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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胭脂用手捂住嘴打个哈欠:“就你爱说话,这屋子精不精致有什么要紧,我们又不在这住一辈子。我还是好好睡一会儿,这许久没坐这么长时候的马车,颠的骨头都疼了。”
    红玉还想说几句,见胭脂十分困乏,也就没有再说,服侍胭脂睡下。
    符夫人进到屋内,遣散众人,并没去歇息,而是打开梳妆匣,从中拿出一小个玉瓶。这是从西域来的药粉,撒在人的吃食里面,多的话,会让人腹痛难忍,甚至出血而死。
    寺里的饭菜,怎样都比不上赵府内的饭菜那么精致的。到时往胭脂的饭菜上撒上,吃过之后腹疼难忍,只会怀疑是厨子有问题,绝不会疑心到别人。
    而厨子,怎么都查不出有问题的。符夫人勾唇一笑,把玉瓶放下,打算歇息一会儿。胡氏,我看你还有多少时日的命?
    胭脂一觉醒来,已是日落时分,能听到外面寺庙里传出梵音声声,和尚们开始在做晚课了。
    胭脂在枕头上翻了个身,今日临来时候,赵镇本打算跟了来,谁知临时有事来不了。于是赵镇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到了寺庙里面,不管是吃饭还是喝水,都要小心,最好是让红玉各样尝尝再说。
    胭脂倒晓得宫内有试膳的,现在赵镇的意思是让红玉试膳,胭脂顿时觉得被雷打过一样。要紧的,不是防这防那,而是找出证据,让符夫人的面目露出来,让她们不再敢轻举妄动。
    还真是很复杂啊。胭脂在枕头上又翻了一个身,当初答应嫁给赵镇的时候,谁会想到这些啊,真是太亏了。
    “娘子,您醒了?”红玉的声音已经在屋内响起,接着红玉端着饭菜走进来:“这寺里过了午是不吃饭的,这么一大段路,不吃晚饭怎么成?厨房里熬了些红豆粥,我给你盛了一碗。”
    不过是垫垫肚子的意思,胭脂坐起身来到桌前,这红豆粥熬的很不错,豆子每一颗都熬化了。见胭脂没去拿匙,红玉笑着道:“娘子,这红豆粥我已经喝过一碗,很好喝的。”
    “大家今晚喝的都是红豆粥?”胭脂问了一句。红玉点头:“连符夫人都喝的这个。”
    胭脂不由笑自己有些太敏感了,真要放些什么东西,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放不进去,于是胭脂拿起勺喝了一口,的确不错,这一口下去,顿觉饥肠辘辘,几口就把碗里的皱给喝完了。
    见胭脂瞧着自己,红玉忙吧碗收起:“娘子,只有这么一碗,再没多的了,我们带有点心呢,这粥是甜的,再吃一块椒盐饼来合一下味?”
    这个主意不错,胭脂接过椒盐的饼,赵家厨子舍得搁油,一口咬下去就咬到一口油,正好把红豆粥带来的甜腻给消掉。胭脂吃完一个椒盐饼,觉得肚子已经半饱,能撑到明日早上,于是让红玉把剩下的都收起来,还要在这待好几日呢。
    “夫人,这药粉要搁,也要寻个合适机会。”符夫人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婆子,在那恭敬地和符夫人说话,这是符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嫁的丈夫姓魏,人都叫她老魏,她儿子魏大,替符夫人看着田庄。
    符夫人当然晓得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把药粉搁进去,浅浅一笑:“当然不是今日,再说这事,本就要做的机密些。”
    “夫人,若……”老魏虽然应是,但还是迟疑着问了一句。符夫人笑了:“这药粉吃下去,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起效用,不管她是拿狗也好,拿人来验也好,吃那么一口,半点效果都没有。”
    老魏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药物,眼不由瞪大一些:“这样好使,为何?”
