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没过多久,丫鬟婆子便簇拥着尚夫人和青山道长来了。
青山道长作为前宫中供奉,陛下钦封的“金门羽客”,在宫中和京中高门都是进出自由的,因此尚夫人并不十分避忌,亲自恭而敬之地陪着青山道长来到了绿竹轩。
一对小丫鬟和一对小道童提着琉璃绣球灯在前方引路,青山道长和尚夫人在飒飒竹林风声中边走边说着话。
尚夫人叹了口气,道:“真是麻烦道长您了,我这女孩子今年才十四岁,身体娇弱得很,瞧着弱不胜衣的,似乎一阵风都能把她给吹走。我一直盼着她今年年底就和犬子成亲,早日给我诞下孙子孙女,却又担心她身子太弱,不能过早生育……做人父母,都是这样,既想要看着孩子儿女双全,又担心孩子……我啰啰嗦嗦的,道长您可得包容啊!”
青山道长心道:尚夫人看来是真的疼爱尚佳的小童养媳,阿晓看来是没戏啦!
他神情却是端肃之极:“夫人,我虽是出家之人,却能理解父母疼爱子女之心。”他对阿晓,不就像对儿子一样么?只是阿晓身份高贵,他的这一片慈爱之心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眼看着前面青竹掩映中一个灯火通明的小楼隐隐在望了,青山道长又开始担心:阿晓到底混进去没有?怀英和怀真的功夫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好?
尚夫人一行人进入了绿竹轩小楼一楼的堂屋,分宾主坐了下来。
小樱指挥着小丫鬟奉上茶点,然后悄悄退到一边侍立。
尚夫人陪着青山道长饮了会儿清茶,这才吩咐小樱:“去请你们姑娘出来吧!”
小樱答应了一声,恭谨地进了卧室。
不多时,一个小丫鬟掀开了卧室门上的珠帘,一个青衣丫鬟扶着一个体态纤弱的美丽少女走了出来。
青山道长定睛一看,发现这个少女果真是绝色,身上穿着深蓝绣花杭绢夹衣,系着一条月白熟绢裙子,果真如同尚夫人所言,的确是弱不胜衣。
只是他细瞧了瞧,觉得这美貌少女虽然瞧着纤弱,可是肌肤晶莹润洁,整个人似乎隐隐透出宝光,实在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啊!
看罢脉象,青山道长笑了,看向尚夫人:“夫人,小姑娘一点问题都没有,健康得很!”
尚夫人怎么可能相信:“可是看着……”
青山道长觉得下面的话小姑娘不能听,便道:“夫人,我们不如先离开吧!”
尚夫人会意,便起身道:“道长,请!”
一行人热热闹闹而来,又热热闹闹走了。
绿竹轩小楼内又恢复了宁静。
李栀栀大喇喇道:“我就说嘛,我一点问题都没有,身体好着呢!”
她看向如珠如玉:“你们忙了一天,也都累了,去歇息吧,这里有小樱陪我呢!”如珠如玉今日累了一天,还没休息呢,她们又都不在绿竹轩内住,得让她们带着那几个小丫鬟早点回去,也能赶上在大厨房吃点东西。
如珠如玉是真的累了,便笑着答应了。
待房子只剩下自己和小樱了,李栀栀才觉出饿来,便央求小樱:“小樱,我好想吃你做的素面啊!”
“我也有些饿了,”小樱笑着道,“我去夫人那边的小厨房给姑娘做去!”
李栀栀眼睛笑成了弯月亮:“去吧去吧!”
小樱刚出去,李栀栀便觉得自己下面似乎有些汹涌澎湃,好似有什么涌了出来一般。
她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便撩起裙子探头往后看,然后叹了口气——她月白熟绢裙子后面,赫然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淋漓鲜血,就在她翘翘的小屁股上!
房内丫鬟都不在,李栀栀只好自己去了卧室换衣服。
她从箱笼里取了一套中衣亵裤和一条玄色绣花缎裙,然后捧着这叠衣裙去了床后。
李栀栀一抬头,见后窗大开着,便走过去预备关上窗子,却发现外面似乎人影一闪。
她疑惑地走到了窗前,刚要去看,便发现窗的右侧闪出了一个细高挑的玄衣青年,脸色白得几乎要发青了,眉睫却浓秀,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弯月唇嫣红——不是郑晓又是谁?
