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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谁知回到家里才知道出了事。
    本来两个女孩儿出门由他这个当哥哥的送过去,是礼数上的尊重,回来的时候自然只要底下人备车马过去就行了,因此他并没有管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只顾自己放野马去了。
    谁知道到了家却见周姨娘已经等在了他屋里,一见了他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上了。
    “二小姐一回来就当着下人们的面儿扇了我们三小姐两耳光,嘴里不干不净地,把她脸上都抓破了,这会儿还守在她房门口骂人呢!老爷不在家,求大爷做主,给我们三小姐说句公道话!”
    晕!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齐慕安对天翻了个大白眼,只好又跟着周姨娘往内院去了。
    第42章
    齐慕安人还没踏进颂贞的院门,老远就听见里头传来女子尖锐刻毒的咒骂。
    诸如“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也敢来要我的强,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巴拉巴拉。
    当即就把脸一黑。
    有个尚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这么说话的吗?这粗鄙程度简直就是泼妇骂街啊!
    再说了大家都是同一个爹,大家都是小老婆养的,她什么货色,你还不就是什么货色么?
    心里想想怪可乐的,院墙边上有几个小丫鬟本来围在一处看热闹呢,一见了他都跟见了鬼似地一溜烟做鸟兽散了。
    颂娴这会儿叉着腰骂得正起劲儿呢,虽然斜着眼已经见着他进来了,可料想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再说这正气头上呢,哪里理会得了那么多,跟着又一脚咚——地一声踹在了颂贞的房门上。
    偏偏齐慕安也不是个喜欢按牌理出牌的人。
    如果他是个穿越女吧,或许还得学得跟薛宝钗一样万事周全好声好气把这个深井冰妹妹先劝回房里在耐心教导呢,可他是谁啊,他特么是个翻版薛蟠啊!
    跟这种破落户讲你妹的道理啊!你会讲她会听吗?
    横竖她自己都不怕丢人这么当众撒泼了,他又不是她妈,干吗给她留脸。
    于是干脆大踏步走上去一把把颂娴推到了回廊的柱子边大声吼她。
    “你疯够了没!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成什么体统!”
    颂娴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虽身子不曾伤着,可自觉脸上无光了啊,当即便抬起手来指着他怒道:“连爹娘都不曾弹过我一指甲,你敢打我?”
    呵呵,这一下就算打她了,你别说哥还真想胖揍你一顿呢!
    齐慕安冷笑,不紧不慢地抹了抹身前弄皱的袍子,“那等爹回来你就告状去,看看是我打得你重了,还是你打得三妹妹重了,可好?”
    一句话堵得颂娴憋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毕竟大家族里最最讲究个兄友弟恭、姐妹和睦,就算里子里已经斗出血水来了,面子上还是要亲亲热热。
    尤其是齐老爷这种死要面子的老顽固。
    因此颂娴自己也知道,今天这场架要是真闹到长辈面前,她是讨不了好的。
    只好忍气不搭话,她亲妈陈姨娘本是个性格懦弱的,方才站在一边也没能劝住她,只有自己干着急,这会儿见齐慕安出来发了狠话,忙上去求他,“大爷,我们二小姐不是有心的,只不过姐妹嬉闹一不小心蹭伤了点子三小姐脸上的油皮,将养个两天就能好……”
    齐慕安嘴角直抽,“那方才那些混账话,也是鬼附身了逼她说的?”
    陈姨娘本来就笨嘴笨舌,只知一味护短而已,被齐慕安这一问顿时便没了话,谁知这时房门吱呀一声,颂贞拿帕子捂着半边脸走了出来。
    轻道:“大哥哥来了,请里边坐。”
    比起颂娴的气急败坏,这才挨了打的小姑娘倒显得淡定多了。
    齐慕安撩起袍角进了门,颂娴也想跟着进去,却被紧紧跟着的周姨娘张开胳膊一拦给拦在了门口。
    脸上倒还是带着笑,客客气气道:“小姐们玩儿了一天也该乏了,姐妹们亲热也有个度,二小姐就让我们三小姐歇口气儿吧。”
    这话分明是在赶人了。
    颂娴两眼一横还要硬闯,却被她姨娘在身后一把抱住。
    “周姐姐说得是,其实二小姐也乏了,咱们先回去吧!”
