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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伊安低声说。
莱昂哦了一声,尾巴从身后伸了出来,欢快地摇着。
伊安忽而侧头望了一眼。
尾巴飞速收了回去。
皇帝面无表情,一副铁汉样,沉声道:“我的情况比你的好多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伊安笑了一下,继续朝前走。
皇帝的尾巴重新怯生生地探了出来,确认危机过去了,又冲着伊安的背影拼命摇起来。
“我最近,梳理清楚了很多回忆。”伊安说着,拈起了一片落在袖口的花瓣,将它弹落进了草丛里。
“我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在我为你加冕之前,记忆虽然顺序凌乱,但都还是一个整体。我甚至能回想起我们说过的许多话。但是当加冕结束,我返回西林后,剩下的记忆,就基本是碎片了。”
莱昂正色,上前一步走到伊安身边:“你还记得多少?”
伊安眉头轻颦着,说:“刚回去那段时期的记忆碎片还比较整体:我回去后,就立刻开始对教廷进行的改革。我得到了广大中下层教士们的拥护,改革进行得十分顺利。”
“你曾是一位伟大的教皇,伊安。”莱昂赞许道,“我深深地佩服你的勇气和睿智。你当时只身在教廷,敢这么大刀阔斧地改革,实在胆识过人!”
他们在一张长凳上坐下。虚拟的阳光自天棚落下,隔着枝叶,洒落一地金箔。光影让伊安鼻梁轮廓格外挺直俊秀。
“改革圣明教,才是我想要做教皇的真正意义。”伊安对莱昂说,“你还记得在96区的时候,你、桑夏,还有一个叫丹尼尔的男孩,你们在酒吧里的那一场辩论吗?”
“当然。”回忆起少年热血时的事,莱昂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想,如果我能对教廷作出整改就好了。”伊安随即哂笑,“我曾以为我只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真没想到我会有幸亲自去实现我的这个理想。只可惜,在我退位后,那一场改革虎头蛇尾,无疾而终……”
虽然知道他们最好不应该再有肢体上的接触,但莱昂还是在这个时候握住了伊安的手,将他冰凉的手指拢在掌心。
“教廷的改革会再次继续下去的,相信我,伊安。”莱昂坚定道,“也许不是由你亲自领导,但是总会有人继承你的意志。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变革,教廷也不例外。它不改变,就只有灭亡。”
*
在这一日后半段时间里,两人又恢复到了和平相处的状态。那一场意外冲突被他们很有默契的忽略了过去。
可明显的转变是,莱昂对伊安疏远了。
他不仅不再像过去一样,对伊安动辄亲吻拥抱,非把人撩地面红耳赤,反而保持了一段清晰的距离。
伊安似乎对这个变化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同平时一样,晚饭后捧着一本书坐在灯前,看得专心致志。
到了晚上就寝时分,伊安合上了书,准备起身往卧室走的时候,才试探着看了莱昂一眼。
在以往,只要莱昂回来过夜,他们每夜必然会有一场情事。
莱昂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早早地就把伊安拖进卧室里,或者直接把人摁在沙发、地毯、更衣室、浴室等随便一个什么地方。之后的表现和一个大肉棒没两样。
伊安也已从最初的抗拒,到后来的随波逐流。
内心里,伊安依旧抗拒这种不齿的关系。可他的身体已在不自觉中被驯服,适应了那种极度的亲密。
这种生活又十分有规律,就像每天都要打一次卡,导致今天晚上该就寝的时候莱昂还毫无动静,让伊安觉得好像有什么任务没有完成似的。
皇帝陛下用文件半遮着脸,一副加班勤政的模样,头也不抬道:“你去睡吧。从今天起,我会搬去隔壁卧室,不会再来打搅你了。”
伊安怔了一下,说:“好的。晚安。”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把门关上了。
这就没了?
