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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邵衍也不害羞,反倒得意地报以微笑。
    他还拿了会儿架子,没主动说自己改变主意,等到斗篷女和高远吃完糕团起身离开前道别的时候,才靠在椅子里慢悠悠地说愿意在四合院里给王家老爷子摆上一桌,看的是严岱川和高远有交情的面子。
    这道峰回路转让告辞的两个人一下就愣住了,高远还以为刚才严岱川和邵衍中途离开是去替他们说情了,回过神之后一个劲地打暗语和严岱川道谢。严岱川没想到邵衍会这样说,刚刚才挑拨离间过,现在被素来以傲气出名的高先生称兄道弟时多少有些心虚。
    斗篷女对邵衍寿宴必须摆在四合院的要求并不觉得难以接受,他们那样的人家,参加寿礼的人本就不多,更不可能去什么豪华酒店,私下里吃一顿说几句吉祥话就算是一年一度的仪式了。王家地方有限,也不可能年年在自己家摆酒,到邵衍这里来,就等于下了一回私菜馆,日日念叨着御门席的王家老爷子高兴都来不及,这不是事!
    邵父在听严岱川说完离开的两个人的背景时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家儿子不应该如此怠慢,但等到想明白,又立刻意识到邵衍这一决定的种种好处了。除了杜绝后患之外,适当的高姿态也是有好处的。人这东西说起来挺贱,尤其是王家高家这种发达到一定程度的人家,主动贴上去人家未必会稀罕,像邵衍这样不拿他们当一回事,偶尔的退步反倒让趾高气扬的两个小辈受宠若惊地不成。
    这样也挺好,去店里和来家里吃饭的意味可不一样,更何况邵衍这次摆桌的名义是人情,能让王家人欠人情的机会,可从来不多,
    ****
    寿宴当天,几辆黑色的小轿车,老寿星和家人朋友们便低调地来了。
    老爷子下车的时候颤颤巍巍,满脸风霜皱纹,却显然极得意,笑得连缺了豁的牙都露出来了,紧紧拉着搀扶他的斗篷女的手。
    “听说邵衍可傲呢,让他答应在家里摆酒,费了不少功夫吧?”
    斗篷女察觉到后方那些几乎要烧起来的视线,只是笑笑,并不邀功:“爷爷一年才过几次生日啊,费点功夫怕什么。高远也帮了不少忙呢。”
    “你小子,算是没白疼!”王老拍了下另一边搀扶他的高远的胳膊,到底八十多了,手劲不大,高远便装傻憨憨地笑了起来。
    长辈们特别吃他这一套,觉得他够踏实,两家的小辈们看着多少有些不爽,可偏偏又没有他的能耐。高老爷子下车时撇着嘴,朝老婆道:“看把他傲的,一把老骨头了,还以为自己能吃下多少啊?”
    高老太太只是笑,环顾周围一圈,忍不住夸奖:“这地方真好,风水宝地,你看门口那棵树,少说二百年了。难得修葺地也够精致,门柱上的雕花还是老样式。”
    王家有小辈不忿抢尽风头的两个人,状似随意地开口:“就是离咱家有点远,难为外公这么大年纪还专门来一趟。要我说直接把邵衍请到咱家去多好,省得劳师动众一趟。”
    斗篷女朝后瞥了一眼,发现又是事事要和自己争高下的表妹,笑盈盈地默不作声,听到这话的王老却回过头去瞪了自家外孙女一眼,肃容训斥道:“过犹不及!”