    “这么一瓶,碾的极细的,足足三千贯呢。”符夫人手里玩着这小玉瓶,语气平静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金刚钻的粉末了。用这个杀人更流行于欧洲古代,中国古代不多见。不过因为不溶于水,放多了又吃的出来。所以大多被用做慢性杀人。符夫人的机会其实不多的。
    ☆、第105章 疑惑
    三千贯?就这么一个比自己拇指粗不了多少,比自己小指头长不了多少的瓶里装着的粉末,值三千贯?老魏的嘴巴不由张大一些。
    “拿着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符夫人把玉瓶交给老魏:“记住,这里面的药粉,最少要分三次投了。”
    用这种药粉有些不好就是用少了,只会让人腹痛一会儿,用多了却能吃出来。所以必须要分三次,既要做,一定要做的完美。
    当然这种药,还有一个好处,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晓得是为什么,只当是病人宿疾发作。
    符夫人看着老魏把那瓶药揣进怀里,这才垂下眼帘,等这件事完了,老魏年纪那么大,也该去那地下享享清福了。在此之前,给她儿子一个出身,别人是猜不到的。
    老魏把那价值三千贯的药粉揣进怀里,又陪符夫人说了两句,也就告退回去。
    老魏回到自己屋里,终究敌不过心里的好奇,把这玉瓶拿出来,少少倒了一点点在手心,见是极细的粉末,瞧着和珍珠粉倒有些像,既然符夫人说这个吃了一点点,是没事的。老魏伸出舌头舔了一点,咬牙咽下去。
    果然等了很久,什么事都没有。果然是好药啊。老魏很有想把这药私藏一点以后使用的心,但想想符夫人说的,这么一瓶也只够让一个人腹痛如绞进而死去,老魏又不敢了,到时胭脂没死,谁知道符夫人会怎样对自己?于是老魏把玉瓶收起来,想着要怎样才能给胭脂把这药全吃掉。
    饭里汤里肯定都不行,毕竟她不会完全吃掉,那只有像今日这样的红豆粥了。老魏想了许久,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也就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众人起身,先去见了符夫人,由符夫人带领到殿上参拜了佛像,又念了一遍经书,这才回去吃饭。
    寺中都是斋食,红玉端着一份饭菜进屋就道:“娘子,虽说都是斋,可也要分精致和不精致的。今儿啊,竟是高粱做的饼,还有一碗汤,别的什么都没有。我悄悄瞧了,连符夫人吃的都是这样,也不敢说,就端了回来。”
    赵家这进香还真是不同,竟然和这寺内的人吃一样的饭菜。胭脂哦了一声就道:“有的吃就不错。”
    红玉把饭菜放下,口里却不忘说话:“我听小鸾说,这都是老太君的意思,说赵家的荣华富贵从战场上来,杀戮不少,虽说是因果,可也不能不多补报些,这才有了这每年一回的进香,而且要和寺内众人一起吃。”
    难怪呢。胭脂咬一口高粱饼,口中含糊地问:“小鸾又是谁?”
    “是吴县君的贴身侍女,人可爱笑了。”红玉平日在赵府,没有主人的命令连院子都不能轻易出去,这回来进香,一大群人在这里,倒能多和人说话,除了吃的差些,别的倒没什么不好,于是笑嘻嘻地答。
    “你还尽认得些人。”胭脂吃完一大半高粱饼,剩下那小半个怎么都吃不完,果然和当初在家乡时候不一样,在这汴京,从牙口到胃口,都养娇嫩了。
    “娘子,我干娘说,这做了陪嫁丫鬟,就是主母的眼睛和耳朵,就该多结识些人。”红玉迫不及待地说。胭脂不由捏下她的鼻子:“眼睛和耳朵?若有一日,我不要你了呢?”
    红玉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张脸都变的好苦:“娘子,您是不是嫌我话多,我以后再不敢话多了。”
    “不是嫌弃你,只是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胭脂的声音有些低落。红玉浑不在意:“可是,您会陪姑爷一辈子的。”
    提到赵镇,胭脂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约定,现在和原来,好像不一样了。胭脂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想。
    晚饭又是粥,不过今儿是绿豆粥。红玉端着粥,眉头紧锁,天天这样吃,等进香结束,只怕自己的腰都会瘦好些,那时又要改衣衫,真烦人。
    “这不是娘子身边的红玉吗?”红玉正在思索,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红玉忙抬头,瞧见是老魏,急忙对老魏行礼:“魏婶子好。”
    “正是出落的越来越好了,红玉啊,你可要寻一个好夫婿,别像我似的,原本都嫁出去了,结果男人死了,只好回来求夫人收留。”老魏提起往事,那表情可不是装出来的。红玉被说的脸一红:“婶子笑话我。”
    老魏上前轻轻地拍红玉的肩一下:“哪是笑话你,这是正经事。”
    红玉听的这话,脸往旁边侧过去,老魏趁机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纸包,手轻轻一杨,那些粉末就落到碗里。见那些粉末竟不融化,老魏心里着急,难怪呢,原来这些药粉不是随水而化的。
    这样的话,红玉转头就能瞧见,老魏急中生智,大喊一声:“哎呀,粥要泼了。”
    红玉担心粥泼倒,忙要把手里托盘端稳,老魏已经一手扶住红玉的肩,用胳膊挡住红玉的视线,另一只手拿起勺往碗里搅了几下,见粉末不在眼前,这才对红玉道:“所以说做人要稳重,你若不是这样害羞,怎会差点把粥给泼了?”
