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她这么说的时候,紧紧的看着南安王,目光中有一种疯狂的期盼,不过南安王没有发现,当然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太在意,因为在他心中南安王妃早就疯了。他皱了下眉:“这只是你的自以为是!你以为是抵儿愿意还是高氏愿意?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看重这个王位吗?”
南安王妃低下头叹了口气:“看来我在王爷心中,真的是不堪的很了。也是,但凡王爷对我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又怎么会把我关在这里?真想不到我陈文君少年流放,末了,却又被圈禁了。”
南安王冷哼了一声:“如果你再如此,我就禁止纳儿再来看你!”
南安王妃一怔,面上露出几分有些凄然的神色,她慢慢一笑:“王爷既然如此说了,那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她这么一说,南安王不免心中有些发酸,想说点什么,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想就此离开,又有些不忍。就在这个时候,南安王妃先打破了沉默:“王爷今天既然来了,就用了饭再走吧。”
南安王僵硬的点了下头,南安王妃一笑,拍了拍手。
在这个院子里,南安王妃依然是王妃的气派,这一点南安王不会亏待她,安姐更不会动这个手脚。像晚餐就有八个大菜,不过里面却有一大半都是南安王往常爱吃的。南安王妃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拿着筷子亲自帮南安王布菜,鱼是去了刺的,鸡是退了皮的。她一边忙活着,一边又说着种种琐事,什么她又插了什么花,她喂的那个鸟又怎么冒傻气了。南安王坐在那儿,慢慢的就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在很久很久以前,其实也没有多久,大概就是朱抵还没回来前?不对不对,就算朱抵回来了,他同南安王妃偶尔也还会有这样的场景,那么那是从什么时候没有的呢?对了,王氏怀孕,自从王氏有孕,南安王妃把她接到这里,他们就慢慢的形同陌路了。
吃着饭,他百味陈杂,他想,若是王氏没怀孕,他们也走不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吧……不过,也好像是早晚的。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王爷,过去总有种种想法,现在,我是没什么顾忌了,也希望王爷能给我一个准话。”
“……你说。”
“在一些府里,嫡长子十岁就请封了,就算有晚的,大多也是在成亲后就会请封。王爷到底是为什么迟迟不给纳儿请封?”
南安王皱了下眉:“我不是早说过了吗,纳儿身体不好,不适宜。”
“就是这个原因吗?”
“不然呢?”
“纳儿是身体不好,但一直调养着,也没有大碍。现在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两王谋逆只是偶然事件,纳儿此生都不见得会遇上一次战乱,这身体不好又怎么能成为理由?”
“你到底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我的封地在岭南!岭南!这几年岭南是太平了,但前些年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连苏苏都为此丧了命!”
他话一说完就知道不对,果然南安王妃一笑:“其实是这样吧!因为苏苏在岭南死了,所以一定要她的儿子来继承王位是吗?什么纳儿身体不好,太、祖遗训,都不过是你找的借口!”
“你要真这么想,那就随你吧!”南安王说着站了起来,但他刚一起身,就发现有些不对,他的腿竟有些迈不动的感觉,他随即抬起头瞪向南安王妃,后者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走到这一步。其实王爷,我刚才已经给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只是你,到底不愿……”
南安王瞪着眼,想要叫人,但他发现自己的嘴唇竟也开始不受控制了,他勉励一动,身体竟要向后倒去,旁边的南安王妃扶了他一把,这才让他坐在椅子上:“王爷不必急,我既然动手了,必是要成功的,否则王爷是一定不会给我下一次机会的。而这,也是我最后的机会了。王爷不用这么看我,我不是为了纳儿,真不是。有时候我还会想,为什么他要是长子,如果他是次子,应该比现在幸福多了。我也不是这么看重王爷的王位,早年我被流放的时候,甚至有户杀猪的要娶我回去呢。你看王爷,命运就是这么奇怪,如果我没能回京,现在恐怕就是一个杀猪户的老婆呢,不过那样的生活也不见得不好,早年想吃一顿猪肉都难呢!”
“你、你……”
南安王用尽力气也不过只挤出一个音,但南安王妃与他生活这些年却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当下一笑:“不错,这一步是我早就想好的了,早在我让纳儿过继的时候就想好了。不过当时我想的是最好能过继,可是纳儿是个没担待的,王爷又不愿,我也只有走这一步了。纳儿的身体我看在眼里了,可是我只能这么做……我不这么做王爷今天根本不会来不是吗?就算我再要求,没有什么事的话,王爷也是不会再进这正院一步的吧?”
