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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多谢林老爷!”人家都把路让出来了,陈平不用请示也知道该怎么回答,道谢后稍微往左边避开些,依然不缓不慢地赶车。
    马车慢慢超过了驴车。
    赵沉面无表情,过了片刻,他回头看。
    车后,男童已经坐回长姐旁边,正将帕子递给她,姑娘微微低头,不知在跟弟弟说什么,笑靥如花。
    赵沉盯着她,在她抬头前,转身坐正。
    他听那妇人喊她阿桔,阿桔……果然是农家姑娘。
    可她没用手段引他注意,躲他的手段倒是信手拈来,不着痕迹。
    把他当成登徒子了?
    如果他真是登徒子,大可随便扔个什么东西下去,重新落在他们后头,继续盯着她看,挑开帘看,看她脸看她……看得她面红耳赤躲无可躲。
    可他不是,他不屑于那样做,她也不值得他如此放下.身段脸面。
    约莫两刻钟后,前面路旁出现一条小路,林贤驾着驴车拐了下去,回村。
    身后渐渐没了动静,赵沉回头,就见那辆驴车在一条小道上轻快地朝一处村落去了。
    他闲来无事,一直盯着驴车看,即便距离远得他根本看不清车上的人。
    驴车进了村子,沿村西小路慢慢朝北走,走到村北最后一条街,再次拐了进去。至于他们停在何处,赵沉就看不见了。
    肯定是住在那条街上的。
    想到她羞恼模样,赵沉冷笑,如果他真是登徒子,真想欺负她,她以为她能躲得掉?
    她该庆幸他不是。
    ☆、婚事
    日落之前,赵沉终于到了家。
    夕阳余晖里,一座整齐的农庄孤立在村落东头,与最近的农舍也隔了一里地左右。
    赵沉立在门口,望着这座庄子,面容清冷平静。
    “少爷?”陈平低头,小声提醒道。
    “东西直接搬到夫人院子去。”赵平头也不回地道。
    陈平立即吩咐门房去喊人。
    三进的宅院,赵平沿着走廊直接往后走,穿过月亮门,他脚步一顿。
    眼前的院子里种满了兰花,夕阳西下,一个穿白底绣兰花褙子的妇人站在花圃前,正低头看花。她侧对这边,柔和面庞染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娴静甜美,仿佛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那些沉重的过往,亦不曾影响她丝毫。
    单看她宁静侧影,任谁也想不到这个附近百姓眼中的富家太太,曾经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姑娘,曾经是延平侯一品诰命夫人,曾经……吃过那么多苦。
    “娘,我回来了。”他高声唤道,下了台阶。
    “怎么回来这么晚,县城生意耽搁了?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回来了。”宁氏抬头,惊喜又埋怨。等赵沉走到身边,她拍拍他肩膀,扶着他手臂打量几眼,心疼地道:“最近你总跑来跑去的,人都晒黑了一圈。问梅,快去吩咐水房备水。”
    “夫人,您一早就吩咐过了,那边一直备着水呢,少爷何时用都行。”她身后细长身形鹅蛋脸的美貌丫鬟笑着答道。
    宁氏懊恼地对儿子笑:“都是惦记你惦记的,行了,你先去洗洗,一会儿该吃饭了。”
    “不急,回来时我顺路去了品兰居,给娘带了几样好东西。”赵沉扶着母亲往堂屋走,进屋时见陈平领着五个小厮从院门那边过来了,便扶母亲落座,他站在一旁,看下人将兰花盆景屏风都摆在堂屋中间。他用眼神示意陈平把手中画轴交给问梅,便让他领着几人下去了。
    宁氏最先注意到三盆兰花,其中两盆是蕙兰珍品仙绿,另一盆花色翠绿的……
    “娘,这便是去年我跟你提及的大一品,周家手艺确实不俗,我还以为要等回京时才能买来送你。”知道母亲不认识,赵沉轻声解释道。
    宁氏很是惊讶,对着兰花喃喃自语:“果然人外有人,小地方也藏龙卧虎。”
    赵沉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看看外面天色,道:“娘你先看,我去沐浴,一会儿再过来。”
    宁氏却抬起头,在他即将踏出门时道:“承远,今日你父亲来信了,说是下月能过来住几日。他还给你挑了两户人家的女儿让你相看。一个是李翰林家的姑娘,一个是惠安侯府的幺女,画像我已经看过了,饭后我拿给你看看?”