    红玉应是,说了两句也就离开。老魏往另一边去,这是头一次,还有两次,三次之后,胭脂才会感到腹痛难忍,出血而死。
    “娘子,我今儿去端晚饭的时候遇到了魏婶子,她拉着我和你说了半日的话,现在怎么想起来,越想越不对劲。”红玉端着红豆粥回来,对胭脂道。
    “怎么不对劲了?”胭脂瞧见粥来了,端起勺要喝,红玉已经把勺拿掉:“我总觉得她不怀好意。要不,娘子,我们把粥给倒了?”
    “这是在庙里面,你难道不晓得粒粒皆辛苦?”胭脂瞪着红玉,红玉想了想,突地拿起勺挖了一勺粥往嘴里放:“那我先尝尝,要毒死,就先毒死我好了。”
    胭脂没想到红玉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要去抢勺子时候,红玉已经把粥咽下。
    “你怎么做这样的事?”胭脂很不赞成,红玉觉得这口粥没什么不一样,自己吃了也没什么异样,难道说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见胭脂瞧着自己,红玉的脸不由一红,把粥碗往胭脂这边推一下:“娘子,那,您就继续吃。”
    胭脂把勺子往粥里一放,舀了一勺往嘴里放,却没咽下去,只是在那皱眉。
    “娘子,您在想什么?”红玉服侍胭脂这么久,就从没见过胭脂不爱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吃的特别香。
    此刻竟然不吃这样好吃的红豆粥,实在太奇怪了。
    “我只是觉得,我如果不嫁你姑爷,现在的日子又多轻松?”胭脂这么一想就觉得要死就死了吧,这种疑神疑鬼的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三口并作两口就把这碗粥喝完。
    “娘子您怎么能这么说呢?郎君多好的人啊,和您又是恩恩爱爱的,比……”红玉还想继续说下去,抬头却见胭脂已经躺在床上,一副睡觉别来打扰的样子。
    红玉不由一笑,果真娘子和原来不一样了,这样是不是就叫伤春悲秋?不晓得那个能让自己伤春悲秋的人在哪里?想着,红玉又偷偷笑了,收拾了碗筷出去。
    次日醒来,胭脂觉得和平常一模一样。难道说是自己猜错,符夫人并没有心给自己下毒?但胭脂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符夫人那日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冷的简直比三九寒冬更冷一些。
    对这么一个破坏了他们计划的人,他们会不当一回事吗?胭脂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开始思索起来。
    “娘子,快起来了,要上殿去念一遍经书。”红玉端着洗脸水走进来。
    这样的疑惑当然不能和红玉讲,胭脂走下床,对红玉道“你说昨儿魏婶子和你说话,问了你些什么?”
    “不就是说我要寻一个好夫婿的事?”红玉说了一句见胭脂瞧自己,脸又红了:“娘子,赶紧梳洗吧。”
    胭脂哦了一声洗起脸来,但心中的疑惑还在那里。不管怎么样,胭脂洗完脸对红玉道:“你以后去端饭菜,遇到符夫人身边的人,打个招呼就好。”
    红玉感到蹊跷,但还是应是。胭脂也不解释,换好衣衫就往符夫人那边去。
    符夫人似乎永远都是那样端庄沉静,见人都来了,也就带领众人往殿上去。赵三娘子已经小声在问胭脂:“嫂嫂,你方才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符夫人,和刘姐,端庄沉静处,很像。”刘姐?赵三娘子很奇怪胭脂会说出这么一个人,她不是胡澄的妾吗?对父亲的妾,儿女们谁会多在意?