    被自家外公扫到,小姑娘瘪了瘪嘴,只当他又偏心,满肚子不服气。王老却拍着斗篷女的手安慰道:“别和她计较,这么大人了还不懂事。你做的很好,邵衍现在不是普通身份,哪能随便把他呼来喝去?人家同意在家里给咱们开席面已经够特别了,这事儿过去之后也别到处乱传,弄得人家到时候不好做。”
    勤务兵们老早到了,寿宴的事情用不着邵衍家里的人操心,从卫生到安保都有专人高标准负责。没了第一次见面会把普通人吓到阿佟,众人一路被迎到宅内的兴致都十分高昂。总共三个大圆桌,摆在堂院花圃的亭子旁边,周围是夏季生得正葱葱郁郁的花圃,虽然风景算不上别致,但视野开阔独特,看起来就叫人心旷神怡。
    才踏入院子里,就有几个老人家使劲抽了抽鼻子。
    “好香的茶!”高老爷子也嗅到了端倪。他虽然嗜酒,但这把年纪了,周围又都是爱茶的老朋友,对茶多少有些研究。院子里飘荡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清幽茶香,很难分辨到底是什么品种,气味却比他今年拿到的上等新茶还要甘冽一些。
    真正好茶的几个老人顿时等不得,凑到桌边一看,才发现这只是普通待客用玻璃杯冲泡的清口茶水。茶具普通,茶叶却非常特别,一根根针似的竖在汤里,看品相只是普通的白毫银针,但闻起来却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茶香馥郁绵长,清润中掺杂着几丝甘香,茶水的色泽也更近似龙井的绿。
    杯子有些烫,老人家们吹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入口,好似清明的细雨般清爽甘甜的气味顿时便让人筋骨放松下来。
    王老爱茶,喝遍了所有茶水,却没有尝过这个味道,着实好奇:“这是什么茶?新品种吗?”
    勤务兵显然做过功课,闻言迅速回答:“这是邵先生自己炒的茶,听说好几道工艺特别复杂,平常都是自家人喝的,难得才会拿出来。”
    王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抱着茶杯见牙不见眼,可劲跟老朋友们炫耀:“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还是老子面子大!”
    ****
    邵衍不知道花园里的气氛已经被他拿出来的茶水炒热,他没品茶那么风雅的爱好,茶叶弄出来都是给家里人喝的。邵父和严岱川的父亲都喜欢喝茶,尤其对邵衍自己炒的这一种相当推崇,邵衍便囤下不少,这次恰好拿出来待客。
    厨房里情况还算好,他紧急调了s市和a市的几个徒弟来搭手,再加上寿宴的节奏并不不如御门席平时营业那么快,于是师徒几个做起来都挺游刃有余的。
    邵衍揉面的时候,田小田就磨洋工蹲在一旁边看边记录。邵衍把磨成茸的鸡腿肉混着鸡汤揉进面里,做的又是在家里弄过的老菜,这边人过生日讲究吃长寿面,据说老人家胃口不大,他便只弄了一点点,桌上人尝个味道就好。这面揉得软硬恰当,因为鸡汤的缘故泛着油光发亮的金黄,未入锅就已经扑鼻肉香,光是这份手艺,田小田就不服不行,只觉得自己恐怕在练十年,也未必能做的像自家师父这么好。
    翻滚的清汤透亮到能看到里头漂浮的香料碎渣,厨房里混合着各种各样的香气,角落的蒸屉冒出早晨蒸上去的寿桃的甜香,让被安排去看火候的徒弟口水直冒。
    阿佟他们搬着小板凳坐在厨房外头看得专心,邵衍见他连伤疤里都渗满了渴望,寿桃出锅的时候就吩咐徒弟先给他们送去一盘。
    阿佟很不好意思,嗅着寿桃的香味时又无论如何无法狠心拒绝,只能难得出格地接受了这份好意。寿桃是邵衍亲手做的,并不如外头常见的那么大,差不多拳头的大小,粉白相间,和真正的桃子相比,除了会冒热气之外,几乎一模一样。腾腾热气夹着浓浓的面香,闻起来却不是普通馒头的甜味,阿佟咬下一口,心忍不住跳了一下,松软的面皮下面,居然塞满了切成丁的鲜笋。
    笋真的好鲜,又甜又脆,每一个小小的丁粒里都渗满了汤汁,在用做馅料之前估计还单独处理过。里头能吃到被剁细的肉茸和非常小片的松茸,各种香气好像被精密计算过那样混合在一起,汤汁四溢,拳头大的寿桃被阿佟两口吞下了肚子,随之而来的就是回味无穷。
    邵衍将面条捞出,浇上清汤,让徒弟和油辣椒一起送去给等在外头的勤务兵,自己朝阿佟喊:“佟叔你慢点吃,三种馅,两屉都是我们自己的,吃不完。”
    阿佟吃到一个糖花馅的,忍不住眯起眼,只感觉这个寿桃吃得自己浑身都暖和了起来,连伤疤的皱褶里都填满了幸福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以为能写完的……啧
    ☆、第六十五章
    花园里的茶香渐散,老人家们凑在主桌上议论纷纷,王老手上拿着勤务兵给他找来的邵衍没泡过的茶叶反复翻看,凭借自己的经验,根本看不出这茶是用什么手段制作出来的。
    王老取了根干茶放进嘴里咀嚼,一边嚼一边满脸惋惜地叹道:“太可惜太可惜,这样的随便用开水冲出来都那么香的好茶,本来该泡地仔细一些才对。刚才我喝着水质只是普通,要是能用上等的山泉水来煮,再配上几粒大红袍,滋味肯定绝了!”