    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半拖半拽地把颂娴给拉出了颂贞的院子,颂娴嘴巴再厉害毕竟也是个手软脚小的闺阁女孩儿,力气哪里有她姨娘大,被她拉着走了好一段才用力挣开了她。
    “姨娘是不是疯了!拉我出来做什么!那小贱货这会儿不知道跟大哥哥说我什么坏话呢!我人不在场如何辩解?”
    陈姨娘看着她还一副气焰嚣张的样子不由苦笑,“你看看你这副要吃人的样子,还需要颂贞说你什么坏话?大爷心里早就有一本账了!如今太太和二爷都不在家,大爷与你又素来不和,就是那颂贞的亲娘,在老爷面前也比你娘我更说得上话些,你还只管胡闹,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你?”
    看女儿被她说得气哼哼地垂下头擦眼泪,她心里又舍不得,忙又小声劝她,“你好好儿的,就安静几日,太太那样精明的人,不可能一辈子给困在山里,或许没几天就能回来,等她老人家回来了,还怕没人给你做主吗?”
    颂娴想想除了指望阮夫人,目前也别无他法,二哥齐慕文倒是同自己好呢,偏生还没赶回来,回头等他到了家他一定要先到他那儿去好好把颂贞那小贱货跟齐慕安告个状。
    别看颂贞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不叫的狗会咬人啊!
    这不谁也没看出来她什么时候勾搭得大哥哥肯这么帮她了不是?
    过去他除了对大姐姐颂雅略微和颜悦色的,对她们另外两个姐妹可都是爱理不理的!
    再说颂娴被陈姨娘弄走了,齐慕安这里总算能耳根清净地问问颂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颂贞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全是无妄之灾。”
    说完便放下了一直捂着脸的手,叫齐慕安可以看见她脸上三条有点鲜明的抓痕,确实不深,应该能养好,但这么出现在少女白嫩的脸蛋上还是很醒目的。
    “年二太太一向和气,又与我们家太太走得近,因此今儿咱们姐妹两个去了,她对我们都是很关照的,游园、吃饭、听戏,一直将咱们两个带在身边。大哥哥你是知道我的,不大会说话,倒是二姐姐一直说笑话哄得二太太她老人家很欢喜,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
    那不是正合颂娴的意吗?她想嫁到年家去的事早就是阖府皆知的秘密了。
    可既然有了后面这一出,想必凡事后头都跟着一个“可是”。
    果然见颂贞脸上一红道:“谁知道临走的时候二太太忽然拉住了我,把她手里正戴着的一副红麝串给了我,说是头一回见面的见面礼,反而对二姐姐并无表示。”
    齐慕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原来是因为年二太太相中了颂贞。
    须知这个时代儿女婚事讲究个父母之命,那年家三少爷将来娶谁那可不是他看中谁就是了,而得他母亲看中才行。
    那二太太既然当众对颂贞这般特殊关照,想必他们家请的媒人很快就会上门,这还不把颂娴给气得个半死吗?
    其实这里头的门道也并不难猜。
    首先对年家来说,颂娴、颂贞都是齐家的小姐,身份上一样,都足以匹配他家并无功名的儿子。
    跟着自然就是挑模样挑性子的。
    论长相,平心而论颂娴确实生得很出挑,就像一朵浓艳富丽的牡丹花,家里三个女孩儿独她生得最为艳丽。
    不过颂贞也不丑啊,人家的亲娘那美人坯子在那儿呢,要也用花打比方,那她也当得起温柔娴雅、似桂如兰。
    可这性子方面就相差太多了。
    所谓娶妻当娶贤,颂娴那样咋咋呼呼满头珠翠、又刻意讨好年家人表现得过于明显的,这种巴不得贴上来又一看就是豪奢浪费不知勤俭持家的姑娘,谁家婆婆乐意啊?
    倒是颂贞,本来就没指望过那些,反而安然自在端庄有礼的,便入了年二太太的眼了。
    要是没有颂娴那小丑一样的衬托,或许人家也未必就看上颂贞了,可惜颂娴聪明反被聪明误,倒帮了她妹妹一把。
    齐慕安心里想想直乐,便安慰颂贞道:“今儿你受了委屈,好好歇会儿吧。娘不在家,就算她在家也未必能给你出气,不过我看年家的意思,你这受气包的命也算是熬到头了,就再忍她一次也值不是?”
    这话说得直白,颂贞脸上越发红了。
    不过她并不是那种矫情的姑娘,因此仍镇定地对齐慕安道:“多谢大哥哥开解,我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不是有句老话,能受多大的气,才能享多大的福么?
