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刘玉洁摇了摇头,将心里早就考虑过几十遍的想法说出,“为何不让九安从军?”
本朝崇文重武,身手好的男儿走到哪里都不会混得太差。她直觉九安更适合武将这条路,当然,若喜欢读书习字也没什么,武将和读书习字并不冲突。
林嬷嬷犯难,从军啊,那也得有关系,如今长安的兵马司人满为患,没有真本事和人脉,哪有那么容易混进去,混进去也不一定能出头。
刘玉洁眼珠缓缓一转,我有办法!办法施行之前,先得问问九安的意见。
即使一心为他好,她也不能擅自做主旁人的人生。刘玉洁当着林嬷嬷的面将这番打算说给九安听,问他愿不愿意。
九安想了想,可以啊。
刘玉洁心中大喜,如此一来九安就可以留在长安。此生,她可以将绿衣和绿染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当然,也一定会为九安说个好媳妇儿。
勋国公府的宝康街与平泰长公主府的明德街相互毗邻,由北向南最后汇成一条明春街。
圣上既然下旨让这群年轻人狩猎孝敬家里长辈,自然要放承易郡王回公主府尽孝。
韩敬已没想到会遇上刘玉洁。
她应该是从家里偷跑出来,没带婢女,穿着男孩的服饰,胸/前鼓鼓一小团,一看就是个姑娘。
大周盛行女子穿男装,刘玉洁的打扮并不奇怪。
她兴致勃勃对一脸无辜的九安道,“我带你去吃凫茈糕,真正的长安的凫茈糕。”
这是前世就答应他但从未实现的小承诺。
九安为难,“凫茈糕是什么,我也没说想吃啊。”
他尚且年幼,男女概念模糊,就觉得刘玉洁长得好看,但并不觉得好玩,几乎要被她的热情弄疯了。
“郡王驾到!”
有司使长长的吟唱一声,只见两列重甲护卫并郡王仪仗而来,明春街一带属于达官贵人的聚集地,周围除了高档酒楼银楼绝不会出现小摊小贩,所以宽敞的街道并无闲杂人等,但仪仗威风不减。
“在长安有很多贵人,他们一出场就像这样,不过很少会有这么大的架势,这个是郡王的仪仗。”刘玉洁拉着九安回避,并向他讲解许多长安的注意事项。
仪仗忽然停下,朱轮马车的湘妃竹帘被人挑开一角,露出韩敬已的脸。
他嗤笑一声,对刘玉洁勾勾手指。
刘玉洁并没有动。
韩敬已放下竹帘,不一会又挑开,朝她扔来一个东西。
羽毛被发干的血迹黏连,呈乌红色,脑袋上直挺挺插/着一支箭的长尾锦鸡。
换成一般的女孩估计要尖叫着晕倒。
刘玉洁默然侧首视他。
“对不起!”他说。
刘玉洁:“……”
“有人想送你这只鸡,”韩敬已指着地上的尸体,“被我一不小心弄死了。”
☆、第29章 030
明春街,众目睽睽之下,韩敬已诚挚的向她致歉。
这鸡跟她有什么关系?别说弄死了,就算被他吃了也不需要对她道歉。不过这正是韩敬已的风格,杀鸡儆猴的吓唬她!
前世,她的波斯猫儿死的比这只鸡还惨。
他将鞭子一下一下甩过来,每一鞭都离她的身子不过半寸,只因她向王爷进了他的“谗言”。
“嫂嫂,我一共挨了三十六鞭,只甩了你十六下,连皮都没破,你哭什么?”他以手柄挑起她下颌。
“你……孽障!”那时她还不太会骂人。
“再骂一句。”
“孽障!”
“再骂一句。”
“孽!障!”
喵——
一声凄厉的惨叫,雪团儿般的波斯猫被韩敬已的鞭子卷上天,又落下来,刘玉洁哭得险些闭过气。
她的波斯猫儿,从长安买回的,足足陪了她一年零三个月,被他抽死了,一动不动,后腿挺的直直的。她恨他恨出一身冷汗。所以他的白玉骢该死,该死啊,但真不是她杀的,却算到了她头上!他假装若无其事的要送她白玉小马,还说为她准备了两个月,可惜白玉骢死了,小马不敢出来,让她自己去领,殊不知那是一场万劫不复的陷阱。
前世的浮影不断晃动,嘤嘤哭泣的她,饶有兴味倾听的韩敬已,甚至以指敲击桌面为她打拍子,“哭啊,接着哭,哈哈,小傻瓜。”
刘玉洁弯腰拾起长尾锦鸡的尸体,想砸韩敬已的脸,又想起身后的九安,攥了攥手心,作罢。
“阿玉,只要你学会接受我,我们之间就会变得简单。”韩敬已深深看了她一眼,放下竹帘,浩浩荡荡的郡王仪仗不疾不徐离开。
欸?她身后的小厮怎么有点眼熟。
车内老内侍为他添茶,低声问,“倘若刘涉川不为所动呢?”