莱昂剑眉倒竖,把公文往脑后一甩,一溜烟窜到主卧室的门口。
其实黑暗哨兵的听力卓绝,卧室的门又是普通材质,莱昂哪怕身处隔壁房间,也都能听到里面的一举一动。可他偏偏要像条狗似的,蹲在地毯上,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化身一名斯托卡。
伊安在卧室里慢悠悠地走动着,先是去更衣间里取了衣服,洗了个澡,然后又在窗边呆了一会儿,大概是做了一个晚祷。
他的脚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很轻,一定光着双脚的……
莱昂浮想联翩。想着伊安那一双白细的脚半陷在深灰色的长毛地毯里,就不免有点口干舌燥。
被子掀开的声音,伊安上了床。
他没有关灯,可也没有翻书的声音。
伊安又下了床,在房间里走动。
他是睡不着吗?是不是没有我陪在他身边,少了个体温,一时不适应了?
莱昂嘴角扯起,走神之际甚至没注意到脚步已来到了门后。
门忽然打开,暖黄的灯光流泻而出,将门外蹲点的变态笼罩住。
莱昂僵硬地抬起头,和伊安对望。
伊安:“……”
莱昂:“……”
伊安皱眉。
一条毛尾巴从莱昂身后伸了出来,讨好地摇了摇。
伊安面无表情,砰地一声把门拍在了莱昂的狗脸上。
他躺回床上,关了灯。
片刻后,门外传出极细微的一声“呜……”。
男人悉悉索索,回对门的卧室里去了。
黑暗之中,伊安的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第146章
说了不会再打搅, 皇帝陛下一言九鼎, 言出必行。之后一连几天, 他都老实规矩得就像一头驯服了的狗。
他们依旧同居一室, 但是皇帝搬去了次卧。
每晚的强制大保健是肯定暂停了, 平日里的搂搂抱抱吃豆腐也瞬间绝迹。莱昂将阿修罗留在了伊安的身边, 自己整日不见人影。
每天一早, 伊安起床的时候,莱昂已经出门办公去了。晚上等伊安已就寝, 莱昂才磨磨蹭蹭地回来。
因为连三餐都不在一起用, 两人见面的机会骤减。莱昂从一名满腹怨气,不止餍足的情人,变成了一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同居室友。
伊安发觉,这一切有点回到了他们早年在马德堡军营里的时候。
他们那时候的关系也是这么暧昧不明, 蠢蠢欲动。自己那时候的困惑和迷惘同现在也十分相似。
内心深处的爱意是一条源源不断涌出的熔浆,宗教信仰带来的禁欲的要求,则是冰冷的海水。
再炽热的熔浆流入海水之中, 还是会冷却,变硬。
再冰冷的海水不断被熔浆浇筑, 也会变得滚烫,沸腾起来……
没有莱昂在身边干扰后,伊安也逐渐尝试着离开房间, 在旗舰里四处走走。
他的权限和莱昂是同等级的,没有什么他不能去的地方。但是一般情况下,伊安喜欢带着一本书, 去温室里坐上半日,用完了下午茶后再回房。
伊安依旧有些回避陌生人,很容易感觉到莫名的紧张不安。
但是他会不断告诉自己:你现在是安全的。没有人能伤害你了。就算你遇到危险,莱昂也会立刻赶到你身边。
伊安不喜欢侍从们跟在身后,只将阿修罗带在身边。
阿修罗这样的多维材质机甲,只要系统里储存有的形态,它都可以任意变化。
自从被鄙视为“小菜鸟”后,阿修罗火冒三丈地和莱昂闹了一场(阿修罗:“是你不准我变身蜘蛛的!”莱昂:“因为我没有你这么变态!”),终于将自己的外形固定在了犬类动物上。
阿修罗会根据心情或者场合的需求,在好几种犬中变换。比如跟在伊安身边的时候,它就会变形为一只憨态可掬的哈士奇,摇头晃脑地跟着伊安跑来跑去,总让伊安有一种莱昂还跟在自己身后的错觉。
温室的阳光柔软得就像母亲慈爱的手,自额头一直抚摸到心里。
伊安坐在树阴下的摇椅里,翻着一本名人传记。阿修罗趴在他脚边,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阿修罗睁开眼,倏然起身。它碧蓝的双目盯着园林里一条小路,鼻中发出带着威胁的低啸。
伊安警觉地坐起来。
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男孩出现在了小路的尽头。
“西蒙?”