    胭脂声音虽不大,符夫人却听到了,她转头看了眼胭脂,缓缓开口:“有些话,既说出来就别怕人听见。”
    吴氏和赵夫人,都觉得符夫人今日有隐约的怒气,吴氏还在诧异,赵夫人却晓得符夫人不愿和刘姬相提并论,一个是郡王妃,另一个却是叛逆之后,被充做奴的女子。
    ☆、第106章 焦急
    “婆婆,昨儿三娘子回来说,山上的枫叶已经红了,等今日早课已毕,儿媳陪您去赏赏红叶可好?”赵夫人的眼飞快地在胭脂身上转了一圈,这才笑着对符夫人说,此刻把话岔开,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符夫人也晓得,该就着这个台阶下,但心中对胭脂的怒气更甚,一个粗鲁无文的女子,又凭什么,能对赵镇施加这样的影响?不过很快,她就要死了,死的像是一场意外,这样的人最好对付不过,她,还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
    赵夫人没有得到符夫人的回应,眉微微皱起,按说符夫人不会如此的。平日这样的事,符夫人顶多笑笑就过。
    可符夫人今日的举动,明显不寻常。
    难道符夫人不喜欢胭脂?一个隔了房的侄孙媳妇,就算不喜欢,觉得她丢了赵家的脸,符夫人也不该这样不满。
    “婆婆,婆婆!”赵夫人见符夫人久久没有说话,再次轻声叫她。
    吴氏都察觉出其中的不对了,眉微微一皱,看一眼胭脂,后知后觉地想起符夫人不欢喜的理由。吴氏心里的奇怪比赵夫人还要多些,接着吴氏就笑着道:“二嫂说的对,这山里的红叶啊,听说比那花还要好看呢。二婶子,今儿我们也得您带契带契,去瞧瞧呢。”
    符夫人从怒意中醒来,出了怒意,还有一丝讶异,什么时候竟会这样,这样一个本该蝼蚁样的人会惹起自己的怒气?也许,是胭脂的举动,她那样不管不顾,撞的头破血流都不在意的举动,本该是被嘲笑而不是……
    “什么带契不带契?大家今儿一起去瞧瞧红叶,也是出来一趟。”符夫人的面上露出笑容,浅浅一笑,如同回到平日。
    那种敌意又出现了,就在方才符夫人沉默的时候,胭脂可以肯定,也能感觉到看向自己的眼神各种各样。真是麻烦啊,原本这些麻烦,是自己避之不及的。
    “大嫂,你今儿也和我们一起瞧红叶吧。”赵五娘子和赵三娘子接收到各自母亲的眼神暗示,齐齐开口,这一开口,两个少女都笑起来。
    这样明媚的,充满阳光的笑才该是过日子,而不是时时刻刻都在那抱有敌意。胭脂微微沉吟对赵家两位小娘子笑着说:“好啊,我们一起去。”
    众人又重新往前走,胭脂的兴致远没有方才高,赵琼花没有成为皇后,为何赵匡义夫妻比赵德昭还要在意?真不想去想,要是任何事都能用拳头解决就好了。可是世间事没这么简单,或者世间事原本就这样简单,只是人想复杂了。
    符夫人的眼中冷意渐深,这样的人,本不该是自己出手对付的。
    “娘子,今儿我去端红豆粥,又遇到魏婶子了。”红玉把碗放下,胭脂拿起勺子,红玉就道:“我记得娘子说过的话,虽和她说着话,但手一直护着碗呢,她想做什么坏事也做不成。”
    胭脂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样做,别人会说你小家子气的。”
    “小家子气就小家子气,难道还能说我别的?”红玉的眉挑起,接着叹气:“娘子,原本我觉得您什么都不管,我可着急了,可现在到了赵家,我才晓得,还是原先在家里,更自在。”
    胭脂已经把那碗红豆粥喝掉,瞧红玉一眼:“你总说你干娘,她都教了你些什么?”
    “干娘教我要尽心服侍主人,还有,”红玉说着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要我注意防范着别人,别让我的位置被人抢了,还说有些人为了上去,是不择手段的。”
    红玉面上的笑越发不好意思:“不过自从到娘子身边,就再不去想这些了,娘子是不一样的。”
    防着别人,别让位置被人夺了。胭脂又是一笑,接着重重地叹了一声,红玉不解地望着胭脂。胭脂用手撑起头:“你说,为了一个贴身使女的位置,都有人那么地想去抢,如果为了一个皇后位,会不会有人想要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