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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院 长家有个二层的小楼。这个高度放在城市里只能算侏儒,不过现在置身于一片农家院里,可以称得上魁梧。他把烧烤的炉子和碳、食物都搬上去,还贴心地给他们准 备了些饮料,又留下一台收音机。收音机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生产的,半块砖头那么大,用塑料胶带缠着,蓝衫打开之后调了几个频道,里面铺天盖地的全是治病话 题,一个治糖尿病的,一个治不孕不育的,一个治风湿的,还一个治阳痿早泄的……在两位男同志微妙的表情中,她淡定地把它关了。
    乔风下楼,不一会儿,端上来一个托盘,里头是新杀的鲫鱼,已经都处理干净,还加了各种调料腌制。这些鲫鱼都是他刚才钓的,特别新鲜——刚才四个人总共钓上来六条鱼,全是他一个人钓的。
    炉子已经点起来了,吴文正在指挥小油菜用一个破蒲扇拼命给它扇风。蓝衫看到乔风把各种食材摆到架子上,她吞着口水凑过去,想帮忙。
    乔风有点嫌弃,“你洗手了吗?”
    “洗了,”蓝衫捏起一个用铁签子串好的鲫鱼片,放在架子上,“什么时候能熟呀?”
    乔风低头笑,笑容清浅,眉梢染着淡淡的温柔,像是令人沉醉的春风。他答道,“你不要急,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他看了她一眼,见她两眼发直一脸的渴望,莫名的,他就想起了薛定谔。他心想,他既然能养一个薛定谔,就可以再养一个薛定谔,对吧?
    肉 烤好之后,几人坐在屋顶上,吃肉喝酒看夕阳。密云水库很大,海一样宽阔,波平如镜,周遭有山林环绕,苍山如一条盘踞的长龙拱卫中央明珠。今天天气很好,下 午时天空蔚蓝澄净如宝石,现在傍晚时分,随着阳光的折射,天空变了个色调,染上了诡谲的色彩。夕阳橙赤,如熊熊炉火中一颗烧红的铁弹丸,又像是连接天界的 一把壶嘴,向人间倾倒出万道霞光。
    苍山与碧水都沐在这霞光之下,整个世界像是跌入了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之中。
    蓝衫微微闭目,深吸一口气,叹道,“我觉得这里的空气好棒。”
    乔风说道,“这里空气中负氧离子的含量比市区高四十倍。”
    蓝衫狠狠地咬了一口鱼肉,“听不懂!”
    乔风还想给他解释负氧离子是什么东东,吴文及时制止了他。吴文问蓝衫,“蓝衫,你觉得我弟这人怎么样?”
    蓝衫一竖大拇指,“没的说。”
    “智商是没的说,你觉得他情商怎么样?”
    蓝衫斜了一下眼睛,送去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吴文笑道,“你觉得他情商低,对吧?其实你把他想得太简单了,他也有情商高的时候,他的这个情商吧……在零和一百之间跳动,没有中间值。”
    蓝衫眨眨眼,“这么神奇?”听上去好精分的样子,而且她实在难以想象乔风情商变一百会是什么德性。
    吴文点点头,“以后你就知道了。”
    俩人公然在乔风面前讨论他,乔风本人也没表示反感或者反对,反而是静静地听着,还看了蓝衫一眼。蓝衫觉得现在这个情形说不出的诡异,就好像爹娘要把闺女托付给某个棒小伙时进行的谈话……真是太可怕了。
    吃吃喝喝了一会儿,蓝衫跟小油菜结伴下楼去厕所。然后她俩没急着回来,就在院子外聊天。吴文和乔风在屋顶看看时间,觉得是时候该动身出发了——晚上看星星的地点选在了国家天文基地,离这里不远,但是要过盘山公路,所以尽量不要太晚。
    兄弟二人从楼上下来,听院长说俩姑娘在外面玩儿,他们走到院子门口,听到她俩的谈话声。
    两人各怀心思,没有继续前进。
    此刻蓝衫正在跟小油菜说,“你说他是不是在故意试探我呀?”
    小油菜答道,“谁知道呢,不过说实话,我也觉得你跟乔大神之间的粉红泡泡比较多,现在我都有点动摇了,”她的思维很跳脱,说到吴文,又想起另外一事,“而且你说吴总吧,他竟然怕蛇?艾哈哈哈还能不能好好地当一个小攻攻了!”
    这一头,吴文疑惑地扭过头问乔风,“这丫头为什么叫我公公?”
    “公公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丈夫的父亲,另一种是……太监,”乔风同情地看着他,“你自己选一种吧。”
    吴文脸一黑,“凭什么骂我是太监!我明明……”明明在她面前硬起来过!
    乔风安慰他,“其实蓝衫还给我起过外号叫‘兽兽’,也很不好听。不过好像比你好?至少我的器官是健全的。”说着说着,不免有些得意,安慰就变成炫耀了。
    公公?兽兽?
    那一刻,吴文的脑袋像是突然被五彩神雷给劈敞亮了,他仰天怒吼,“次奥!!!”
    一声咆哮,把外头俩姑娘招进来了。
    看到刚才的八卦对象立刻出现在眼前,蓝衫和小油菜都有点心虚。乔风还在状况之外,他抄着裤兜,一派云淡风轻,“走吧。”
    走什么走!吴文赶紧拉住他,鬼鬼祟祟地躲挺远,他焦急道,“乔风,这可能是一场误会!”
    “什么误会?”
    “这个……不好解释,总之蓝衫今天应该不是来跟你表白的。”
    乔风皱眉,“我知道你不能理解,但是请不要执意说服我。”
    “不是这个意思——我能理解那个狗屁牧夫座流星雨!但是你不理解的是……”吴文咬牙,干脆直说了,“她好像误会我们俩的关系了!”
