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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鬼王殿下!”
    还想无视……那他也得能无视得了周围人古怪的眼神!
    “怎么了?”
    “哦,那边有三个小偷。”
    贪轻描淡写地一指,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说什么呢?”被他指着的三人之一当场发火,“你说谁是小偷?”
    贪斜他一眼,叹气:“我还当这年头的人都能听得懂人话呢。”
    他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被指的人当即起身向他走来,问题在于贪的位置靠窗,想到他身边,无论如何也要经过靠坐道的钟错。
    那人只瞥了鬼王一眼就无视了这个孩子,伸手过去就要扯贪的领子:“你tm给我说清楚了,谁是小偷?”
    粗壮的手臂擦过钟错眼前,鬼王同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伸手,一拦。
    他的动作并不大,却很迅速,手掌轻巧地按上伸过眼前的手臂,然后,用力。
    那人顿时有种自己的手被铁钳卡住的感觉。
    一声惨叫尚未出口,贪迅速起身,一团餐巾纸塞进他嘴里的同时手扫过他外套上的口袋,轻松拎出三个钱包,往地上一扔。钟错同时动作,手一推,膀大腰圆的男人便被他推到地上,叫叫不出动动不了,倒活像是他被打劫了。
    “你、你、你,”贪随手点了车上其他三人,“过来认领钱包吧。”
    那三人顿时一愣,接下来的动作如出一辙——立刻翻口袋,然后震惊,接着迅速冲过来把自己的钱包拿走,有礼貌的还记得说声谢谢。
    此时大巴刚好到了一站,被他指过的另两人忽然起身,迅速地下了车。车上顿时议论纷纷,无外乎是抱怨这年头小偷太多这次还好遇上能人之类,间或有人拿崇拜眼神看着贪——可惜被崇拜那位全无兴趣,随口点评一句“不讲义气”后就又坐下,脑袋又转回了窗外,依旧是兴致勃勃。
    “你想干什么?”不动声色地踹了地上那人一脚给他施了个定身法,钟错一脸无辜地坐回原位,低声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贪耸耸肩。
    “……”
    贪把脑袋从窗外转回来,朝钟错笑笑:“你知道我是什么出身吧?”
    “知道。”
    “我的根子就是那个,自然也对这东西特敏感,”或许是顾及了旁人,贪语意含糊,只有钟错能听得明白,“刚上车我就闻到他们三个身上的味了,实在有些——馋人。”
    他的眼睛眯了眯,透出些诡异的光彩:“而且那味道还越来越浓,真要让他们三个那样跟我一起坐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啊……”
    说到后来时,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近耳语。
    钟错眉头一拧,看着贪,他沉默片刻,冷冷道:“别忘了你现在用的是谁的身体。”
    “知道知道。”贪耸耸肩,“你看我都主动把他们驱除出境了……唉,结果还留了一个,好歹人都让你弄傻了,那味道也没那么难捱。”
    看了眼表情严肃的钟错,他嘿嘿笑了声:“你该不会当我是人畜无害的好人吧?饕餮可是四凶之一,怎么也成不了善茬,就跟你爹差不多……”
    钟错眼神一寒,贪适时地闭嘴,依旧看着他的窗外。
    车行至邻近县上的车站,司机拎了小偷交给治安的人,好奇宝宝贪忽然说了一句让钟错头疼的话——“我肚子饿了。”
    “……”钟错捏了捏拳头,不语。
    “哥~”贪坐在长椅上摇晃他,“我饿了~”
    声音凄惨,活像是要被拐卖的花季少女。两边行人几乎同时驻足看向两人,钟错脑袋上蹦出三个青筋:“好,我去给你买吃的东西。”
    所幸来这里之前他把张非放在家里的钱都带上了,至于某人归来后看到空空如也的口袋该多么悲痛欲绝,钟错决定选择性忽略掉。
    小卖部离得并不远,钟错随便挑了几样价值便宜又比较能顶饱的零食,迅速折返——但事实证明贪确实是祸害,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他已经让人围上了。
    那几个人……认出带头的是刚才车上的小偷之一,钟错不由冷了脸。
    “小子,挺能耐啊。”为首那任居高临下看着坐在长椅上的贪,“管不住自己的嘴,要不要让哥来帮帮你?”