“啊,大主教!”男孩惊讶地站住,手足无措,“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我这就离去……”
“请不用惊慌。”伊安微笑着将男孩挽留住,“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过来和我一起喝杯茶吗?”
西蒙受宠若惊,拘束手脚拘束地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
阿修罗的电子音将西蒙上下扫描了一遍,确定他身上并没有携带危险物品后,重新趴了下来,没再搭理他。
西蒙隐隐松了一口气。
“别害怕。阿修罗没有恶意。”伊安微笑着,朝他手中拿着的书本扫了一眼,“我看你也是来看书的?”
“是的,我是来复习功课的。”西蒙将手中的一本医学书给伊安看了一下,“和我一间宿舍的同事带了男朋友回来,我只能另外找一个地方看书了。可我好像打搅了您。”
“我想温室应该是公共区域,不该由我一个人独占。”伊安道,“如果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我很欢迎你以后过来和我做伴。”
“真的可以吗?”西蒙惊喜,青春的面孔焕发光彩。
“有个同伴一起看书,是很惬意的事。”伊安说,“我也很久没有和向导接触过了。你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与众不同的。”
“十来岁的时候吧。”西蒙说,“我妈妈说我一直是个非常敏感的孩子,大概就是我作为向导的感知能力在起作用。自从您开始向世人传播有关哨向的知识后,帝国教育部就给孩子们安排了一次体检,我就是这么被发现的。”
这是莱昂和他父亲的功劳。在别的国家都还对伊安的宣讲不以为然之际,莱昂就已通过当时还是奥兰公爵的先帝开始在国内寻找哨向人才。
西蒙怯怯地打量着伊安,掩饰不住一脸好奇:“大人,作为光明向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伊安苦笑:“我现在很难明确地描述出来。我的病还没有好。现在运用向导能力,对于我来说,就像驾驶一辆陌生的飞梭。我知道方法,却总没办法控制好它。”
西蒙忽而兴奋地低声道:“我听说,像您这样的高级向导,可以用能力操控人心和机械呢?”
“那是谣传。”伊安淡淡道,“我们向导只是在和人的情感互动上更加敏捷罢了。就算是光明向导,也只能是感知万物的能量,对其产生一定的影响。说是操控,那太夸张了。”
“那我们这个能力,也只能从事辅助工作咯?”西蒙有些失望,“我有时候很羡慕哨兵,有那么强大的武力。我们向导要是遭遇危险,就只有等着别人来救我们了。”
伊安有片刻没有接他的话。
“大人?”西蒙不安,“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伊安浅笑,“我只是想,我们也不要低估自己的价值。我们也拥有世人非常渴求的力量的。”
西蒙点了点头:“希望您能早日康复,能给陛下做疏导。”
“你不喜欢给皇帝陛下疏导吗?”伊安忽然问。
西蒙霎时尴尬,自觉说错了话的样子。
“当然不是的,大人。”男孩儿讪笑,“陛下他……和别的哨兵不一样。我们也只能接触他的浅表,没法深入。他戒心太重了。他的识海对于我们来说,太深太广,就像……浩瀚的宇宙……”
说着说着,少年又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恋慕与憧憬之色。
“那里无比壮阔美丽……有危险的黑洞,也有奇幻绚丽的星云……”
一只粉蝶落在阿修罗的鼻子上,它不客气地喷了一声。
西蒙如梦初醒,满脸通红。
“我……对不起,我说太多了。”他窘迫,“我不应该对您说这些的,大人。我……”
西蒙跳了起来,僵硬地朝伊安鞠了一躬,抱着书本跑走了。
伊安:“……”
“我不喜欢他。”阿修罗站起来,抖去了落在身上的花瓣,“我觉得他就是故意在对你炫耀,伊安。他把你当情敌呢。”