南安王不再努力的想要说话,只是他的心中一片苦涩。是的,在他下令把南安王妃关起来的时候就想过再不进这里,不过却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害怕。他害怕自己再受到南安王妃的蛊惑,害怕自己再心软。多少次了,面对这个女人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心软。他的子嗣为何这么少,朱抵少时为什么那么顽劣,虽然南安王妃做的隐蔽,虽然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他又不是真的傻子,哪能没有察觉。但他没有说什么,这一是因为南安王妃做的是很多人都做的,另外也是,他真的喜欢着这个女人。
子嗣少就子嗣少吧,反正他有两个儿子了;顽劣就顽劣吧,反正朱抵注定是要做一个郡王的。
但是当朱纳一天天长大,身体却依然虚弱的时候,他后悔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继承人成了问题。不过在一开始他也没有太在意,他相信南安王妃还是通情达理的,还是深爱自己孩子的,他相信只要他说明理由,南安王妃就能理解。但事实证明,他太想当然了,南安王妃不能理解,不仅不能,她甚至开始下手了。
他的身体突然就变坏了,一开始他的确是没有怀疑,但天长地久下来,慢慢的一些事情也就能想清楚了。他一开始是不愿相信的,他这么喜欢她,这么护着她,这么疼爱她。满京城的王爷,有几个是连个侧妃都没有的?只有他,唯有一个苏苏还是死后追封的!成亲这些年,他一直爱着她,她不可能没有感觉,可是,她竟然还是对他下毒了!
王位就那么重要?
嫡庶就那么重要?
他不是没有想过废除她,不是没有想过把她送到庵子里。但最后,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不忍心,他无法想象那样的陈文君会是什么样子!但他还是寒心了,从那以后,他对她做的事都有些不想过问。随她吧,她想做什么都随她吧,可是他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更没有想到她竟会又一次下手!
想到这里,南安王心中更苦了,他怎么能没想到?她能动第一次,就能动第二次!她这里的人是全部换了,可早先他关她的时候却没有彻底搜查。
“我知道王爷一定很恨我,但王爷不用怕,我会陪着王爷的。”她说着拿出一个东西,用调羹慢慢搅匀了,一点点喝了下去,“你看王爷,这样咱们就能一起走了。”
南安王看着她,满眼的不可置信。
南安王妃一笑:“王氏死了,衣青死了,一会儿连王爷也要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不管王爷信不信,我是真的爱着您的,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就拿这鲈鱼来说,您早先是爱吃红烧的,因为我爱吃清蒸的,您才总说自己也喜欢。还有,过去每到夏天你都让人做冰奶酪,为此专门让人在冬天取了山泉水来藏冰。其实这冰宫里有赏下来的,外面也有卖的,可你总说吃到嘴里的要仔细。还有早先,你那些兄弟里也有喜欢拿你开玩笑的,你总是笑笑,他们带你去吃花酒,你也总是早早回来。你看王爷,这一件件我都记着呢,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冷酷无情。”
随着他的话南安王的神情也恍惚了起来,这些年他一直在做着种种事呵护着南安王妃,一些事已经成了本能,一些事他已经忘了,却不想,她还记得。但,为什么?既然知道他对她好,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还要走到这一步?
仿佛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虑,也仿佛是为自己做一个陈述:“王爷,你听我说过很多关于小时候的事,但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在流放的路上,我还记得是快到岭南的时候,押我们的一个差役喝多了酒,那个差役的脾气本来就很差,那一天更差,他竟然让我的父亲去添他的脚!您能想象吗?我父亲,陈吉晨,三元及第!大明由来第一人!要去添一个那么下贱粗鄙的人的脚!我父亲自然不愿,可那人就逼迫着,把他的脸按到他的脚上,就那么一直按着!而我们,就在旁边、边看着……”
说到这里,她感觉到一阵艰难,知道这是药劲上来了。她这个药和早先给南安王下的一样,并不会让人有太大痛苦,却会慢慢失去知觉,所以早先南安王才会只觉得自己是酒醉而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事后,我大哭着问我的父亲……”她尽力的说着,回忆着那一天,她无法接受,不能接受,虽然那时候她还小,可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读书人家的姑娘,要讲气节讲名誉。虽没人对她说过饿死事小这样的话,但在她心中,却是这么想的。在她想来,受到这样的屈辱,只有死,唯有死!
她的父亲却帮她擦了眼泪,让她不要再哭了。她的泪水却不受控制,一个劲儿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们是去了所有,衣服、食物、家人,现在还有尊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礼!文君,你要记得,唯有礼法,才能保持正统!为了礼,我们可以失去一切!”