    高老爷子只喝着茶味道好,对专业的知识了解却不多,听王老话里居然把这茶和大红袍相提并论,不由便有些诧异:“你那大红袍自己每年才得多少啊?有二两吗?这个茶就是邵衍自己私下炒来喝的,听你的意思……还能和大红袍比?”
    “不好说,味道不同,各有千秋吧。”王老爷子小心地把被拆开的茶包封好,他们这样爱茶的行家,反倒不会像寻常人那样太注重入口茶叶的价值几何了。大红袍虽然昂贵,可也不是说在口味上便所向披靡,邵衍这茶虽然不如大红袍浓郁醇厚,但清甜甘香,介于白毫和龙井当中的口味,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小辈们那桌上,除了王家之外,各家都只来了两个孩子。斗篷女和高远无疑是主桌之外的主角,众人表面上盈盈带笑,心底里是个什么想法也只有自己知道。桌上人品性良莠不齐,经济倒都是宽裕,没去过御门席的倒是少数,大伙多少都能讲出几个让自己印象深刻的御门席的菜品来。
    “之前去s市,最爱吃的就是他们家的烤猪了,我在别人家最大不过两个月的小乳猪店里都吃不到御门席的味道。那个猪皮脆的呀……里头肥肉油而不腻,瘦肉全是汁,空口就能吃下半斤。我女朋友现在最不乐意陪我去s市,到那里不去御门席觉得亏,去一趟回来至少涨两斤,电话里听我说好吃的又眼泪汪汪……哈哈,女人真是麻烦。”
    “干嘛不吃素,御门席现在不也有小素宴了吗?我上周一才从a市回来,发现菜品上a市比s市更新的要快好多,那里的醋芹都可以小量买回家了。就是贵,我买了小半坛子都觉得跟用金子称重似的。本来回来还想慢慢吃的,上回我爷爷喝酒,顺便拿出来给他下酒,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我的腌菜坛。要说御门席他们家的东西也是真精巧,芹菜跟笋条挑不出一根老的,腌菜用的据说还是窖过酒的坛子,连辣椒油里每个芝麻嚼开都是炒香的。我第一次点的时候还觉得一碟酸菜那个价格太宰人,吃过之后反倒觉得物有所值。”
    桌子和桌子之间离的不远,老人家们听一群小辈从荤菜聊到素菜,从主食讲到甜点,说不嘴馋肯定是假的。他们到了这把年纪,家里境况又好,只要是身体撑得住的,那都可以算得上是阅遍美食。但是年纪大了,人对味道越发不敏感起来,市面上动辄炒到天价的酒水菜品,在他们尝来也恐怕只是味道尚可而已。御门席的两道酒是这些年难得在他们圈子里掀起骚动的产品了,因为追捧太多,所以他们对这个品牌的印象也逐渐固定在了酒水上,听到自家那群出奇挑剔的小辈们将邵衍的手艺夸成这样,老人们都是既期待与害怕失望。
    王老把茶叶塞给勤务兵,嘱咐对方要小心替他保管好,嘴里道:“难得我小外孙女也会夸人,一坛芹菜记到现在,真是小器。”
    “你抢孩子的口粮,怎么不说自己不要脸?”高老向来喜欢用话堵他,笑骂之后又实在好奇,“那个什么醋芹……真有那么好?”