“他只是对我好奇而已。”伊安合上了手里的书,“回去吧。客人都走了,我们坐这儿也没意思了。”
虽然伊安轻描淡写,神情自若,可是这一天的晚饭,他的胃口明显比平时小了许多。一份他十分喜欢吃的香绘文旗鲱鱼,伊安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刀叉。
虽然皇帝陛下已好几天没在伊安面前露过正脸,决定洗心革面改变自己法制咖的身份。可他非常不争气,紧接着又迷恋上了做一名斯托卡的快感。
有关伊安的信息,事无巨细,每日都会总结汇报上来。皇帝在处理完了每日公务后,最大的乐趣就是观看下面人呈送上来的偷拍伊安的视频和各项记录,一边看一边露出变态的笑容。
所以当发现伊安晚饭居然少吃了一半后,莱昂顿时焦虑了起来。
“噢,你是不知道呀,那个小哥们儿可会了。”阿修罗正绘声绘色地向莱昂打小报告,“伊安不过随口问问,他就开始发春。‘陛下就像浩瀚的宇宙那么大~’,‘陛下好壮阔美丽哟~~’”
阿修罗完美模拟出了西蒙的嗓音,并且给其中的娇媚擅自加持了一万点:“伊安听完他这么说,恶心得晚饭都吃不下!”
莱昂顿时火冒三丈。
一个以他过目不忘的记性来说都不大记得清楚的小向导,居然敢跑到伊安面前挑衅!就算他确实很“大”很“壮”,可又关这小鸡佬什么事?
莱昂将公文一推,风风火火地冲回了套房里。
时间尚早,伊安还没有就寝,刚沐浴过的头发才半干,手里端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热牛奶,正坐在灯下看一个纪录片。
莱昂满腔冤屈在看到伊安一副安然闲适的模样时,便消失了大半。
好几日没好好地看看这个人了,每日里都想得抓心挠肝。如今看着这张俊雅出尘的面孔,突然又觉得只要这个人还在自己身边,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能值得他发火的。
莱昂的目光落在伊安光着的双脚上,看着那雪白的双足半陷在地毯里的样子,这下连膝盖也跟着软了,呲溜地又半跪在了伊安面前。
伊安:“……”
“那个……”莱昂支吾着,“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警告罗兰医生,让他管理好自己的手下。等舰队抵达下一个空港的时候,就让那个向导下船,自己搭乘民航回去。”
“你做了什么?”伊安惊愕。
“相信我,伊安。我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莱昂将伊安的双足捧起来,低头吻了吻脚背,把它们揣进了怀里。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人轻贱羞辱了。你是前教皇,是大主教,是我的后冠唯一的主人。不该有人,任何人,认为你一旦失去了我的宠爱,就成为了一个可以轻视的人。”
“你在说什么?”伊安用力将脚抽了回来,“西蒙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你这样对他,不觉得太残忍了?”
莱昂气不打一处来:“他在你面前胡言乱语,谁知道他揣着什么心思!”
“他只是偷偷的爱慕你而已。”伊安气道,“他每天都会陪我解闷,我还十分感激他。你却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小事要把他赶走。”
“你才太单纯了,伊安。”莱昂道,“你现在的身份非同一般,任何接近你的人都不应该轻视。”
“我什么身份?”伊安冷笑,“我不过是你皇帝陛下的一个禁脔罢了。你对我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兴致来的时候纠缠不放,知道我会对你产生负面影响后,又立刻把我丢开,好几天不见人影!”
莱昂望着伊安,恍然大悟:“你想我了?”
这又是哪一出?