    承远是赵沉的字。
    他没有回头,只问了一句:“父亲信上怎么说的,是他挑的,太夫人挑的,还是那个女人挑的?”
    宁氏继续看花,唇角勾起似有似无淡淡冷笑:“他说是他亲自选的,单看女方身份,跟你现在的身份也挺配,毕竟你只是个不为父亲所喜自小养在乡下的侯府嫡长子,真正的豪门贵女,定看不上你。”
    “娘替我回绝吧,父亲最听你话。”赵沉说完便抬脚走了。
    最听她话?
    宁氏望着儿子的背影,摇头苦笑,她只是实话实说,臭小子何必再将她一军?
    赵允廷若真听她话,当年便不会强娶她回家,也不会在宁家被全族流放,在老侯爷夫妻都逼他休妻时拒不从命,宁愿让她假死也要继续霸着她,让她永远做他赵允廷的元妻。不过也幸好他执拗,她才能全身而退,亲自照顾儿子这么多年,看他读书习字,看他射箭练武,看他羽翼渐丰,而不是像赵允廷希望的那样做个雏鸟等他荫蔽。
    曾经她盼着赵允廷听她一回,放了她,现在她不在意了,因为她有儿子。
    她真正想要的,儿子会一点一点给她。
    就像这盆大一品,赵允廷说他在馨兰苑养了很多,只等他功成之日便接她回去,可他不知道,她的儿子已经先送她了。
    当然,回去还是要回去的,不论以什么身份。
    她要看看那个为了跟她抢一个男人而害她全族流放的天之骄女。
    她要看她陷入泥潭,就连她抢过去的男人都无法救她。
    ~
    “少爷,水已经备好了。”
    赵沉跨进堂屋,宁氏为他准备的两个大丫鬟锦书锦墨齐齐低头福礼。
    赵沉目不斜视,直接进了侧室。
    锦书锦墨跟上,等赵沉站定,两人一左一右上前为他解衣。
    往常赵沉并不会看她们,今日不知为何,他垂眸,第一次认真端详这两个伺候了他……三年的丫鬟。
    三年前他十四岁,身边是另外两个丫鬟,容貌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应该比这两个好,其中一个私底下举止有些轻.佻,赵沉知道母亲不愿他分心,便稍微提了提,当日母亲便给他换了两个新的。
    如今这两个,样貌只能勉强算是中等偏上。
    锦书面皮白净,面容平和沉稳,身量纤细偏瘦,印象中好像从来没有多过一句话。
    锦墨肤色微黑,眼睫轻轻颤抖,想抬眼看他又不敢的样子,身量,比锦书略高一些,也圆润些。
    “你们多大了?”赵沉闭上眼睛,随口问道。
    “回少爷,锦书十五了。”锦书抱着赵沉外衫褪到一侧,声音跟以前一样平静。
    “锦墨也是十五岁。”锦墨还在给赵沉脱里衣,面前露出白皙却精壮的胸膛,她登时红了脸。这是少爷第一次主动跟她们说话,还是这个时候,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夫人警告她们规规矩矩,可如果是少爷主动的,夫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她心中紧张,手也微微颤抖。
    赵沉感觉到了。
    他睁开眼睛,目光从锦墨脸上掠过,落到她轻轻起伏的胸口。盛夏时节,穿的本来就薄,加上他比锦墨高了一头,只需这样看下去,便能看见里面少女略显青涩又饱满的景色。喉头发干,在马车里被人挑起的欲重新浮了上来。女人里面到底是什么样,三年前他没有想过,这三年里他也没有好奇过,但今日好像着了魔,他突然想知道。
    察觉到男人不加掩饰的灼.灼注视,锦墨脸上越发热,纵使心里千百个愿意,毕竟羞涩,快速褪下赵沉里衣,跟锦书一样低头站在一侧,等着赵沉像往常一样吩咐她们出去。少爷沐浴,从来只让她们伺候到这里。
    赵沉原地站了片刻,绕到屏风后,“锦书出去,锦墨留在里面伺候。”
    锦墨不由攥紧了手中还带着男人体温的里衣。