李栀栀以为自己眼花了,转过身子道:“真是见鬼了!”
郑晓发现自己没吓到李栀栀,正要再接再厉,凝神看向李栀栀,却发现李栀栀白色的裙子上洇着一大片淋漓的鲜血!
而此时李栀栀也有些疑惑,回头去看,她那红得触目的嘴唇衬着雪白晶莹的肌肤和浓秀的眉睫,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再加上乌黑长发随风而动——郑晓觉得自己看到了艳鬼!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再次看向李栀栀屁股上那一大片鲜血,顿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扶了扶额头,眩晕感更强了,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
郑晓虽然喜欢红色,却晕血啊!!!
☆、第 64 章
渡过黄河之后,眼看着京城在望,赵然等人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就连护送赵然的几千骑兵,也都不由自主加快了行进速度,黄昏时候便赶到了东京城外的禁军军营。
在军营中大肆涤荡一番之后,赵然等人都衣履一新,旧貌换了新颜。
贺沥自然是留下整顿军队,而尚佳则随着赵然的卫队,把赵然送到了皇宫。
赵然是要去觐见陛下,等出来不知又是何时了。
见天已经黑透了,他便认真交代尚佳:“你也回家看看吧,不必等我。明日在家等我消息。”
尚佳答了声“是”,目送赵然在众人的簇拥下消失在宫门之内,这才从天和手中接过马缰绳,认镫上马,打马往杏花胡同方向而去。
天和等人忙骑着马跟了过去。
回到家里,因知道父亲陪同郑太尉出使西夏之事,因此尚佳命天和等人都留在内院门外等候,他自己直奔内院正房去见母亲。
正房廊下挂着一对半透明的羊皮灯笼,照得附近庭院朦朦胧胧的,尹妈妈和黄妈妈正带着四个小丫鬟静立在廊下,另外还有两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小道童也立在一旁,一看就是堂屋还有客人的样子。
尚佳见状,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只是他脚上穿的是军靴,饶是刻意放轻了脚步,可是军靴踩在青砖铺就的甬道上,还是发出了“磔磔”的声音,尹妈妈和黄妈妈等人听到声音,都看了过去。
别人犹可,碍于学士府的规矩,端正行礼而已,并不敢大声喧哗。
唯有尹妈妈因为是尚佳的奶娘,见了尚佳便有些控制不住,轻步上前握住了尚佳的双手细细打量着,眼睛早湿润了。
尚佳原本清俊得很,如今在塞外经历了太多的风霜,肌肤黑了不少,但是却依旧细腻,更兼猿臂轻展宽肩长腿,高挑挺拔之极,看上去终于完成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过渡,当真是英俊阳刚非常。
尹妈妈摸了摸尚佳的手,发现粗糙得很,不由心疼极了,指了指堂屋内,低声道:“青山道长来为李姑娘诊病,如今正在堂屋和夫人谈李姑娘的病情呢!”
尚佳侧耳细听,听到里面正在谈什么子宫避孕之类话题,顿时两耳发烧,实在不好意思听下去,便低声问道:“栀栀在哪儿?”
尹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姑娘如今搬到了绿竹轩……”
尚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奶娘,便低声道:“妈妈,我给你带了些礼物,让人送到你房里了,你得空看看吧!”尹妈妈孩子生下来就没了,这么多年都把他看成自己的孩子,尚佳心中都明白。
尹妈妈抬眼看向尚佳,朦胧泪眼中满眼惊喜——阿佳还记着我这老奶娘呢!
尚佳最怕女性流泪,当即低声道:“我去瞧瞧栀栀的病,等一会儿就过来!”
听到栀栀病了,他心中很是担忧——栀栀看着太单薄太柔弱了!
到了绿竹轩,尚佳发现园门虚掩,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今日正是中秋,天上挂着一轮明晃晃的月亮,月光如水泻在满园竹林之上。
夜凉如水,夜风拂过竹林,发出“飒飒”竹声,小径两侧草丛中小虫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尚佳心中担忧栀栀,在月光与竹声中大步走向前方灯火通明的小楼。
正在这时,绿竹轩一楼堂屋内突然冲出了一个女孩子,闪电般向着尚佳这边冲了过来。
尚佳目力极佳,就着廊下的灯光,认出了是栀栀,当下便叫了声“栀栀”,伸开双臂迎住了栀栀。
眼睁睁看着郑晓倒了下去,李栀栀总算是确定了她没有见鬼,后窗外面确实是郑晓!