这样的话他的父亲说过很多遍,但再没有那一刻令她震撼,她真正的感受到了她父亲的意志和决心,那不仅仅是生命,那是赔上了一切的奉献!
“所以,王爷……”她看着南安王,眼圈渐渐红了,下面的话她再也说不出来,是没有办法说,也是为难。所以王爷,我只有对不起你了,所以王爷,我们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在他的父亲,在陈家已经牺牲了那么多的时候,她不能允许从她这里败坏了她父亲的坚持,为此,她可以牺牲所有。包括她的最爱,以及她自己。南安王死了,就再没有人能去请旨改变规矩,当然,若只是南安王死,她的嫌疑最大,朱纳还是会受牵连,可若是她也死了呢?那嫌疑最大的就是现在掌家的高氏了!就算高氏最后能逃脱惩罚,可有这层阴影在,朱抵再也不要想继承王位!
南安王此时的视力已经有些模糊了,南安王妃在他面前有些影影绰绰的,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早先的那个少女,带着几分自傲矜持的站在那里,突然的,他就心中一热,自此,就满心满眼的都是她了……
就这样吧,他想。就这样吧,他对不起苏苏,总算,是对得起她了。
☆、第205章
第七十四章
南安王死了。
虽然大明的历史上经常死王爷——有的甚至死了父子几人,但南安王的死还是震动了上到固安帝,下到内阁的所有成员,至于其他人只是影影绰绰的听到些消息,并不是太清楚。
一个王爷死了,一个王爷被毒死了!这就相当于现代的现代的某个政要被暗杀一样,这是全国安保的耻辱,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同时被下毒的还有南安王妃,虽然南安王妃被南安王圈禁了,但在皇家的玉碟上她还是正式被册立的王妃!
是的,南安王妃没有死。她之所以能活下来有二个原因:一,她身体比南安王好;二,她服毒的时间比南安王靠后,这也是最重要的。虽然当时他们被下人都屏退了,可不说南安王自身带的,就是南安王妃这里也有南安王早先安排的,这些人一觉得不对劲儿,立刻过来查看。
南安王妃下的药需要一定的时间发作,南安王早先就中过一次毒,所以就算太医用尽办法也无能为力,而南安王妃却被救了回来,不过也只是被救了回来,到现在她每天还是昏昏沉沉,一天清醒不了一刻钟,而就是清醒的那段时间眼神也是迷茫的,几乎说不了话,更不要说对她进行询问了。
不过她这里询问不了,其他人却是被问了个遍。正院的下人,南安王身边的人,厨房里所有的帮工掌勺,整个府里所有接触过饭食的人统统都被提了出来。但这些人也说不出个好歹,厨房里的人是不说了,就算是正院里的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只知道南安王同南安王妃谈了两句就让他们都退下了,当时的气氛,还是很和谐的。
当然就算没有人能提出有力的证据,但一些事情还是浮出了水面:比如南安王妃对朱纳的逼迫,再比如前一阵子王氏的去世,再往前推,还有安姐的小厨房,于是一条八卦狗血的线路在很多人眼前就浮现了出来。
开始,当然是南安王妃的错,她先对庶子媳妇下了毒手,害的人家身体出了问题,再之后又把嫡子媳妇的死推到了庶子媳妇身上,好在庶子媳妇也不是吃素的,洗刷了嫌疑,把南安王妃的丑陋嘴脸暴露了出来,为此南安王不得不把她关起来,可就是这么她还不安分,一见人家怀孕,就心心念念的想着把人家的孩子抢过来。这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高氏就算再没脾气也受不了了,于是在这一天,她下手了!
这是一条非常合理的解释,虽然这里面的安姐也是令人同情的,但看起来的确嫌疑最大,何况,现在还是她掌家。虽然厨房那里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但一个主持中馈的人想下手自然是有很多办法的。
陈算把所有的口供整理出来,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站在下面。在事情出来的第一时间,固安帝就接手了这件事,整个案子没有经过刑部,完全就是锦衣卫在调查,而陈算,也只对固安帝负责。
固安帝把所有的卷宗都翻了一遍,沉吟了片刻:“你怎么看?”
“此案……臣觉得非常蹊跷。”陈算想着,慢慢的开口。
“蹊跷?”固安帝神色一动,陈算没有多想,继续道,“此案看起来是高氏的嫌疑最大,但据臣分析,不像是高氏做的。”
“为何这么说?”