刘大人谨慎又聪明,当然不会动容。
但是老三不行啊,求才若渴,正愁没地儿坑他呢。
韩敬已唇畔牵起一抹幽凉的笑意,目光掠过掌心,阿玉,你飞不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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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郡王都这样吗?”九安问。
“不,只有变态才这样。”
圣上可真喜欢他,恐怕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威风又嚣张的质子,五年后还放他回阜南道,简直无恶不作,只手遮天。
大家都被他骗了,因为他长得好看,能言善辩。
只有她知道,他有多坏!
热情的女孩忽然像泄了气的风帆,肩膀微微垂下。看来刚才那个郡王是坏人。九安不知该如何安慰刘玉洁,便拾起地上的鸡,“这鸡不错,烤着吃味道又鲜又嫩,尾巴上的毛还能做毽子,你会踢毽子吗?”
不会。刘玉洁摇了摇头,“绿染喜欢。”
“那给绿染做一个吧。”
她点点头,温柔视他。
“你吃过锦鸡的肉吗?”他问。
她又摇了摇头。
九安望着她,想起庙会上卖的木头娃娃,她应该是个木头美人。“我烤给你吃。”
那我买凫茈糕给你吃。两人相视一笑。
沈肃做梦也没想到那只鸡最后被刘玉洁和九安吃了,恐怕韩敬已也没想到。此事先告一段落。
没过多久,韩敬已的举动便收到成效。
他在明春街对刘玉洁的无礼迅速传进刘涉川耳中,再聪明冷静的人被触及逆鳞都要火冒三丈。刘涉川对韩敬已怀恨在心。
三皇子趁机上书参了韩敬已一本,这让刘涉川诧异不已,虽知三皇子目的不纯,但以这样的方式讨好他,不可谓不是另一番诚心。他心绪波动,但亦不会跨越雷池。
韩敬已被罚闭门思过。
另外几位皇子倒没啥特别动静,四皇子依然自负,五皇子倒是沉稳许多,并未因三皇子出了风头而着急。
没过几天,有御史上书参了三皇子和刘涉川一本,理由是朝臣与藩王交往过密。
刘涉川几乎要冤死,不就是平时打照面你多说两句,我回应一句。但前朝其实和后宫的长舌妇差不多,最怕捕风捉影的东西。
三皇子为他不惜得罪圣上最为喜爱的幼弟,不管在谁眼里,他都跟三皇子化成一条线了。刘涉川犹如醍醐灌顶,出了一身冷汗。
一向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元德帝又会怎么想呢?
元德帝的这个帝位来路不正……这是朝廷上下最为忌讳的秘密,身为他身边多年的得意人,刘涉川又岂会不知雷池在哪里,为了避嫌,他称病在家卧床休息,闭门谢客。
刘玉洁和刘玉冉轮流去上房侍疾,都被刘涉川以怕吵劝了回去,独留小姚氏一人在旁。
国子监就是一个小朝堂,一有什么动静通常最先探出风向。刘瑾砚一下学就被刘玉洁拖进相对僻静的绿藤榭。
阿爹病没病她还不知道吗,能让阿爹称病在家的原因肯定是朝堂上的事,刘玉洁只能问刘瑾砚。
刘瑾砚将所知道的复述一遍。
起因是韩敬已对她无礼,然后三皇子参了韩敬已一本,现在有人开始怀疑三皇子与阿爹的关系。
那天大庭广众之下,他一点也不避讳的朝她扔了一只鸡,引来对面茶楼不少人探头探脑,那些人里保不准就有御史言官的族亲。
她太了解韩敬已了,一举一动都充满目的性,这一世他还要害阿爹!
前世阿爹在她十七岁,嫁给沈肃一年半后被贬,距今还有四年,除非韩敬已疯了,才专注四年的时间坑阿爹。
从道理上说不通。
所以他只想谋害三皇子,阿爹只是不小心被连累,这一点就解释的通了。
然而这一世因她去如闻寺进香导致韩敬已提前五年遇到她,想到这一层,刘玉洁额头两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知为什么……他又莫名其妙看上她了,欺负她的眼神跟上一世一模一样,如此,手段必然也不逊色上一世,为了得到她,在构陷三皇子时会不会特意的黑阿爹一把?
倘他有意出手,阿爹很可能等不到四年后了,届时她就是罪臣之女,等待她的即将是什么……刘玉洁越想越心惊,一时之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般僵住。
只要能换来金钱权势,族人才不会管她死活,那时她连王妃都不是,即便被韩敬已摆弄而死估计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不,她不要做他的玩/物!
刘瑾砚见洁娘望着自己半天没什么表情,心下大为不解,目露担忧,在她脸前使劲晃了晃手指,“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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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在宫里两天,高禄公主借口探望姑母便移驾平泰公主府。她自小与韩敬已亲近,或者可以解释为她自小缠着韩敬已,几天不见便想的慌。
“十七叔,赏花会的花露你还满意吗?本来只邀二十个丫头,你嫌人少,我又多邀了十个,足足二十五种花露,连母妃都说今年格外出色。”
“嗯,好。”
“十七叔,我种的牡丹开花了,你要不要啊,我让人搬几盆给你。”
“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