    贪歪了歪头:“那什么……你们认识张非么?”
    “张什么飞?”那人不屑地看着他,“别说张飞,叫刘备来都没用!”
    “谁说他的名字特好使来着……”贪自言自语地嘟囔了句,完全无视了周围摩拳擦掌的人。
    “你……”打头那人只觉得自己的怒意在不断上涨。这里是车站,想在这动手等于把自己往治安管理那边送,他的本意也仅仅是吓唬吓唬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真正的杀手留在后面——但此刻,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贪,他脑中的理智,似乎正在被怒火烧断。
    不仅是他,跟着他的几人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一个个脸色涨得通红。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也不顾旁边就是车站的工作人员,他抬起拳头,狠狠朝贪打了下去!
    也是怒火所致,他的拳头的落点直接选中了贪的脸,若是这一拳打实,那张惹人上火的脸怕是要整个肿起来……男人正兴奋地幻想着拳头与皮肉接触的感觉,拳头却被人生生止住。
    “哟,哥,你回来啦。”贪兴奋地看着钟错……手里的塑料袋。
    没好气地看了贪一眼,把塑料袋扔了过去,钟错抬眼望着那个意图袭击贪的人——他显然不能相信自己的拳头居然被一个少年人拦住,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
    “虽然我也很想揍他……不过现在不行。”低声嘀咕了句,钟错瞥了眼周围依旧虎视眈眈着的人,嘴角一勾。
    他身形稳住不动,手臂却忽然伸展,转动——被他攥住手腕的男人连叫一声也来不及,硬是被他这么拉着手腕,生生丢了出去!
    若是用上技巧,把人扔出去不是难事,可是像钟错这样,腰背不动全凭一条胳膊的力量就把一个大男人扔出去……一盆冷水把几个怒火上脑的男人浇醒,打头那人脸色惨白,连句场面话都来不及撂,迅速跑了个没影。
    “干得漂亮。”贪百忙之中不忘抽空赞美他一句。
    “谢谢。”虽然他立刻就开始后悔不如让那男人给贪来一拳了……算了,那毕竟是张非的身体。
    心里念着这个名字,钟错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了些许好转。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在那之前,他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这回不是我的错啊。”迅速把零食扫荡完毕,贪不忘给自己正名,“我就是坐在这儿,哪也没去。”
    “知道。”钟错皱了皱眉,“他们胆子不小。”
    “这个么……”贪瘪了瘪嘴,声音低了八度,“这个貌似就……跟我有点关系了。”
    “……怎么回事?”
    “我是恶情果嘛~”贪一脸无辜,“虽然大部分的能耐能控制得住,不过还是会不小心漏出去点,影响不了一般人,不过那些心里有鬼的,会产生一点……嘿嘿,不良影响。”
    “简单来说?”
    “我帅得让人犯罪。”贪正色道。
    “……”等张非回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死眼前这个家伙!
    ☆、第一百零六章
    带着一个热爱惹事,不去惹事事也会来惹他的人上路,无疑是一场灾难。鬼王同志已经懒得去算他这一路为了解决某人有意无意招来的麻烦费了多少事,反正现在,他们总算站在了礼官镇的街上。意识到多灾多难的旅途终于结束的那一刻,即便是钟错也忍不住在心里感谢了一下老天,并用所有的虔诚祈祷他千万别再遇到这么混蛋的事。
    与之相反,会走路的灾难源贪同志却心情愉快,愉快的原因是他手里捏着的那玩意儿……
    “救命啊……大人……”鬼仆小吊泪如雨下,可怜巴巴地看着钟错,眼中闪烁着失足少女的光芒。可惜他冷血无情的主人完全没有同情心地别过头去,显然不想把他从噩梦中解救出来。
    在临近礼官镇的时候,为了打发看腻了风景无所事事的贪,钟错无可奈何之下把小吊叫了出来给他解闷。很久没出来透风的鬼仆欢天喜地地蹦出来,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张眼熟的脸——
    “鬼仆?”一把捏住小吊,贪凑过去闻了闻,然后戳戳某人吓懵了的脸,“有意思。”
    牺牲了小吊之后,他们总算走完了最后这段路,平安到达礼官镇。
    礼官镇地方不大,名气却是不小——这儿从明朝起就以盛产石料闻名,出产的石料色泽白皙质地细腻,可惜硬度不足,盖房子不太合适,刻碑却是好原料。借着石料带来的人气,礼官镇从一个小村庄发展为一个人丁兴旺的小镇。而小镇的特产也从一开始的石料渐渐发展为……
    钟错站在礼官镇最大的街道上,看着街道两边的商店,嘴角不由一抽。
    棺材铺、寿衣店、纸扎铺……一个死人需要的一切东西,在这儿应有尽有。
    这就是礼官镇的特产,殡葬一条龙——在临山,“礼官棺材”可是跟胶州白菜金华火腿一样,属于地方名产。
    “真是个好地方。”贪瞄了两眼左右,做出如下评价。
    “你怎么办?”钟错并没急着找人,而是皱眉看他,“就这么过去?”