“陛下忘了,臣这里,是有高氏的卷宗的。早年不说,自两王谋逆,高大人奋力抗敌以来,臣这边就开始有所记录。”锦衣卫为天子耳目,记录天下事。这个天下事虽然说的太广泛了些,但值得记的必定都会记上一笔。安姐一开始只是高老爷的家人,在卷宗上本来也只会有个名字年龄之类的,最多也就是再加个脾性,这恐怕还是看在她同朱抵有婚约的面子上。可是之后江宁的赈灾和重建,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安姐的影子,这也令她的卷宗厚实不少。再之后她同朱抵成亲,而朱抵又是固安帝的红人,虽然她本身没有再做什么,可一些记录却细化了。当然,比起朝中的重臣,安姐作为一个女子并不会太引起锦衣卫的重视,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的事,陈算根本就不会去翻她的卷宗,不过只是卷宗记录下来的事,也足够令他推断出安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高氏虽只是个女子,却很有些须眉的气魄。若她真要对南安王妃下手,不会这么做,何况,她现在也没有必要对南安王妃下手。”
南安王妃已经被圈禁了起来,从某方面来说她已经算是报了仇。至于说南安王妃的提议,一是朱纳没同意,二来南安王也没开口,也就是说各方面都不确定,就为了这么一个不确定的事就下手毒害自己的公公婆婆,怎么看也不像是心智正常的人能做的出来的。而且安姐现在还身怀六甲,女人这时候一般只会想着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到万不得已,是怎么也不会在这时候惹事的。所以要让他来看,此事,倒是南安王妃做的可能性更大,当然,这话不是他能说的。
固安帝沉吟了片刻,招来一个太监去自己的房里取了个盒子:“这个盒子还是王叔早先给朕的,说哪一日他若去的蹊跷,就把这盒子打开来看看,那时候我还觉得他那话古怪,却不想……”
说到这里,他摇头唏嘘了一番,这盒子是南安王两年前给他的,那时候他一大堆糟心事,虽然当时有些好奇,但收到盒子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收了起来,今天若不是陈算说他差点就忘了这事。
盒子并没有上锁,只是扣在了一起,轻轻一拨就分了开来,里面是一个封起来的信封,他打开来,里面只有两张薄薄的信纸。信并不长,但最后不仅有南安王的王印,还有自己的私印,可以说是极为规范的。固安帝从头看到尾,久久无语,最后叹了口气:“此事,到此为止。”
陈算一怔,固安帝却挥了挥手手,没有再说什么,陈算也不敢再问,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此事虽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是当固安帝说不再调查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些反弹,但是当他把南安王的信给几个内阁大臣看后就消失了,其他人本就得到的消息不多,再见几个大佬都不开口,就算私下再有疑虑,也不过是议论议论,除了极个别的愣头青上了几封谏言外,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当然,这只是对外面人来说,对南安王府,这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南安王死了!南安王死了!南安王,竟然死了!
当这个消息传来,朱纳直接就晕了过去,安姐也是久久不能回神,虽然她对这个公公一直有看法,可也没想到他竟会就这么死了!
而之后一连串的反应也弄的南安王府人心惶惶,有的觉得要大祸临头了,有的觉得南安王府要分崩离析了,就连安姐院子里的人也是七上八下的,冰琴更是背地里没少嘀咕南安王妃:“这什么人啊,自己要死就死呗,还拉着王爷,还要把咱们姑娘拖下水!好了,好好的王府被她弄的一团糟,她倒没死成!”
