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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采完辣根,四郎居然又在林间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从芋头!
    想起蜜汁芋头,四郎就忍不住留口水。
    蜜汁芋头做起来也不难,就是把洗净去皮的芋头两头尖的青果型小块。然后把冰糖用中火熬化,下芋头,蜂蜜烧开,撇去浮沫之后,移到小火之上焖制两个小时,到汤汁浓粘即可出盘。
    这样做好的蜜汁芋头颜色晶莹剔透,入口软中带韧,香甜鲜美。当然,今日调味料带的不齐,只能把芋头煮熟之后洒上白糖吃。不过,这一丛似乎是九头芋,九头芋的特点就是自带淡淡甜味,加上又是新挖出来的,四郎想一想那个味道,就忍不住冒口水。
    四郎仔细看了看,芋叶变黄,根系枯萎,的确是芋头成熟的标志。于是他先挖出一边的泥土,然后抓紧茎叶向内拉。这样收获的芋头机械伤少。去除茎叶以后,四郎就把抱团的母芋和子芋用树叶包好,一起放进了自己篮子里。
    四郎就一个人在林间欢快的跑来跑去,像是寻宝一样东翻西找。不过,四郎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林子里很容易迷路,就只在这片林间空地周围寻找一些食材。并不敢跑得太远。
    然而,森林里的食物实在太多了,四郎又开了外挂,很快就很快又采满了一筐平菇,冬菇和竹荪。等四郎的竹篮再也没办法装下任何东西的时候,一直沉浸在探宝喜悦中的小狐狸才发现天空阴沉下来,似乎有些要继续下雪的样子。
    外出打猎和砍木头的人还是没有回来,黑夜来临之前不知道能不能搭好地仓子。
    因为有些担心待会下雪,所以四郎打算先把锅烧热做几道菜。
    老把头走之前给四郎点了一个小小的火堆取暖,刚才四郎到处跑就把火堆熄了。此时灰堆里还剩了些火星,四郎加了些柴禾进去,很容易就重新引燃了。火堆旁边还有一小捆柴,节省着用,应该可以坚持到二哥他们打猎伐木归来。
    于是四郎接了松树间的积雪放入锅子,然后用烧热的雪水把收集来的食材清洗干净,又从包里拿出一条今年新作的五味腊丢尽水中,再加了平菇,冬菇和竹荪进去,打算熬一锅山珍汤。
    因为食材质量好,尽管只加了盐和少量轧成碎末的辣根,但是锅子里还是很快就传出了蘑菇混合着五味腊所特有的香气。
    等到锅里的汤煮沸一遍后,四郎用勺子进去掠掉浮沫。然后把五味腊捞出来,放在旁边的木板上阴干。放凉阴干后的五味腊就变成了脆腊,不仅保存时间长,而且外皮酥脆,肉中有五香之味。
    四郎把放冷的五味腊一一切片,又找来木棍洗干净,加上平菇一起穿成串,等老把头他们回来之后,大家一起烤着吃。
    正在用二哥留下的防身匕首认真的切割五味腊,四郎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自己衣裳,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看到的那只若隐若现的白虎。想到那些山民的话,四郎就把一块五味腊用个赶干净碟子装了,恭恭敬敬的放到白老虎跟前。
    白老虎哼唧一声,表示了对四郎拿出来的餐盘十分不屑,然后就踩着优雅的猫步,衔着腊肉跑去树墩子上进食去了。
    打点好已经收集来的食材,又投喂了传说中的山神,外出的山民还是没有回来。于是四郎提着篮子,继续在营地附近的树林子里寻找各种食材。
    这回走得比上次远了一点点,当四郎低头专心凭着记忆搜寻大雪下的美食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声惨叫。
    是麻子的声音!