    王老瞥他,眼神里是轻蔑和骄傲:“没见识了吧?御门席那个醋芹……啧啧啧,不知道怎么说,那味道……总之绝了!要不你以为我为啥心心念念要尝一顿邵衍的手艺?亏得我家孩子有孝心,否则就我这个脖子朝下都入土的,到死都不知道能不能尝到他们嘴里那些菜的味道。”
    一群老伙计们边嘴馋边感伤起来。他们这样的岁数,过一年少一年,生命都在可见地流逝。因为年轻的时候受过伤,他们的身体都不见得很好,平日里小心保养,也未必有寻常人家的老人那样健康,像王老这样能活上八十的少之又少。每年见面都要少几个人,七十岁俨然成了“生死大关”,想要及时行乐,腿脚却已经吃不消了。
    王老倒是乐呵呵的,他有什么可遗憾的呢?落魄过、富贵过,被打压过、也平反过,他战功赫赫,满身勋章,自问这辈子走得问心无愧。家里也子孙满堂,人口兴旺,小辈们虽说感情不够和睦,但等他这杆大梁倒下之后,失去依靠的兄弟姐妹们早晚会团结起来的。该享受的他都已经享受过了,他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少,连本该成为遗憾的御门席,在走之前都有机会尝上一趟,不亏了,不亏了!
    众人正摩挲着杯盏茶具伤感,冷不防便嗅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一股甜香。早已经习惯御门席菜品出场方式的小辈们纷纷翘首去看,长辈们也下意识四下搜寻起来,便见三个勤务兵端着三个大到了不得的盘子从院门走了进来。
    盘子里的东西正腾腾冒热气,看着精巧漂亮粉嫩可爱,是堆成金字塔形的寿桃山。王老眼力好,隔老远看到桃子的时候嘿的一声就笑了:“还做了寿桃?哎呀本来还以为普通吃一顿就好,这么多寿桃,下大功夫了吧?”
    寿桃正当中摆在桌上,够以假乱真的粉桃泛着浓浓的面香。王老是北方人,尤其爱吃面食,直接伸手便拿了个桃尖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半个。
    “唔!!!”
    众人只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王家的子女们看他吃地这样大口,怕他噎着,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王老吃到一个肉馅的,嘴里嚼巴嚼巴,满口都是浓厚的鲜汁儿。大约是照顾了他的口味,肉馅被弄得绵软适口,吃起来却一点不会觉得肥腻。寿桃松软的外皮带有微微的甜,发的恰到好处,配合满口肉馅的油香,解腻又不显得寡淡。
    他胃口大开,两口解决了一个,抬手又拿,抓到一个鲜笋馅的,一边吃一边抬手招呼:“吃!都先垫下肚子!”
    寿桃占胃,小辈们原本都打算留着肚子吃菜的,便都不太想动。听到老寿星招呼的时候才有点不情愿地抬手去拿,哪知道咬下去便停不住口了。
    这特么真的是寿桃吗!?身为寿桃,包裹着那么多的馅料到底是如何保持外部的形状的?!糖花馅清润甜口、笋丁馅鲜美爽脆,肉馅汁水四溢滋味浓郁更是绝色!
    果然是御门席的手笔!
    “这肯定是邵衍做的!”懂行的高远一边嚼一边低声朝斗篷女道,“他徒弟还没见有这手能耐的。这么多寿桃他得做了多久啊?太上心了吧?”
