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犯忌讳
炮灰。
看着魏风与平时略显不同的笑容,这两个字一下子跳进了沈其音的脑海。
征召舰船还可以理解,但是那些船员,他们可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啊!
先前和佛朗机三艘巡海战舰的那次遭遇战,之所以以多打少还打得那么难看,一是准备不足,二就是缺乏作战经验。
要知道,船上可是装备了不少在美洲缴获的佛朗机火炮,单看火力,甚至比成国的许多战舰要强。蒋成济参观过舰船后,曾私下里跟沈其音说过,那一仗如果换成他的士兵来驾船操炮,至少可以全歼敌人,战损也不会超过一换一。
如此经验丰富的士兵,水师大营里有的是。而魏风却想要征召这些已经做回平民百姓的半吊子战力……这还真不能怪沈其音想象力丰富。
“敢问魏风统领,征召他们上阵,这是谁的意思?”
“是云领的建议。”
隐卫云部统领,总览隐卫的全部事务。但他到底是何人,沈其音目前还不知道。可从他下达的指令来看,莫不是沈家的仇敌?
“云领?咱们隐卫的云领不会姓杨名三九吧?”
沈其音思来想去,也就想到这么一个人,既是皇帝的亲信,又和沈家不睦。
而魏风听了,则大笑道:
“哈哈哈,沈县主说笑了,咱们隐卫之中可没有一人是宦官。隐卫不用宫人,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
“哦……这样啊。”
沈其音暗暗吃惊,不过分信用宦官,甚至主动把他们排除在特务机构之外……是不是该夸一句,宋世平还挺有底线的?
不过这样一来,沈其音的疑惑就更重了。
“不是杨三九,那云领到底是谁?又为何要害我沈家人?”
魏风微微一愣,随即说道:
“云领尚在京城之中,等沈县主日后进京,自然会见到。不过沈县主所言的害人……又是何意?”
为了自家人的安危,沈其音也不怕把话挑明了。她恨恨地问道:
“征召我家那些训练不足,已经卸甲归田的船员上战场,难道不是想让他们去送死吗?”
“送死?沈县主言重了!云领的意思,只是想把他们也摆在战场上,免得让人分心啊。”
“分心?”沈其音冷哼一声,“这不还是怀疑忌惮嘛!”
感受着沈其音的怨念,魏风的笑容变得十分坦诚:
“沈县主啊,这可怨不得别人了。您想想,提议引诱佛朗机人出战的是您没错吧?”
的确,这是之前带着沈达海向蒋成济求援时,沈其音献上的计策。
自佛朗机人窃据东宁岛以来,虽然佛朗机舰队和成国战舰经常隔海相望,但双方却从未有过交手,对彼此的实力缺乏清晰正确的判断。而与远航归乡的成朝舰队的一场遭遇战,则给佛朗机殖民者打开了一扇窥视的窗户。
这是一个危险的,却也是一个机会。
沈其音的计划就是:
把已经完全信任苏全的段杰交还给佛朗机人,通过段杰的引荐让苏全混入敌人内部,然后通过苏全之口,扰乱佛朗机人对成国舰队战力的判断。
先如实报上一些不易作假的信息,比如船只的数量,军港的位置和部署等等,赢取对方的信任。随后,不管是贬低成国战舰也好,还是奉承佛朗机大帆船也罢,只要让对方的决策者相信,成国军舰的水准就是那支远航舰队的水平,就等于是埋下了诱敌的种子。
以佛朗机人的狂妄和傲慢,在吃了一个亏之后,定然会集结附近的全部舰队,主动出击报复的。
只要准备妥当,守株待兔,一战打残佛朗机在东南亚的海上力量,不仅可以扫除收复东宁岛的障碍,还可以给成国舰队的发展壮大争取至少两年的时间。
而因为计划涉及到了苏全,这个归属隐卫风部管辖的密谍,所以自然而然,魏风对整件事情都了若指掌。
所以现在,当魏风以质问的口气反问的时候,让沈其音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的确是我的提议,那又怎样?”
魏风继续问道:
“那将近两千名船员,已经被您收为邑民,编入三百户,一切行动全都听您号令,是也不是?”
沈其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没错,他们本就是我祖父招募的属下,我自然要对他们负责到底了。”
魏风叹一口气,说道:
“看来您还是没明白啊。沈县主,您做的这两件事情,犯了忌讳了!”
“什么忌讳?”
“首先,陛下给您的封赏里,是封邑三百户。一般来说,一户人家,祖孙三代,少则五人,多则十人。封三百户,出个两千人,甚至三千人,都是正常的。您收编的邑民,从人数上算其实并不多。但问题就在于,寻常民户,一户里的壮丁,通常只有两三人,且不习武艺,只能充作劳力。可您的邑民呢,老弱妇孺加起来,能有三成吗?一千七百丁,说是船员,但曾在海外征战,只要拿起兵器,那就是一支军队啊!而这支军队,不受他人节制,只听您沈县主一人号令……沈县主啊,陛下给您封邑,是想让您领军的吗?”
沈其音脸色发白,冷汗都流下来了。她一直把收纳自家人当成是沈家应尽的责任,却根本没从别的角度考虑过。可让魏风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居心叵测的感觉咧……
这误会可就闹大了!
“不不不,魏风统领,我可没有那个意思。”
“沈县主别忙着解释,这刚是第一条,还有第二条呢。”
“额……”
“常宁县主,这就是个闲散爵位,包括令兄的常宁县侯,都是酌情特立,连正统封号都不是。您的身上,更没有军职武职。而隐卫雨部副领,则是个见不得光的差遣,所辖事务也仅限报纸一事。别说是您了,便是手握密谍的在下,也只有通传情报之责,而不可插手军务。可您呢,为了自家的‘私军’,不单插手军务,甚至还有妄启边衅之嫌啊。”
这帽子太大了,沈其音可不敢戴。她连忙辩解道:
“那……那只是建言献策,不算插手军务吧?”
“的确,在下也知道,您和越国公交好。之前,钦差王大人在常宁时,您也曾多次建言献策,甚至还走了一趟闽州,立下不少功劳。可这一回有所不同啊!您提出的策略,本是一如既往地有益于国,所以越国公和隐卫才会出手配合。可在那之后,您就收编了那一千七百丁,手握私军,有兵有船……”
魏风停顿了一下,牢牢盯住沈其音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
“若是趁着水师与外敌交战之时,您带兵劫走了齐王,乘船逃往海外,那隐卫该如何向陛下交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