    贪和张非虽然气质迥异,但毕竟用着一张脸,平心而论,钟错不太希望带着他以“张非”的身份去见人。
    “知道了~”嘀咕了句,贪抬手在自己脸上揉了揉。等他放下手,眉眼已经多了些变化,虽然只是些细微的改动,但结合起来,却让人只觉得他与张非“有点像”,却并非相同。
    “如何?”摸了摸自己现在的脸,贪问道。
    “……还好。”
    “这跟我原来的脸比较像,”贪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跟他比哪个帅?”
    “走吧。”不管答哪个都不爽,于是钟错直接忽略。
    “喂喂,别转移话题嘛~”
    对贪的呼唤置若罔闻,钟错急走几步,按照花姨给的地址,找到了地方。
    那个地址住着张非奶奶的朋友,也是花姨印象中,少数跟“鬼乡”有来往的人之一。张非小时候没少受他照顾,长大之后也常常回去探望。
    “他可是礼官镇最厉害的礼官,到时要记得礼貌。”说到最后,花姨还郑重地叮嘱了钟错。
    所谓礼官也是礼官镇的特产,指的是主持葬礼的人。只要把事情交给他们,大到棺材石碑,小到挽联纸钱,统统一手包办,保证价格便宜又实惠。
    到了后来,礼官还多了些其它意义,套用老一辈神神秘秘的说法,礼官,是把死者送归冥府的使者,能慰藉死者的灵魂,让他们安然离去——甭管这说法是真是假,在礼官镇上,这是个极受尊敬的职业。
    近年来礼官镇已经不复当年兴盛,棺材也好石碑也好都能在别的地方买到,也只有讲究的人还会特意来买礼官镇的出产。礼官们也渐渐销声匿迹,没了传承。他们要找的这位,是礼官镇上仅存的礼官。
    而这位仅存的礼官……
    站在一间店铺前,钟错愣住了。
    那间小店店面实在不起眼,门头上歪歪斜斜地挂着块招牌,嵌着邢记纸扎几个字——邢字还有半边已经没了颜色,看起来像个开。小店门户大开,两边摆着些纸人纸马,也是久经风吹日晒,可怜得很。
    而在这间破烂的小店门前,有个人,正在扫地。
    那人看起来已过花甲之年,一身古旧的道袍洗得泛白,灰白的头发扎成规矩的发髻,脸颊边垂着三缕长髯。他手持一柄大扫帚,轻扫着眼前的地面,神情专注,仿佛眼前这一方土地便是他的世界——仔细看,那人脚步踏出看似随意,却步步踏在点上,行走间似乎隐约含着天地方圆之理,极为奇异。
    如此仙风道骨之人,要是扔到某座名山道观里,倒是正好,可是出现在这个小镇上……
    “……这人谁啊?”贪从后面赶上来,见到门口之人也不由一愣。
    “不清楚。”再度对照了一下门牌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钟错微微皱眉,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打扰。正在他头痛时,门中忽然走出个人来。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容貌端正,一身运动装,手上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嘴里还叼着个苹果。出门见到两人他不由一愣。艰难地提起一只手把苹果拿下来,他问道:“你们两个有事么?买纸钱纸人纸马?还是家里有人死了?”
    “……”有人问这种问题问得这么直白的么?
    “我们来找邢先生,”心里叹了口气,钟错拿出花姨之前写的一封短信,“因为……张非的事情。”
    “……张非?”出乎钟错意料,听到这个名字,青年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