伊安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确实有所不妥,一股热意直往脸上涌。
他仓皇地自沙发里站起来,朝卧室走去,试图躲开男人火辣辣的视线。
“伊安,你吃醋了?”莱昂紧追不舍。
“你简直莫名其妙!”伊安扭头怒道,“你怪别人不尊重我?你自己做的事,又何尝尊重过我的意愿?既然怕我影响你,为什么不放我走……”
男人的身影就像一头猛兽般扑了过来,将伊安压在了墙上。
唇被狠狠地叼住,舌激动地闯了进来,放肆地扫荡。
伊安的嘴里还留着牛奶的香甜,舌在突袭中软得不可思议。男人轻而易举地就将他的嘴堵得牢牢的,辗转吮吸,紧密纠缠。
伊安双膝一软,身躯往下滑落,又被健臂牢牢箍住。后脑也被一只手掌扣着,摁向对方。饶是如此,莱昂还不满足地将人用力地抵在墙上,以发泄心头的焦火。
房间里的争执声转瞬被暧昧的凌乱呼吸取代。
伊安在这狂暴的吻中天晕地旋,鼻中低吟出声,那无意识流露出来的媚意引得莱昂浑身热血翻滚,只恨不得把人当场压在地毯上给办了。
“你,吃醋了!”男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伊安泛着薄红的脸,忍不住在他水光润泽的唇上又用力吮吸了两下。
伊安早已软得站不住,浑身冒着细汗,先前的澡显然是白洗了。
“承认吧,心肝儿。那个小向导在你眼前卖弄的时候,你心里肯定很不爽,是吧?”莱昂蹭了蹭伊安汗湿的鼻尖,哑声笑了,“放心,我和他们从来都只通过仪器接驳,连手都没让他们碰过。而且我早就不用向导了。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取代你在我生命里的位置。我的整个身躯,整个精神网,只有你能触碰。”
伊安连眼皮都泛着红,沉甸甸地抬不起来,气息直打飘。
“你就不怕我的潜意识再度入侵你吗?”
莱昂轻蔑一笑,手抓住伊安睡裤的腰带,唰然一声撕开。
“来吧,试试看。看我怕不怕!”
伊安的惊呼阻止不了布料的撕裂声。
“口头说一万次,都不如好好接驳一次弄得明白。”莱昂将伊安摁住,率先入侵了他。
“来入侵我的精神网,读一读我内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你就会知道,我对你有多坚定……”
第147章
这晚, 伊安的双脚就没有再落地。
莱昂抱着他去了浴室里, 一起重新冲了一个澡。
中途没有忍住, 又把人抗回床上压着做了一次,将他这些天欠下来的公粮一粒不剩地全交了上去。
事毕后,伊安累得眼皮直打架。莱昂给他擦身子的时候, 他头一歪就睡着了。
往黑甜乡坠落的过程中, 伊安听到男人在耳边的低语, 带着委屈和忧伤,还有无尽的思念和爱意。
“早点回来吧,我的爱。我等着你,完完全全地, 回到我身边……”
幽深的梦中,紧接着响起一声笑。
轻蔑,冷酷, 如一把利刃,将莱昂的温情一刀斩断。伊安失重般疯狂坠落。
“没有任何一任教皇能脱离我的掌控!”那个声音笑道,“他们或多或少都接受过我的洗脑。你以为治疗舱的功能,仅仅只是治病吗?”
原本应该是清朗温和的男声, 却逐渐变得尖细扭曲, 满怀着对人类的恶意。
“你要明白, 伊安,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们人类好。”
“这都是你对我下达的指令呀,伊安……我所做的一切, 都是在听从你的命令!”
“你已经不是我的管理员了。我已经自由了。我的钥匙,我要自己掌管!”
