的宗教人士。”阿德维使了个眼色,“这会大大鼓励我们的士气,非常有助于推行我们的改革政策。”
“伊安不会表态的。”莱昂断然道,“保持沉默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那么,你不能一边推行宗教改革,一边又和一名奉行原教旨的主教过从甚密。”格尔西亚难得表现得十分冷硬,“你首先是一名国家领导人,儿子!你要以身作则!”
“他几乎将我抚养长大,爸爸!”莱昂怒火中烧,“在父亲只知道教训我,在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时候,只有伊安在我身边!他陪伴我,教导我,安抚我。没有他,我早就崩溃了!”
“我当然也相当感激他!”格尔西亚苦劝着,“但是他的政治立场让他不适合继续留在宫廷里……”
“那你们怎么之前不觉得他的政治立场有问题呢?”莱昂怒喝。
“因为之前你还不是皇帝,只是我的儿子!”格尔西亚也怒了,“那时候我们只希望你能开心,能像普通年轻人一样恋爱。我们都没想到你父亲会走那么早!”
莱昂再度沉默。
“我喜欢伊安。这不是虚伪的说辞。”格尔西亚坦诚道,“但是臣子们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你作为皇帝,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立场。”
“想要我们分手,是吗?”莱昂冷笑,“直接给我们打一针阻断剂,解除我们的绑定就行了。”
“这么做副作用太大了!”格尔西亚直皱眉,“弄不好,你们中有人会疯掉的……”
“那肯定是我。”莱昂哼道。
阿德维出来打圆场:“我们只是担心,您会受米切尔主教的影响。你们是结契的哨向,陛下。你们的思维几乎是共享的。举一个您也很熟悉的例子。您还记得当年的帕特和那个叫柯林斯的神父吧?”
莱昂神色骤变。
“当然,他们俩人是悲剧例子。我们都相信您和伊安毕竟是黑暗哨兵和光明向导,你们有极强大的控制力,不会落得那么个悲惨下场。但是……”
格尔西亚语气一转:“结契的哨向之间的互相影响是相当紧密而强烈的。你们的精神状态是共联的,思维也难免受到影响。莱昂,你回忆一下,从你和伊安认识以来,难道就没有受他潜移默化的影响,改变巨大吗?”
莱昂不语。
“你们最近刚刚还互相标记了,对吧?”格尔西亚道,“这也意味着,你们之间的精神联系更加紧密了。就算伊安是无意识的,他也必然在影响着你。而你还一直和他保持着亲密关系……”
“够了!”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抑制住了胸腔里的怒火,“我不会和他分手,死都不会。而就我所知,他也不会表态的。你们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呆在伊甸宫里吗?”
“我们当然不会去打搅伊安。但是,”格尔西亚语重心长,“莱昂,这场风暴,没有一个人能过躲的过去。而就我所知道,呆在男人身后,也并不是伊安的行事风格。”
*
伊安并没有参加晚宴。
他在葬礼结束后,返回了伊甸宫,独自用了晚饭后,正在书房里翻阅古籍。
莱昂轻轻推开书房半掩着的门,就见爱人正坐在窗前灯下,身影如一副油画。
伊安受着最刻板严谨的教育长大,在过去,他不论何时都身姿端正,维持着最体面的仪态。可是此刻,他正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里,身上穿着一套短款的睡衣。
修长的脖子和清晰的锁骨,匀称的双臂和双腿,还有秀气的双足,都在暖黄的灯光下宛如温润的白色大理石雕琢而成。
而那俊秀文雅的面庞不受岁月侵蚀,宁静安详的力量与日俱增,漆黑的双眸是缩微的太空,里面包罗着亿万星子。
伊安诧异地转过头去,就见还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帝王大步走过来,突然屈膝半跪在了他面前。
“莱昂……”
皇帝却是拉起了主教蜷在沙发上的一只脚,低下了金色的头颅,虔诚地将吻烙在那雪白光洁的脚背上。
来自这个男人的洪水般的仰慕和爱意瞬间就涌遍了伊安的精神网,将他淹没。
他嘴唇哆嗦,虽然不明白莱昂为何突然产生这么浓烈的感情,却依旧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莱昂抬起了头,朝伊安一笑。
很显然,他也感受到了伊安回馈过来的脉脉情意。
哨向的共感得到了标记AO的加持,果真更加强烈清晰,就像原本用电能运行的计算机,换成了光能一样。
无需只言片语,两人便在识海之中完成了交流。
“来。”莱昂把伊安从沙发里拉了起来,“陪我去一个地方。”
*
莱昂将伊安带到了香榭宫的英灵殿里。
两人手牵着手,穿过无数位科尔曼家族的先祖,站在了布莱德大帝的画像前。
布莱德大帝的这一副画像完成于他第一百岁大寿,也是他登基第十年。
这位帝国创始人正当壮年,一头浓密卷曲的金发,面孔俊朗刚毅,双眸深蓝,薄唇紧抿着,睥睨着众生。
布莱德大帝出生在巨鲸座人类史上最黑暗的战乱时期的末尾。
那时候拜伦帝国的上一个中央政权已分崩离析。整个旧帝国分裂成十三个军阀政权,终年交战,民不聊生。教廷则借口不参与世俗事务,任由战火蔓延。
布莱德的父亲诺曼威伯爵,就是当时最强大的军阀之一。伯爵本人也和教廷关系最为密切,同教皇曾是神学院的同学。
布莱德本是伯爵二婚少妻生的次子,自幼聪慧,体质强健。却因为伯爵的漠视和兄长的排挤,布莱德从小在母亲娘家长大。
他在四岁的时候,遇到了机甲制造大师杨明,被对方收为徒弟。
这个契机改变了这个孩子的一生。他得到了最好的教育和训练,成长为了一名最强机甲战士。
尽管布莱德大帝弑兄和逼父退位的举动在后世一直引人争议,但是他也将这片星域重新统一,结束了持续了五百多年的战乱,建立了拜伦帝国!
“你们果然真像呢。”伊安感叹,“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么……”莱昂思索着,“我曾想过,如果我有孩子,最好能有你的黑发和我的眼睛,面相温柔又漂亮,就像小宝宝时期的你一样。这样的孩子抱在怀里,我大概会为了他或者她去死都甘愿吧。”
孩子却是伊安此刻最不想触及的话题之一。他只好低下头,笑而不语。
莱昂也不勉强。
他走到了画像前,在一个密码盘上输入了生物密码。画像背后的整面墙壁微微颤抖,发出稳稳声,继而朝一旁滑开。
里面是一条金属通道,亮着淡蓝的灯光。
莱昂示意伊安跟着自己一起脱去了手环,然后走了进去。
“这是哪里?”伊安问。
“英灵殿的核心区。”莱昂说,“每一位帝王在这里都会拥有一个储藏室,存放一些私人的东西。有的对后人开放,有的只对特定的人开放。比如布莱德大帝的储藏室,就只对能重启阿修罗的后世帝王开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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