    斗篷女朝长辈那桌扫了一眼,看王老因为第一道菜就大合心意哈哈大笑的模样,嘴角勾了起来:“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吊儿郎当?我承他一个情。”
    老爷子们嚷嚷着要酒,勤务兵去了一趟没拿到,反倒端了新的菜上来。
    整整一托盘的小碗,碎瓷纹饰,里头盛着清亮透明的汤和微黄色的面条,上面撒了几枚胖乎乎的虾仁和一把京葱末,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素面。
    “酒呢?”王老问勤务兵。
    勤务兵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邵先生说‘喝酒等吃完面和主食之后再说’。”
    “嘿你说这人!”王老瞪大眼琢磨了一会儿,又缓缓笑眯起来,“有性格!有性格!”
    好在王老爱面食,对吃面还是不太排斥的,虽然小碗里澄澈透亮的汤看起来有点寡淡,但好在面条只有一小点,吃着讨个彩头就好。
    王老笑呵呵夹起面条,立刻发现这面条是手擀的,虽然切的细细的和挂面有些像,但长长的一根提了好久都看不到头。周围的小辈们长寿长寿地嚷嚷了起来,让他满脸皱纹中都填满了开怀,嗅到淡淡的鸡汤香味的时候王老还没当回事,面条入口之后,却立刻如同刚才吃寿桃那样睁大了眼睛。
    邵衍的菜向来做的讲究,越是看起来平凡无奇,里头下的功夫也就越多。为了做这碗面条,他和徒弟们提前一天半就开始熬老母鸡汤,揉进去的鸡肉却只能挑最鲜嫩的小公鸡,光是用料就耗费的很。汤底用是小徒弟们从a市带来的御门席老汤,撒上新鲜的虾和京葱末,吃起来清淡鲜甜,配上滋味浓郁的面条最合适不过。
    王老吃了那么多年的面条,又哪里碰到过口中这种滋味的?
    这面条好吃不好弄,关键是邵衍那群徒弟老是掌握不好,于是从未登上过御门席的菜单。也是头一次吃这个面条的一群小辈们齐齐都醉了,素面能做成这种登峰造极的口味,要说不是邵衍弄的他们还真不相信。原本还庆幸过面条分量不大的众人立刻怨声载道起来——
    ——“这碗也太小了啊!”
    “面条都不够人一口吃的。”
    “应该上一个大碗才行!”
    “对啊!这不是主食吗?”
    高老一边吃一边抓住了王老的手腕,一字一顿严肃地要求,“那个醋芹你一定得给我尝一尝!”
    王老三下五除二喝完碗里的面汤,砸吧着嘴伸筷子去夹高老碗里的面:“你还有时间多话……”
    高老慌忙躲避,又怕被抢,西里呼噜吃完了碗里的所有面,一边懊悔刚才牛嚼牡丹没有吃慢一些一边不忿地用眼神谴责抢食的老友,看着看着,又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有面条和寿桃开席,后续上菜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寿宴的菜都是老人吃,自然不会弄得很油腻,烤乳猪什么的不用想了,如同寿桃和面条一样,口味都是清淡居多。御门席的几道招牌菜,例如黄金笋和脆皮海参自然必不可少,剩下的菜,除了几道特地为桌上籍贯为s省h省的嗜辣的老人做的辣菜外,其余都是参加过嘉宾大赛后邵衍新研究出来的。
    王老一道道吃下来,除了面条和寿桃之外,最爱的就是那道鹿肉丸子。这道菜实际上就是嘉宾大赛上那道龙菜改良的,都是用鹿肉和鹅煎出肉衣填满馅料烹煮,只是不需要像之前那么复杂,肉衣炸成圆弧形就好,里头填的肉也变成了剁碎的鱼和虾。粘糯的鱼虾泥完全可以把两个半圆的肉衣粘连起来,稍经烹煮,便像是一个个透红色的肉丸浸泡在汤汁当中。在大赛上流口水的高远也终于吃到了这道征服了评委们的“招牌菜”,弹性中带着软糯的肉衣和丸子里鲜嫩爽滑甜脆多汁的鱼虾混合起来,同样的,征服他的味蕾也不过是入个嘴的功夫。
    菜相比起桌上的人来明明已经不少了,可每一道仍旧需要抢。一群平常最爱拿腔作调的二世主们也是难得这样毫无形象,在美食面前反目成仇,连主桌那里,王老都和高老吵了起来。
    “快点把筷子收回去啊,今天我是老寿星。”王老夹着盘子里最后一个肉丸子眯眼盯着寸步不让的老朋友。
    高老哼哼道:“我过寿那天你还抢了我的酒呢,怎么就不说我是老寿星了?”