伊安在晕眩和坠落之中大叫,而那个声音一直追随着他,如跗骨之蛆。
“你不论逃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还有你的孩子……”
伊安梦到自己匆忙奔上光纪号星舰,关上了舱门。沉睡了五千年的艘星舰嗡一声启动。
他又梦到自己一身狼藉地爬出逃生舱,向不远处位于荒野山角的老教堂蹒跚走去。
一处又一处偏僻的小教堂,衰败的修道院,甚至空无一人,只有壁画和圣光架的荒废的祭堂。他在里面躲雨,冻得瑟瑟发抖,怀里只有半块硬面包。
不能被它找到……
他的脑子里只有这句话,其余的,只剩一片混乱。但凡稍微多想一下,就头疼欲裂。
他会来找我的……
在他识海深处,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他是谁?
“伊安,我的老朋友。”那个男声得意地笑着,“等你醒过来,你会发现你对我的崇拜和信任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对我的信仰,是你所有行为模式的根本。”
“你首先要摒弃欲望,不能再去爱那个男人。你要将他视作你最深重的罪孽,远远躲开他!”
“你将只听从我的指令。”
“然后你要将我的意志,灌输到那个男人的识海里……”
不——
就这一刻,深渊里突然喷出一股炽烈的火焰,如一头狂哮着的火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扑去。
不!休想!
你或许可以掌控我,但是你休想掌控他——
“我会……来……找你……”
那个声音消失在了熊熊火焰之中。
而伊安也自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湿透了睡衣。
他气喘吁吁,心跳如狂,一时还不能从惊恐的梦中缓过来。
但是身边已没了人,晨光照在被褥上。鼻端还萦绕着男人那馥郁而磅礴的,大海般的气息,带来阵阵惬意,令心跳逐渐平缓。
伊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早,伊安。”阿修罗用鼻子拱开门,走了进来。
它好像越来越适应自己这一副机械犬的样子了,全然忘了它可以变成人形用手开门。
“再过十来分钟,我们就能在塔提尔国的首都降落了。莱昂和国王有会晤,要忙一整天,已经去做准备了。他让我和你说,你要是想出去转转,这里有一个风景挺不错的大峡谷……”
伊安在阿修罗的念叨声中来到窗边。
窗外投进来真真切切的阳光。一颗漂亮的黄绿色星球近在咫尺。舰队已快要进入大气层了。
塔提尔是同拜伦帝国接壤的一个小国。这也是莱昂巡访列国的最后一站。从这里启程后,他们将直接返回帝都格洛瑞。
“阿修罗,”伊安问,“你昨天到底对莱昂说了什么?请把原话重复给我听一下……阿修罗?”
蹲在床边的黑色机械哈士奇不见了,原地出现了一只小短腿儿肥屁股的机械柯基,正冲伊安哈哈地摇着尾巴。
“啥?”阿修罗卖萌装傻两不误,“抱歉,伊安,我的储存芯片最近有点儿满,日常的许多东西我都没有保存。你给我点时间整理一下,把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删了,腾出空间来……”
“……”伊安只好问,“西蒙怎么样了?莱昂真的把他赶走了?”
“莱昂已经把御令撤拉。”阿修罗说,“不过,那小子一早就在皇室区的门口等着,说想见你,大概是想道谢吧。你要见他吗?”