    “给我吧。”锦书轻声道,等锦墨动作僵硬地把东西交给她,她便不紧不慢地退了出去。
    侧室门帘落下的那一瞬,锦墨紧张地心都快跳了出来。少爷俊美非凡,文武双全又会做生意,能伺候这样的男人,做他第一个女人,纵使无名无分她也愿意……
    屏风后忽然传来水声,锦墨迅速压下心头紧张羞涩,低头朝那边走去。
    “不用了,你也出去罢。”
    可她还没绕过屏风,还没能看到坐在浴桶中的男人,熟悉的清冷声音就这样传了过来,止了她脚步。锦墨难以置信,像是刚刚还捧在手里的银子突然被人收了回去,“少爷,少爷不用锦墨伺候了?”
    “不用,出去。”
    如果说前一句只是冷漠,这一次便是不悦了。
    锦墨咬唇,心中百转千回却不敢耽搁,行礼之后匆匆离去。
    脚步声消失,赵沉烦躁地捶了一下浴桶。
    全怪那个叫阿桔的农女,差点让他犯错!
    ~
    擦拭过后,赵沉双臂搭在浴桶边缘,闭目养神。
    夏日他习惯凉水沐浴,刚刚一进水中,体内燥热消了,某些记忆浮了上来。
    他想到了侯府那个只比他小三岁的庶弟赵清。
    赵清生母万姨娘是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在她之前,父亲只有母亲一个女人,太夫人在父亲酒里下了点东西,这才成功把人送到父亲身边。父亲没有再碰万姨娘,万姨娘命好,一晚得子。
    当时他太小,忘了母亲是否有伤心,可他都会因为多了一个弟弟担心父亲不喜欢自己了,母亲怎么会不难过?于是他会为父亲夜夜来母亲这边陪他们而高兴,高兴父亲还是最看重他们母子。
    可惜他没能一直高兴下去。
    七岁那年,家中生变,母亲病故,父亲续娶皇后最疼爱的外孙女,国公府备受宠爱的嫡姑娘。
    赵沉永远记得父亲新婚第二日他拜见继母的那一幕。
    那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听说只有十六岁,但无论她多美,跟父亲站在一起多相配,他都不喊她母亲。
    继母也不喜欢他,他开始生病,他开始“闯祸”。继母生下侯府第二个嫡子次年,他被人诬陷失德,世子之位被皇上削夺。他“失魂落魄投湖求死”,父亲见国公府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终于跟他说了实话,并将他送到母亲身边避祸。
    原来父亲对他和母亲,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父亲生的风流倜傥,继母偶遇父亲,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国公府无奈便利诱祖父逼子休妻再娶。父亲不愿,可内有祖父祖母逼迫,外有国公府陷害宁家使母亲沦为罪臣之女,母亲身为出嫁女不必随宁家一起流放,但这势必影响父亲的仕途。祖父无能,延平侯府已经没落,父亲是有雄心壮志之人,他想让侯府成为掌有实权的勋贵,奈何国公府手握重权,父亲如果拒不休妻,注定被压制。
    母亲主动求去。
    父亲不许,后来或是不忍母亲被公婆欺凌,或是为了心中壮志,他想办法让母亲远离了是非之地。
    而这些年,父亲一共多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一个庶女。
    或许母亲仍然是父亲最放不下的女人,但绝不是唯一。
    母亲心如海底,他看不清楚。父亲有别的女人,她并不伤心难过,父亲过来看望他们,母亲也会毫无芥蒂地迎接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