    “那酒你最后不还是收走了吗!?”
    “那是你没我眼疾手快,否则怎么可能不抢回去。”
    王老这么大年纪,难得精力如此充沛一回,眼睛里都冒着精光。小辈们颇无可奈何,被他用眼神胁迫,赶忙低头猛吃,生怕到时候自己这桌被连盘子端走。
    斗篷女嚼着嘴里的蛇段停不下来,含含糊糊朝高远道:“你爷爷怎么又欺负我爷爷啊。”
    蛇段外皮炸的酥脆,有淡淡椒盐的油香,里头被腌制的很到位,蛇肉鲜滑多汁,咬一口,和酥香的蛇皮一起糅合成另一股浓郁的美味。这是御门席的时令菜,可不是次次能吃到的。第一回尝的时候她还因为是蛇肉不敢动筷,等到吃过一回,之后每次去御门席几乎都要问上一次,只要有,那是必然要点的。
    蛇肉半点不带腥气的甜话涌了满嘴,连细碎的骨头里都是嚼不完的甘香,斗篷女吃地眯起眼,一句指责说得软绵绵,跟开玩笑似的。
    高远哪里有时间理她,抓着一个辣兔腿吃得满嘴通红,斯哈斯哈吸着气,却还是无法抵抗丝丝渗透进兔肉纤维当中的咸香。辣兔腿并不大,看起来似乎是卤过之后炸了又炒出来的,小小一口肉里包含着许多经过特殊手段才能激发出的滋味。难得的是兔肉经过这样多的工序肉质依旧鲜嫩,吃起来半点不柴,虽然不像蛇端那样肥美多汁,但干嚼着却越来越有味。这菜对他来说有些辣了,但给主桌上几个嗜辣的老长辈们却好像刚刚好,一群老人家撕着兔腿一边嚼一边配寿桃吃,兴致相当高昂。
    寿宴无疑是很成功的,至少王老绝对尽兴了。近段时间他胃口不太好,在家里多也是配着御门席的两种酒才能吃下去一碗饭,家里人一直以为是他身体变差了,可现在一看,分明是口味的问题吧。王老吃了好几个寿桃又吃了一碗面,和高老争争抢抢至少吃下了七八个肉丸子。最后一个肉丸子落进肚子里,他看起来似乎还没饱,舀了一大碗蹄筋海参汤喝着。
    蹄筋海参汤里放的是猪蹄筋,用高汤煨到粘糯软烂之后,和海参炖在一起。海参的海味和蹄筋的肉香被长久的熬煮激发到了极致,稠厚的汤料包裹着酥烂的海参,用勺子轻轻一舀就被割离成两段,毫不夸张的入口即化,颤巍巍的蹄筋咀嚼时微微黏牙的感觉又成了另一种享受。蹄筋和海参都是药膳原料中的宠儿,平常家里的保姆用丹参炖出来王老碰都不要碰,今天看他吃的这样开心,儿子女儿们心中都畅快地很。
    邵衍捧着酒坛子从院外进来的时候,三桌人正吃得热火朝天,明明都已经饱的差不多了,但理智总是没法说服自己的嘴巴停下来。目光扫到已经空掉的寿桃盘子时邵衍惊了一下,着实没想到这群人居然那么能吃,这几屉寿桃分明是二十个人全餐的量!
    他怀里开了封的坛子散发出丝毫不比菜色温和的馥郁酒香,几乎在他踏入院子的瞬间就有人目光扫了过来,一见是他,立刻撂下筷子起身问好:“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