“你少说两句吧,省的连累了姑娘。”思烟叹了口气,也很是忧心。平时遇上这事也就罢了,安姐现在却有着身孕呢,虽然陈太医一直说她身体不错,孩子也好,可遇到这事能不糟心吗?这心情一不好,可不就要影响身体?而且……府里那么多人都被叫去询问了,会不会问到他们姑娘身上?虽然他们姑娘是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的,可若是被审问,若是……
想到这里,思烟真是深深的期盼着朱抵。
“我怎么会连累姑娘?”冰琴嘀咕了一句,终是不再说什么了。
南安王死了,朱纳倒了,南安王府里里外外就全压到了安姐身上。但就像思烟所忧虑的,平时也就罢了,虽然会有压力,但咬着牙硬抗也不是抗不下来,可现在她扛着一个大肚子,就算已经过了最初的那个反应期,也还是更容易疲惫劳累,并且她现在的情况也不容易久坐,要处理事务就是各种不方便。
但这个时候她也不能不管,这不仅是为了南安王府如何如何,也是为了她自己。若此时府里乱了,她这边也会受影响。她没有精力管那么多,只有把所有的管事、管家都召集起来,好好的敲打了一番。过后,又把外面的掌柜叫进府,该许诺的许诺,该叮嘱的叮嘱,虽然不能说令南安王府彻底稳定了下来,到底不是乱糟糟一片了。
除此之外,她也在做着准备——被审讯的准备。
在别人看来也许还觉得无法理解,但她却是在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这事是谁做的,并且想到了南安王妃的用意。虽然没有证据,但一定会有人怀疑她,并招她问话。虽然因为她的身份,这次问话应该是比较文雅的,可她也要想好怎么应对,因为她不知道那些像她问话的是不是对她有所敌意,毕竟南安王妃还是陈家的人,虽然陈家已经没落了,却清名犹在,说不得就有什么死忠故交之类的。朱抵现在虽然有名声有功绩,却是武官,在文官中没什么交情。
“三天。”她在心中想着,从京城到燕华山,快马的话也要一天,朱抵接到消息往这边赶,也要差不多一天,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若有什么事稍稍一耽搁,就又要一天。所以三天,她只要能坚持过这三天,就能等到朱抵,到时候……自然就有他来处理了。
这些事说起来陈杂,其实却是在一天内发生的。从下人发现不对,到叫来太医,再到固安帝接收,锦衣卫调查,其实也不过一夜的时间,第二天白天安姐就要挺着大肚子处理后续,在把府里的事情处理好后,她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为自己打气。她想她一定要挺住,哪怕,是为了肚里的孩子!
现在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起卧都不是太方便,每天她都能感受到孩子的动静,有时候是他踢了一脚,有时候是他打了一拳,这令她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说不上什么母爱,但她就知道,她要保护好这个孩子,因此,她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她就像一头母狮似的谨慎的盯着周围,审讯人有可能的提问更在脑中模拟了一遍又一遍,但她等来等去都没等到谁来提问,只等到了宫里的抚慰,然后,就是朱抵。
不过安姐先看到的并不是朱抵,而是赵旭:“公子担心夫人,就让小的先回来,公子本人,则先进了宫。”
安姐点点头,再见他一脸尘土,就道:“将军一路辛苦,不如先下去休息一下。”
“夫人不用为小的操劳,将军有交代,让小的守在这里呢。小的这次带来的五十人,有不少都是从府里出来的。”一个王府,当然不可能只有几十个守卫,五十人其实不算什么的,可赵旭带来的大半是有官职的,其能调动的资源起码要再乘以十倍。这也是朱抵不知道形式,才会这么安排。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将军了。”安姐让人把赵旭带下去,又安排了饭食。之后就又是等待,朱抵摆出的阵势令她惊异,她不知道这是因为朱抵的担心,还是又有别的什么状况。
一个时辰后,朱抵失魂落魄的回来了,他一回来就让赵旭等人回去了。
“没事了。”他拉着安姐,有些落寞的笑了笑。
“怎么了?”
“以后,没有南安王了,不,也许还有,也不是我们这一支了。”朱抵抱着他,叹了口气,“父王,早就想到了这一天。他给陛下留了封信,若他无故离世,就给大哥请封一等郡王,为我请封二等郡王,而南安王……则另请有德者居之了。”
安姐长大了嘴,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她一直觉得南安王不作为,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可现在看来,竟是早留了后手!可他这后手也有点太后了吧,自己死了才发作?早点干点事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后果啊!
“父王把田地庄子大多留给了大哥,商铺银子……却大多留给了我。”朱抵闷闷的,又说了一句。
☆、第206章
第七十五章
在此时的人来看,庄子土地才是根本,上到富贵人家,下到一般百姓,有了银子总喜欢买田置地。但朱抵好歹是接触商业这些年,眼光虽不能说超前,对一些事物的看法也有了变化,虽不会认为土地不值钱了,可也知道一间经营不错的商铺意味着什么,何况南安王给他留下的还不是一间铺子,虽然早先赔了北定王家不少,可南安王这些年的积累依然非常厚实。相比之下,倒是朱纳的那一份说不上多好,毕竟南安王早先的田地大多来自封赏,这一部分是不好动的,后来添置的,最值钱的一部分又赔了北定王家,虽然剩下的依然不少,可论价值实在不多,好在南安王为他请封的是一等郡王,只是封赏也足够他衣食无忧了。
从某个方面说,南安王是尽量的在两个儿子只见保持平衡了,当然,在外人来看还是朱纳沾光,毕竟一等郡王的封号是能世袭的,二等郡王要迈向一等,不知要费多少功夫。不过这也是应有之意,再怎么说,朱纳也是嫡子,即使他娘犯了错,可看南安王对她还有情有义,在信中还专门为她做了安排——希望她能一直被长子奉养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