    乔风更觉莫名其妙,“我和你的关系能有什么误会的?你不是我哥难道是我爸爸?”
    “听我说,你知道‘公公’和‘兽兽’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知道个屁!”
    接着吴文就跟乔风解释了。吴文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直男竟然会跟另外一个直男解释这种东西,他真的好蛋疼。
    听罢,乔风板起脸,面如寒霜,“你胡说什么?!”
    “不是我胡说,”吴文很委屈,指着那俩罪魁祸首,“是她们胡说!”
    “你想太多了。”乔风说着,转身走开。
    吴文跟上,问道,“那你以为这真的是巧合吗?‘攻’和‘受’?”
    乔风反问,“她见我第一面就想扒我裤子,这个你怎么解释?”
    “我怎么知道,没准人家把你当充气娃娃了呢!”吴文胡诌道。
    乔风的脸黑得很彻底。他不搭理吴文了,而是直接走到蓝衫面前,向她微微一笑,“我们今晚一定能看到流星雨。”
    蓝衫从来没见过这种笑容,感觉像是把紧绷的肌肉硬扯开,笑的人痛,看的人也不舒服。他的眼睛特别亮,但是目光寒浸浸的……很难想象这样的神情会出现在乔风脸上,给人一种一秒钟m变s的错觉。蓝衫禁不住抖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吴文。
    吴文的脸色也很不好。
    她摸了摸鼻子,很奇怪。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吧?
    乔风的手放在她的肩头,“走吧。”
    蓝衫玩笑道,“怎么了?你不会打算把我骗过去弄死抛尸吧?呵呵……”
    他勾唇一笑,“说不准。”
    蓝衫现在很确定,这个人是被什么妖怪附上了。说实话她有点怕,大晚上的,天文基地在荒郊野外,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肯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不怕乔风,可眼前这人很明显不是那个乔风,谁知道丫是什么妖怪啊,万一是白天被他们戏弄的那条小蛇呢……
    她打了个寒战,拉开他的手,“我不去了!”
    乔风点头,“也好,在屋顶上同样能看到。走吧。”说着就要带她去屋顶。
    蓝衫求助地看着吴文,吴文却瞪着小油菜,“你,跟我走!”
    小油菜吓一跳,躲在蓝衫身后,“干嘛呀?”
    吴文捉着小油菜的衣领把她拖走了,走之前告诉蓝衫,“放心吧,我不会把她怎么样——这种货色吃起来硌牙!”
    蓝衫……大爷的,到底什么情况?!
    她终于还是被乔风拖到屋顶上去了。院长把他们的东西都搬上屋顶,他和她并肩坐在一条毯子上,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生怕她逃走似的。
    他的力气太大了,蓝衫挣扎了一下,小声说道,“你弄疼我了。”
    乔风沉着脸,不予理会。
    “你到底怎么了?”
    他还是不说话。
    蓝衫从身上摸了摸,“吃糖吗?”
    “你闭嘴。”
    连糖都不管用了,这得多大的事儿啊!蓝衫小心地打量他,夜色中他的侧脸依旧完美迷人,但是由于生气,脸部线条显得清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她神色怔怔,委屈道,“到底怎么了嘛!”
    “闭嘴,再说话就亲你。”
    她只好果断闭嘴。
    夜幕已降。万千星辰如粒粒璀璨的钻石,点亮整个夜空。这样漂亮的星空是她期待很久的,但此时此刻她实在没心情欣赏。她情绪焦躁,一直侧着脸观察他,可惜他已经成了一座冷硬的雕塑。可以确定的是他生气了,但不知道他在气什么,还不能问……
    夜风吹来,她有些冷。郊区的温度比市区低好几度。
    乔风根本没看她,却知道她的感觉。他脱了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蓝衫裹着他的外套,看到他的神情并没有丝毫的松动。她难过地低下头,现在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有些困了,试探性地把头靠在他肩上,他没有拒绝。
    她就这样靠着他睡过去了,直到被他摇醒。
    乔风在凄静幽黑的夜里枯坐了四个小时,终于等来了流行雨。
    他摇醒她,指着天空,“蓝衫,快看!”
    蓝衫揉揉眼睛,睁眼时恰好看到天际有一颗闪亮的流星划过。就一颗,没有电视上演的那样震撼。她点点头,敷衍道,“好看。”可是她更想睡觉。
    乔风推起她的肩膀,“看,又一颗。”
    她被迫坐起来,只好睁开眼睛看看,一边评价道,“好棒哦。”
    “这是流星雨。”
    “是哦。”说着又要倒。
    他再一次推起她,“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恭喜发财。”再倒。
    再推。
    蓝衫只好坐直身体,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到底要干嘛?”
    他的面色突然疲惫了很多,他看着她,问道,“那么你现在有没有想对我和我哥说的?”
    “情比金坚,天长地久。”
    说完这句,蓝衫看到他面色陡寒,如六月飞霜。夜风吹来,她只觉周身寒冷,忍不住紧了紧衣服。
    ☆、第46章 心酸
    他背对着满天星斗,面容俊美有如从银河上走下来的天神。他板着脸,神情冷如刀锋,沉黑的目中却又似燃起了烈火。由于愤怒,他呼吸不稳,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这使他整个人像是个一触即发随时准备爆炸的炮仗。
    蓝衫从没见过他这样生气,她怕怕的,手拄着身下的毯子仰头看他,眼神特别特别真诚,“那什么,有话好好说呀……”
    他冷冷地开口了,“我和吴文是亲兄弟,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