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谨慎出击
客栈之中,沈其羽的房间俨然成了京华报社的另一个办公场所。沈其音和肖锦都聚在屋内,完善着他们雄心勃勃的大计。
随着报纸的发售,报社里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有新进的记者编辑,有来往商议广告的商贾,有投递稿件的书生,甚至还有登门留言之后顺便看热闹的百姓。
热度有了,清净就没了。想集中精神思索写稿的话,总编室副总编室是待不下去了。所以沈其音就把肖锦带回了客栈,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堆积如山的白纸黑字。
“老夏这一手,可真是够狠的呀!”肖锦翻看着手边杂乱的纸张叹息道,“直接让儿子辞官,什么错都推出去了,自己还是严父贤相。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怎么说他的不是啊……”
一旁的沈其音轻轻咬着笔杆,说道
“早就跟你说了,这点小错根本奈何不了宰相。你选的那些质疑夏伯严的读者留言还是撤了吧,我觉得现在登出去不太妥当。谁知道老夏还有没有后招啊。”
“后招?什么后招啊?他自己也辞官吗?那不正好!”肖锦不甘心地玩笑着。
沈其音无心玩笑,十分严肃地说道
“你不会不知道吧,《盛京商报》之后,京城里又陆续多出了几种小报。虽然内容不多名声不显,但也有不少闲人在买在看,看报已经成了京城百姓的新风尚了。而这些小报里的文章也是良莠不齐,毛病一抓一大把。现在夏家已经把自家报纸的麻烦解决了,趁这个机会把报纸这个新兴行业整顿一番才是宰相该做的事情。而且陛下不也表过态了吗?现在对各家报纸下重手那是名正言顺,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咱们作为这个行业的龙头,当然要小心点才是。”
“有姐夫撑腰呢,怕什么?而且咱们也没登那些有伤风化的东西啊,有什么可小心的?”
“妄议朝政非议大臣,这不比有伤风化的罪名重吗?再说陛下隐卫和报社的关系那是能放到明面上的吗?真被人抓准了错处,陛下为了避嫌,说不定会办得更严呢。而且我跟你说,老夏那种儒臣,越是跟皇帝对着干就越兴奋,他若是认定这京华报社与宫中有关,只会查的更严咧!”
“那怎么办,读者留言我可以重新再选,可你准备的那些文章呢,就不发了吗?咱们若是不‘妄议朝政’,还怎么扳倒夏伯严?”
“发,当然要发!只不过这个当口,要更小心谨慎些才行。”沈其音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安静地画漫画描地图的沈其羽,把手中的文稿递了过去,“阿羽啊,帮姐姐检查一下这篇文章吧。”
沈其羽抬起头来,看看沈其音,又看看一旁专注着筛选留言纸条的肖锦,撇着嘴问道
“姐……你硬要在这里办公,就是为了拉我下水吧?”
“什么叫拉你下水?作为沈家人,你一直就在水里呢!快快快,好好看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
沈其音把文稿放在沈其羽的面前,就又回过头去对着另一篇稿子苦思冥想去了。
沈其羽还以为这又是沈其音催促他与旁人交流才使出的法子,可肖锦进屋之后并没有刻意找他说话,三人基本上都是各忙各的。如此一来,原本还想抗拒到底的沈其羽终于可以放心了……可又没来由地产生了些小小的失落。
算了,心思用在防备家人的好意上干什么?还是安心改稿子吧。
沈其羽换了一支笔,开始认真阅读起这一篇文章来。
直到晚上,沈其音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两份精修过的文稿,终于做出了决断。
“肖锦,登这一篇吧。”
“就一篇?不是说有两篇长文的吗?我可是给你预留了整整两版呢。”
“空出的版面就从候补的杂文里挑几篇填满吧。算计老夏的文章,第三期的报上有这一篇就够了。欲速则不达,尤其是在对方有了防备的时候,就更该小心谨慎才行。。”
“那你这篇文章已经无懈可击了?”肖锦挑着眉毛,找茬一样地问道。
“你读过便知。”沈其音自信满满,冲一旁偷偷伸懒腰的沈其羽眨了一下眼睛。
肖锦一把抄起文稿,只见文章标题七个大字——《一个国家的诞生》
细细地读过一遍之后,肖锦就知道沈其音的自信何在了。整篇文章里甚至找不出一个夏字来,从头到尾都在介绍佛朗机这个突然崛起的大国。
倒卖军火起家,开拓新大陆借机建国,把掠夺的物产资源带回欧罗巴大陆贩卖,迅速累积财富。而后一手火铳一手金币,在其他国家内部挑起动乱,再趁虚而入……一招鲜吃遍天,同样的招数,几乎灭掉了欧罗巴西部所有的国家。
而国土不断增长的新兴帝国自然面临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的内部问题。但佛朗机的皇帝足够疯狂,他煽动着百姓的贪欲,不断发动侵略战争,从一个国家打到另一个国家,从一片大陆打到另一片大陆。只要将劫掠来的财富分一部分给百姓,矛盾就可以暂时被掩盖起来。
如今,佛朗机人的战舰几乎遍布海洋,肆意掠夺的长臂也已经伸到了成国的南海和东海。虽然佛朗机使节曾数次造访京城,传递‘友谊’,但他们始终霸占着东宁岛,掠夺资源,奴役岛民。还多次派人在东南沿海登陆袭扰,掳掠人口充作奴隶。
朝廷水师打败的不过是佛朗机帝国的一支偏师,在世界各地,佛朗机人还掌握着几十倍于成国的海上力量。
——那么对依靠战争来维系稳定的佛朗机帝国而言,下一次侵略成国的战争,还会有多远呢?
好吧,文章里并没有这样一句话。但只要用心读下来,任谁都会产生同样的担忧。
就是这样一篇文章,没有半句话提到夏伯严,只是客观地介绍了佛朗机帝国的发家史和强盗本色。但当朝宰相以‘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慎动刀兵,南缓北急’为由,阻挠朝廷趁胜收复东宁岛的决策,似乎就没那么站得住脚了。
“嗯,通篇写的都是番蛮,没议论朝廷和宰相半句。就算是夏伯严也挑不出毛病来了吧?沈姑娘,真有你的啊!”
肖锦真心夸赞道。
“不光是我哦,还有阿羽呢。”
“对对,阿羽,改得漂亮哈!”
肖锦随手拍了拍沈其羽的肩膀,然后就到另一张桌子旁边挑选填充版面的文章去了。
自然,随性,毫不刻意,也没有想象中的生涩和尴尬。对病愈之后的沈其羽来说,这样的态度,其实正是他想要的。
只是不知道,肖锦这是真心所为,还是得了某人的嘱托?而肖锦之外的人,和自己相处时又会是怎样的姿态呢?
安静而忙碌的房间里,沈其羽用力揉揉眼睛,重新拿起了画笔。
这些可笑的心事放到一边,还是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吧。沈家在京城的奋斗能否成功,关键就在这两期的《京华周报》上了。这种紧要关头,可万万不能分心出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