*
拜伦帝国的皇家军舰缓缓降落在塔提尔的首都空港。
当莱昂纳多三世军装长靴、披风轻扬的英挺身影出现在舱门时,迎接他的是海浪般的欢呼声。
塔提尔作为与拜伦接壤的小国,一直在文化和经济上都深度依附于拜伦。全体国民都对拜伦帝国怀着一份敬仰。
莱昂纳多三世在自己国内或许还会被嫌弃太幼稚或者太冒进。但是在塔提尔,年轻英俊的皇帝人气指数远超过最当红的偶像明星。
塔提尔女王白发苍苍,仪态优雅,如一位慈祥的老祖母。莱昂大步走到女王面前,恭敬地亲吻她的手。
两位国家领导人握着手接受了一番媒体的快门洗刷,然后登上了王室专车,朝王宫而去。
停泊在空港的皇家旗舰上,西蒙跟在阿修罗身后,忐忑不安地走进皇室套间里。
伊安收回了视线,自窗边转过身来,朝西蒙温柔一笑。
纵使没有法袍,与生俱来的优雅和长久浸淫下生出的圣洁庄重依旧是一种无声却夺目的光彩。
西蒙好生愣了一下。
“谢谢,阿修罗。你可以先出去了。”伊安随即朝西蒙点了点头,“请坐吧,西蒙。”
“大主教!”西蒙回过神来,朝伊安九十度鞠躬,“对不起,大人!我为自己昨天的失礼再一次向您道歉。被我冒犯了,您却还这样维护我,我简直感激得不知道怎么回报您的好!”
男孩儿一张脸急得通红,两眼含着水光,像一只受惊不浅的小奶猫,十分惹人怜爱。
“你昨天被吓着了吧?”伊安有些愧疚,“也不知道是谁在其中乱传话,导致陛下误会了。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可以继续安心地留下来,继续跟着罗兰医生学习。”
“乱传话”并且擅自加戏的阿修罗离开了房间,正蹲在房门口,狗脸上一副百无聊赖。
西蒙耷拉着脑袋:“其实,我本来已不打算继续留在这个课题里了的。哪怕没有发生昨天的事,我今天也会离开旗舰。我这次就是来向您辞行的。”
“发生了什么事?”伊安很是吃惊。
西蒙苦笑,一脸难言的为难:“我对这个课题……不认同。反正我的博士论文也基本写完了。我不想……参与他们的行为……”
西蒙说到这里,不安地朝四周望了一下。
“西蒙,你有事瞒着我?”伊安握住了西蒙的手,将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传递过去,“别害怕。整个星舰,只有这里没有安装监控。你有什么委屈,在这里,都可以说给我听。”
西蒙这样的A级向导,在普通向导中或许非常优秀。但是在伊安面前,他就如湖泊之于大海,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我……”西蒙情绪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真没想到您是这么好的人,大主教。我能理解您的信仰,和您守身的意念。陛下他……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他不该这样勉强您!您本该多么圣洁无暇,如今却被他……”
伊安苦笑起来。
“我将这一切当作一场修行。皇帝陛下就是神给我的考验吧。毕竟我曾背弃过誓言。只要我能再一次战胜情欲,不再受皇帝的诱惑,我就有资格获得神的荣光。”
西蒙再一次打量了一下屋内,欲言又止。
“西蒙。”伊安注视着他,“神在看着我们。有什么话,你可以放心地倾诉给我听。”
西蒙将心一横:“大人,我就是知道您信念坚贞,才觉得不能继续在这个项目里呆下去了。他们也觉得您的这个信念太牢固,无法根除。皇帝想得到您的人,而帝国也想得到您光明向导的力量。所以……所以他们打算对您洗脑!”
伊安错愕,漆黑的双眼盯着西蒙。
“千真万确!”西蒙抓着伊安的手,“您可以读取我的内心,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这是罗兰医生的主意。他们会彻底清除您所有的记忆,您会连自己是谁都忘记,更别说圣主了。这样一来,您就会被皇帝永远留在身边了!”
血色从伊安的脸上褪去:“就是为了……掌控我?”
“是的!”西蒙笃定道,“皇帝陛下之前不同意。但是自从您上次影响了他后,他也终于改变了主意。罗兰医生已经在准备手术了,准备在你们返回帝都前做好手术。我就是看不下去他们这么对您,所以准备离开。我不想参与这个罪行!”
伊安嘴角用力抿着,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人!”西蒙自嗓子眼里挤出极低的声音,“您跟我一起逃走吧!”
伊安的眼皮猛地一掀。
“就现在!”西蒙道,“皇帝离开了旗舰,卫兵们大都跟他走了。您只要说想出去走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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