    ☆、114·回煞鸡5
    麻子和任老狗两个人来到密林深处转悠了一圈,没找到猎物。
    你当冬天里打猎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没有猎狗,有经验的老猎手有时候也会空手而归。
    两人碰头商议了几句,就打算分头行事。
    这森林是原汁原味的老林子,人迹罕至。里面的树木自然十分的霸道。一丛繁茂的枝叶不讲理地横曳下来,拦在道上,迫使人须得低头弯腰方能通过。树杈中间挂了一张硕大的丝网.在寒风中轻轻晃动。
    一只白兔子忽然从麻子面前窜过去,麻子搭弓引箭,箭枝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扎在兔子背上。兔子带着箭窜进了更深的树林。
    此时天已经麻黑,麻子实在是饿得慌,再说若是没打到猎物空手而归,叫有味斋的小老板和他那个讨人嫌的同伴看笑话,麻子总觉得不甘心。
    犹豫了一下,麻子拨开面前的树杈,追着兔子往密林深处走去。
    虽然是冬天,大树的枝干依然密密匝匝,林间十分的阴暗。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麻子的身后响起了一阵阵微弱的响动。他总觉得后头似乎跟着什么东西。
    麻子忍不住回头看,好像有一道白色的影子从树干间晃晃悠悠的飘过去。是什么鸟吧?麻子握紧手里的弓箭,对着那个白影射了一箭过去,然而什么也没射中。
    走了一阵,麻子就看到那只兔子歪倒在一颗大树下。他高兴地走过去捡起来。
    “滴答。滴答。”麻子感到自己头上的大树在往下流着冰凉的液体。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冬里,哪里来的水滴?
    麻子疑惑地用巴掌在头上摸了一把,手上红了一片,是血!
    麻子立马抬起头来:自己头上吊……吊着一个女人!女人的头发垂下来遮住脸,身子在风里一晃一晃的。
    “吱嘎,吱嘎。”这是绳子磨动树干发出的声音。就在麻子发愣的功夫,吊着女鬼的草绳被一股股的磨断。
    麻子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具女尸朝着他砸了下来。风带起女尸的长发,麻子终于看清楚了。
    那张恐怖狰狞的脸!自己永远都记得!就是李桂枝那个贱人!她……她怎么会吊死在这里?
    女尸瞪大的眼睛里还在往外留着血泪,刚才滴在自己头上的……莫非……莫非就是女尸的血泪?
    “啊~”麻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手脚都酸软起来,想要挪动脚步跑开,却怎么都动不了。
    听到麻子的叫声,另一边的任老狗第一个赶了过来。
    在他的眼里,就只看到一根被风吹折了的树干掉了下来,正正好对着麻子站立的地方。而麻子这个瓜货大概是被吓傻了,只知道目瞪瞪的盯着天空看。
    “快跑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任老狗话音未落,麻子就被砸倒在地,他的头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往外咕噜咕噜的冒血。
    “这是惹了哪路吊死鬼咯~”任老狗悲叹一句,神情中虽然有震惊,有哀伤,但是并没有惊慌。
    山民冬天进山伐木,本就常常被树干上的枯枝砸中。据村里的老辈子讲,这些砸人的枯枝,都是从天而降的吊死鬼,他们吊死在树上,心里有怨气,所以就常常变成枯树枝落下来打人,只有山神爷才制得住他们。
    任老狗疾步走过来,也不急着去扶倒在地上的麻子,而是先对着那颗大树拜了两拜,口中念念有词:“山神爷老把头,任老狗给您叩头了。你千万保佑我平平安安的。回去给您供好酒好菜。”
    “噗嗤。”任老狗对着大树一番念叨,忽然就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女人的笑声。
    回头一看,林中不知何时转出来一个娇美异常的少妇。任老狗与少妇四目相投,只见少妇的脸庞像是五月的蜜桃一样白里透红,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仿佛滴着蜜。
    “你是谁?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任老狗有些心醉神迷地问。
    少妇也很大胆,并没有一般女人的娇羞之态,反而一直盯着任老狗的眼睛,轻柔低缓地说:“奴家是连云寨里,赵家娘子的妹妹。因为嫁到了另一个山凹里,已经有几年没见过我姐姐了,听说她现在过得很不好,今日就特地回来看看她。”
    任老狗听了恍然大悟,估计这个妹妹是听到姐姐被毁容,姐夫要纳小的风声才回来的。他住在白桥镇上,对连云寨里的事情其实并不清楚,所以就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很有些殷勤的问:“这天眼看着就要黑了,小娘子不如和我一起回营地歇歇脚,等明日天亮后再赶路如何?”
    少妇脸上露出一个哀伤的表情:“我昨夜梦见姐姐哭着说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去看她一眼的。可是山高林深,这边的路我又不熟,能不能……能不能请这位大哥送我一程?”