面对郑晓,她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是拎着裙裾拔腿就跑。
李栀栀闪电一般冲了出去,小鹿般灵巧迅速,很快便跑出了绿竹轩小楼。
她跳出门槛发力奔跑,冲到绿竹轩小楼前的竹林小径上,居然看到尚佳正在走过来。
李栀栀心中顿时大乱:难道是在做梦?从郑晓出现到尚佳回来,全都是梦的一部分?
她心念如电,可是奔跑的双腿却停不下来,一阵风般撞入了尚佳怀中。
尚佳胸膛坚硬,虽然隔着一层玄缎圆领长袍和一层白罗中单,可是李栀栀依旧撞得头晕眼花,突起的胸部尤其疼痛,她百忙之中用手撑在尚佳胸前,往后退了两步,这才仰首看向尚佳:“阿佳哥哥!”
尚佳见李栀栀小脸雪白,眉头紧蹙,雪白的贝齿咬着艳红的樱唇,似乎是疼痛难忍的模样,下意识道:“栀栀,碰到哪里了?”
接着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明白自己撞到李栀栀哪里了——方才李栀栀撞上来时,他似乎感受到了柔软丰满的触觉……
咦?栀栀什么时候发育这么大了?
想到这里,尚佳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热辣辣的,他不敢看李栀栀,眼睛看向别处,心道:幸亏老子在沧州草原上晒成黑炭了,脸再红也看不出来!
谁知李栀栀对他颇为熟悉,见尚佳桃花眼水汪汪的,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而且视线闪躲,似乎不敢直视她……
李栀栀发现了尚佳的异样,便暂时忘了自己胸前的剧痛,借着楼前灯笼的光晕专心致志观察尚佳,这才发现尚佳微黑的肌肤似乎有些红,被长睫毛遮住的黑眼睛里流光溢彩……
她不由在心中感叹:尚佳真的是一个很清俊的男人啊!
四周很静,只有夜风吹过竹林飒飒作响。
李栀栀觉得自己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尚佳怦怦的心跳声和急促紊乱的呼吸声,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往下看了过去,发现尚佳玄袍某处似有起伏,好像真的有一些异样……
尚佳反应很快,当即身子一侧,躲开了她的视线。
为了掩饰尴尬,李栀栀当即转过身去,笑盈盈道:“阿佳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尚佳此时渐渐平静了下来,看向李栀栀,正要回答,却发现了李栀栀月白裙子上的大片血渍。
他深吸一口气:“栀栀,你去换换衣服吧!”栀栀月信又来了!
李栀栀“啊”了一声,顿时全想起来了,当下满脸通红就要往屋内跑,可是跑了几步,又想起了卧室窗外的郑晓,忙转身央求道:“阿佳哥哥,你陪我一起进去吧!”
尚佳:“……”
他满面通红,艰难道:“栀栀,男女授受不亲……”
李栀栀轻轻一跺脚:“阿佳哥哥,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一脸焦急:“我都快要吓死了!我总觉得方才好像有人在窗外窥伺!”
尚佳正要说话,李栀栀便道:“总之,我去换衣服,你到卧室后窗外看看吧!”
李栀栀飞快地冲进了卧室,拿起慌乱中被她扔在地板上的衣裙,躲到了那张沉香木雕花大床中,把鲛绡宝罗帐放了下来,这才飞快地脱去了身上已经污了的裙子,又做了一番清洁,这才换上了洁净的衣物。
她又走到镜台前照了照,觉得自己一切妥当,这才走到卧室后窗探出头去:“阿佳哥哥?”
尚佳在后窗外排查了好几遍,虽然没有发现人,却寻到了人出现过的痕迹,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正看着被人踩倒的一根细竹思索,听到后窗传来李栀栀的声音,便抬腿大步走了过去:“栀栀!”
李栀栀见他神情沉静,便知什么都没发现,就有些怀疑自己是活见鬼了,便闭口不提此事。
尚佳双手在窗台上一撑,轻轻一跃,便从窗外跃了进来,轻捷地落在了李栀栀身前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