    天黑下来的时候齐老爷跟齐慕文先后到了家,齐慕安过去给老爷子复命的时候简单把两个丫头的一点小纠纷给提了提。
    齐老爷倒没说什么,齐慕文却不乐意了。
    “三丫头什么意思,难道她要抢在她姐姐前头出门不成?”
    这话说得老爷子立刻就对颂贞不满了起来,齐慕安忙道:“二弟这话说的,两位妹妹一道上门做客,人家太太独独看中了三妹妹,这难道能怪她?只能说是各人的缘分罢了!再说了,她们俩谁也不是太太生的,一样的姐妹,难道谁还比谁高贵些,人家就非得先看中她才算公道?”
    这话说得齐慕文没了声儿,齐老爷昨天才为颂雅的婚事闹了一肚子气,今天哪里还有耐心再管另外两个女儿,不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人家不过送了个手串,又没说什么,你们弟兄两个就吵吵起来了,这话等媒人上门了再商议不迟!”
    说完便把两个儿子一并赶出了房门。
    老大是他一贯看不上的,可最近怎么看老二也不顺眼起来了?
    老爷子自己坐在床上生闷气,那是打死也不肯承认其中有谢白的缘故。
    齐慕安回到屋里虽然也有一群丫鬟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可看着空荡荡地床铺不由犯了呆,也不知简云琛这会儿在干什么呢,应该已经到了那边安顿下来了吧?
    第43章
    齐慕安在家里虽然有一大堆破事惹他烦恼,可毕竟还是高床暖枕性命无虞啊,跟他比起来简云琛一行就窘迫了许多。
    这天夜里傅仁因又惊又惧而动了胎气,可他身体底子较虚,大部分上好的滋补药材也都跟马车一起丢弃了,只有卫凌随身抢救出来的一点老参片和助产药丸,肚子里又有两个争先恐后要出来的小家伙,也足足闹腾了整整一宿,直到东方泛了鱼肚白方满头大汗地挣扎着生下了两个儿子。
    而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医师卫凌和简云琛两个,其他人都被他强烈要求散得远远的,不许靠得太近。
    简云琛估摸着他到底是个大男人,又是皇子,这生孩子的时候恩恩啊啊的在所难免,叫底下人全听去了也着实脸上不好看,于是便照他的吩咐叫韩高带人四散而去隐没在山林里护卫,他自己则坐在洞口放哨。
    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他忙扶着岩壁站起身来走了进去。
    只见卫凌已经将两个婴孩儿清洗干净包裹了起来,一个躺在他筋疲力尽的母父身边,一个则抱在他卫凌的怀里。
    傅仁喘息着抬了抬右手,指了指卫凌,又指了指简云琛,似乎是授意他对简云琛说什么。
    卫凌点了点头,转身面向简云琛面色凝重地说道:“小公子身体孱弱,生下来便没了气息,未免王爷伤心,在下先将小公子的遗体带走妥善安排。王爷产后虚弱,劳烦简将军多多关照。”
    简云琛虽然不是什么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但毕竟是个习武之人,听觉和视觉都比普通人要灵敏许多,比方说这会儿卫凌抱着那个婴孩儿就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那孩子平稳均匀的气息他听得很清楚。
    卫凌这是睁着眼说瞎话了,孩子不但没有死,而且睡得很香。
    这一点傅仁不可能不知道,哪个父母会连自己孩子的死活都不亲自验证就让人抱出去埋了的?除非,除非……
    除非就是他有意为之。
    这就难怪他疼得七荤八素的时候还有精神过问余下的护卫队人马是不是都散去了,这是为了好方便这会儿行事吧?
    简云琛心里虽然疑窦丛生,但军人的天性是服从,他此行的任务是好好保护傅仁,其他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他并不想去插手,尤其是这种很可能涉及皇家秘辛、动不动就会要多少人陪葬的阴司事。
    因此他只冲卫凌淡淡点了点头,“先生放心去吧。”
    卫凌见他脸上不露丝毫好奇,不由佩服傅仁的眼力,难怪他要挑他随行,这简小将军年纪轻轻却确实有勇有谋,而且很知道进退。
    因此又朝一边的石墩上抬了抬下巴,“将军自己也要保重,趁热把药喝了吧。”
    说完便抱着孩子走了,简云琛只当那是给他治肩上刀伤的药,并没有多想便一气喝尽,待放下碗时却见傅仁已经侧过了身子,正笑嘻嘻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