    少妇的声音也非常的柔和好听,给人楚楚可怜的感觉。
    任老狗是个老光棍,被她喊了几句大哥,身子就酥了一半。再看看头上被砸出一个血窟窿的麻子,心想:今次上山也没带什么好药材。如果下山回镇上,麻子估计是撑不住的。不如先上连云寨里,找个赤脚大夫给麻子包扎一番,顺便送这美艳小娘子回去探亲。这小娘子体态那样,又不错眼的看着我,说不得,任老狗今日也要走桃花运咯。
    心里动了这个念头,任老狗这老光棍的心就热了。于是就很爽快的答应了女人的请求,背起麻子,带着那少妇往连云寨方向走去。
    在他们背后,只留下一排脚印和一行红色的血迹……
    再说另外一边,正在快快活活满地寻宝的四郎听到麻子的惨叫声,急忙提着篮子往惨叫的地方奔去。为了防止自己迷路,他还一边跑,一边将真元集中在指尖,每隔一段距离就在飞掠而过的大树上刻下一个五芒星符号。为了不损害被他刻过的大树,四郎下意识的选择了水属性的五芒星。
    然而等四郎奔到声音发出的地方时,却什么也没发现,地上只剩下一摊凝固成冰的血迹。一根沾了血的木棒滚落在一旁,树下还躺着一只已经的死兔子。
    四郎耸耸鼻子,除了浓郁的血腥气之外,他似乎还闻到了一股鬼见愁的味道。
    鬼见愁是一种术士常用的草药,因为鬼魂一闻到这种草的味道,就会陷入迷路状态,无法再缠着凡人。因此,所谓鬼见愁,就是说会驱离鬼魂,让鬼看见就迷失方向的草,取鬼见了也发愁的意思,十分的形象。
    只要被鬼缠身的人在路口点燃这种香,在绕着十字路口来回转几圈,就能把纠缠自己的鬼魂送走。
    若是家中有人横死,下葬的时候,那些或觉得不甘或者受了冤屈的死魂灵就随时都有可能从坟墓里跑出来,跟着活人回家作乱。因此做法事的阴阳先生会点燃这种草,同时指挥抬棺的人绕墓三匝,只要死者的亲人在回家的路上一次也不回头看,鬼魂就会被永远的留在野外,家中便再也不会发生冤魂作乱一类的事情。
    四郎围着那颗大树转了一圈,果然在树后面发现一株烧了一半的鬼见愁。这种做法事时才会用到的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大树的背后那片林子里,布满了凌乱的脚印。一条人身体那么宽的拖痕绵延向远方,拖痕上面残留着一些血迹,似乎还有人肉的碎末在里面。难道是早前这里还发生了什么人命案,有人点染鬼见愁,然后把尸体拖走了吗?
    四郎再次转回大树的另一边,根据雪地里残留的痕迹来看,四周还残存着淡淡的黑气。一排男人的大脚印伴着血滴往远处延伸。结合刚才听到的惨叫声,很可能是麻子被树上的枯枝砸中头,另一位同伴——任老狗背着他下山求医去了。
    然而,在脚印和鲜红的血滴旁边,隔一断路还有几滴发黑的血迹。
    按理说这样隔一段路滴下来的微小血迹应该不容易被人觉察到,可是四郎进来的六感都有所扩展,对万物的气息也渐渐敏锐起来。因此,黑血上冒出的淡淡的黑气便引起了四郎的警惕
    四郎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腕:辟邪镜里光芒一闪,再次回复了澄澈。于是四郎便决定跟着血迹过去查看一番。
    他没有看到,在他背后,密林间那张蛛丝网在风里轻微的颤动,网的主人张开毛茸茸的腿,静居在网中央.远远的注视着四郎的背影……
    走了没多远,天色便一发的阴沉,半空中似乎有厚厚地彤云密布。果不其然,不过一盏热茶的功夫,低沉的黑云上就重新飘起了雪花。雪下得又急又大,遮盖了一切可能的痕迹。
    真冷啊,四郎拢了拢自己的皮帽子,果断决定跟着自己刻下的记号原路返回。
    因为昨夜一场风雪,许多半枯的大树被风吹到,林间时不时就能看到一根风倒木。这些半枯的倒木身上也充满生机:
    一株半枯的胡桃树倒在地上,有一半已经枯萎,可是树的弄一半却还在生长。核桃树春初生叶,三月间开花,秋天结果。结出来的果实好像一个个青色的桃子。
    四郎看到那些落在地面上的,半腐烂的青色果实,又看了看自己提着的空篮子,想着不如顺路再收集一些食材回去。不然,几个大男人还有一头嗷嗷待哺的白老虎,那点蘑菇和腊肉根本不够。
    于是,四郎就蹲下/身来,在核桃树躺倒的地面上摸索一阵,果然摸到好些硬硬的果核。青色桃子一般的核桃果都半埋在雪地里,外表的青皮已经被沤烂,露出中间浅褐色果核。这些果核就是市面上卖的那种核桃了。
    四郎把这些果核找出来,挑选好的,没有霉斑的放入篮子里,很快就捡了有小半筐。
    他也不贪心,看着差不多了,就打算继续赶路。刚站起身,忽然发现核桃树半枯的树洞里偷偷伸出一个小脑袋,看到四郎注意到了它,立马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那是一只将将四郎半个手掌大小的灰色动物,是仓鼠吧?四郎有些不确定的想。于是他就弯下腰,试探着伸手想要再捡一个核桃起来。
    果然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说:“坏人!”
    咦?早就听说这山里稀奇古怪的妖怪多得是,莫非……
    于是四郎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坏人。核桃树天生天养,果实落下后,谁都可以来捡。”
    那个声音着急了,分辨道:“才不是落下来的,那是我埋着过冬的!”声音里就带了些委屈。
    四郎心里暗笑,说道:“这样啊。可是我也很饿,同伴们还等着我带些东西回去吃呢。”
    那声音赶忙说:“人是什么都能吃的。这棵核桃树的另一边有很多长得像猴头一样的东西,金丝猴最讨厌!我见过有些两条腿走路的家伙来采过,你吃那个就好了么。”
    长得像猴头一样的东西?是猴头菇吧?
    四郎忍不住笑出声,故意逗他:“哦,是猴头菇吧。可是只是蘑菇吃不饱呀。听说山里的仓鼠虽然个头小,但是味道很好,不如去捉几只来吃。”
    树洞里的灰色影子一闪而过,然后四郎就听见枯树里想起了咚咚锵锵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慌忙逃窜中不慎摔倒,从核桃树干的这一头咕噜噜滚到了那一头。
    四郎担心把这只胆小的仓鼠妖怪吓出毛病来,赶忙说:“好了好了,别害怕,我是逗你玩的。诺,核桃都还给你吧。”说着,四郎就把手里的山核桃轻轻地放进树洞里。
    四郎又等了一会儿,见树洞里还是没反应,只好绕到另一边,拂开白雪,采集一个个肥美新鲜的猴头菇。
    “谢……谢谢。”四郎正撅着屁股采蘑菇呢,就听到那个忽然消失的声音又再次出现,他偷偷偏头去看,树洞口果然露着一点点灰扑扑的小脑袋。那脑瓜子也和山核桃差不多大,两边脸颊鼓鼓的,总像是包着什么东西。
    “往东边走,有大得吓人的冬瓜梨,还有才成熟的不久的冬桃。西边那颗倒伏的老椴树的枯枝上,也长了很多无毒的小蘑菇。你可以去采来吃。”小仓鼠探出头来,对四郎说道。它嘴里的确包着食物,一说话就往外掉松子。
    “谢谢,不过,我得先回去了。”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害怕二哥回来找不到人,走路不专心的四郎也不敢再继续和这只小仓鼠玩了,道谢之后,提着篮子匆匆离开。
    小仓鼠看着四郎匆匆跑远,抱起身边的核桃,小小声嘀咕了一句:“是很老实的笨狐狸嘛。大人为什么不喜欢他?”
    按照自己做的标记走了一路,四郎忽然看到了小仓鼠说的那颗被风吹倒的老椴树,于是就顺手采摘了长着风倒木身上的金针菇。
    然而,等他采完蘑菇,顺着自己刻下来的印记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因为他来到了一个方才没有来过的,陌生的林子里。
    这片林子里长着一片果树,不仅有小仓鼠说的冬瓜梨以及太和山有名的冬桃,还有许多挂果的柿子树和成片红艳艳的山楂树。
    柿子并不是常见的金黄色,大概是因为长得地点太过于隐蔽,所以至今没有被山民采去,树上的柿子已经由绿渐红,再由红变紫,如今已经成了近乎于紫红的颜色。因为硕果累累,柿子树的枝条都垂到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