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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春神之恋 第95节

      哈迪斯虽然很努力去理解她的话,最终还是不成功,他垂眸温和问:“成功袭击一位神明,你不是该感到高兴吗?”
    泊瑟芬已经冷静下去,她终于想明白自己的忧虑来自哪里,“不对,我碰了那个椅子后,变得非常无情。哪怕面对的是个无辜的孩子,我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
    她恐惧的不是自己用刀子刺入死神的身体里,而是恐惧自己无情得没有人性的样子。
    哈迪斯用黑雾化出一块柔布,细心擦拭她手指上的血,短剑又挂回她的手绳上。
    他思考了一下泊瑟芬的话,才说:“你不喜欢没有感情的状态吗?”
    泊瑟芬没有任何犹豫,“没有感情还是人吗?”
    哈迪斯擦拭的动作一顿,声音沉了几分,像是诱导什么说:“如果,你变成神呢?”
    泊瑟芬觉得手指有点痒,忍不住动了下指尖,“如果变成神没有感情,像是刚才那样也没有什么意思。”
    是真没意思,那种冷酷到如同死物,杀戮也毫不动容的模样,就是让她当神她也不稀罕。
    哈迪斯默默看了她许久,才移开眼神看向那个新建立的祭祀屋方向,回复她,“如果你不喜欢,以后不会变成那样。”
    泊瑟芬松一口气,然后她又皱眉,终于明白自己这个模样简直就是雏鸟归巢,小蝌蚪找到妈妈。
    哈迪斯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她的巢了,连口头上一句慰藉的话语,都能让她安心。
    也许是这气氛太温馨,泊瑟芬自然而然问出口,“哈迪斯,那个神殿里的神像是你亲手制作的吗?”
    哈迪斯诚实点头,“嗯……”
    泊瑟芬不自觉地反用力握着他的手指,语气带出不易察觉的紧张感,“你还很喜欢那个神像主人吧。”
    哈迪斯继续诚实点头,“嗯……”
    “……”空气里充满死一样的寂静。
    泊瑟芬面无表情回应:“哦……”
    第72章 分床
    当泊瑟芬抱着被子跟枕头, 站在哈迪斯屋宇门口时,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跟人冷战,冷战是要好过又遇到矛盾才会产生的状态。
    她跟哈迪斯「好过」吗?
    显然没有。
    所以她只是想明白了他们这个状态是错误的, 必须及时纠正过来。毕竟跟一个心里有「白月光」的男神共睡一个屋子, 迟早要出事。
    哈迪斯先前不讲道理的状态已经过去,现在她终于可以将这个合理的诉求提出来,“我们分房睡吧,哈迪斯。”
    换了身白内衫的哈迪斯手持硬笔,笔尖落在长卷羊皮纸上,死亡的名字从笔尖处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惨叫。
    他苍白的脸如凝固在古老岁月里的石块,黑色的眼眸却活了过来般,一动不动盯着泊瑟芬……手里的被子跟枕头。
    门开着, 泊瑟芬已经半只脚都踏出去了,深夜的走廊跟白天的走廊没有什么两样,都是靠着油火的光在维持光明。
    就是壁画上的侍从们大多闭着眼睛在打瞌睡,感情好的还会靠着另一个线条人的肩膀,互相依偎着。
    泊瑟芬看到那两位依偎着的壁画爱情鸟, 突然觉得狗粮这破玩意真是躲哪里都能吃到, 穿越三千年都躲不开。
    她酸溜溜看着壁画, 又发现什么低头,看到自己身后多出了一个安静的影子。
    熟悉的气息与她混在一起, 完全分不出是谁的。
    用同一种香料跟甜油来沐浴,味道相同是很正常的。
    泊瑟芬仰起头,果然看到哈迪斯无声无息贴在她身后。
    真不是她想吐槽, 冥府不管是鬼还是神, 还是画出来的工作人员, 就没有一个有正常的脚步声。
    如果不是出自什么特殊目的, 这群家伙哪怕跑步都是无声的,害得她自己鞋底落地大点声都有些缩脚。
    哈迪斯另一只手搭在金色的门板上,一只手轻放在她的肩头,低头的时候连带眼下的阴影,耳边的黄金,下颌的线条都带着一种冲击人的极艳感。
    泊瑟芬困难地眨了下眼,才重新低下头,眼可能是被灯或者某神的脸晃了下,瞳孔都在嗡嗡发花。
    她的各种小情绪太轻巧细致,要是平时哈迪斯,可能会敏锐捕捉到她那抹柔软的情感波动,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却都在她踏出这间屋子的脚上。
    他能轻易阻止泊瑟芬走出这个屋子,却没法解决她随意置放在他心里负面情绪,似乎从说起喜欢她的神像开始,她就不开心了。
    难道是碰到遗忘之椅的后遗症还没有清除干净?
    或者是还不习惯拿刀子捅神?
    还是……厌恶他私自雕刻自己的陶制像?
    对自己制作技术非常自信的哈迪斯,完全没有想过她看不出那神像是自己,还彻底忽略了毫无存在感的大嘴巴子死神。
    当然更不可能往「嫉妒」这个方向去考虑。
    毕竟他看习惯的嫉妒情绪,都是疯癫到直接开杀的那种。
    例如天天逮着破坏婚姻制度的宙斯不放的赫拉,每次嫉妒都是毒火上身,到处追杀别人来巩固神位,顺便发泄自己无法掌控宙斯的愤懑。
    而且也没有嫉妒自己的神像的道理。
    所以哈迪斯对泊瑟芬这种挠心挠得厉害,却不怎么灼烫的情感毫无头绪,只知道她不高兴。
    不高兴到不跟他睡觉。
    哈迪斯的胸臆间暴烈涌上一股掠夺的冲动,明明隐忍惯了的痛苦,此刻又冒出头来伸出欲望的利爪,轻易地让他眼里出现了火烧的红点。
    似乎有一股更黑暗的力量,在怂恿他放纵自己的情潮,淹没眼前这个不听他话的爱人。
    泊瑟芬觉得肩头很重,忍不住伸手扒拉开哈迪斯的手指,“松松,你太用力了。”
    对于讲道理的哈迪斯,泊瑟芬是非常随意的。
    加上没谁能天天二十四小时处于警戒状态。
    所以也没有立刻发现,身后的神明有一刻踏在失控的边缘,随时要坠落到崩溃的深渊里。
    哈迪斯默不作声,直到听到听她轻微嘶了一声,他惊醒一样立刻松开手。
    泊瑟芬已经抱着被子走出去了,房间那么多,她就知道走廊尽头有一间小客厅一样的屋子,里面放着卧榻跟椅子。
    她走得很小心,侧耳倾听身后的动静。如果哈迪斯动的话没有脚步声,也会有衣服摩擦声。
    这是在试探他底线,一步一步,从一开始恐惧的缩着,再试着要求学习,到现在她得到了一个囚犯最好的待遇,哈迪斯几乎是有求必应的纵容。
    而今天晚上她终于鼓起勇气,踏出离开他的第一步,分房。
    泊瑟芬并没有觉得自己能一步成功,只是看到神像的时候,她发现哈迪斯可能,也许已经开始脱离对她的盲目爱慕,开始想起了那个他不知啥情感,记了好多年的女神。
    而这个时候,她当机立断要求离他远点,是有很大的成功性的。
    分房成功后,就能渐渐用各种借口远离他。到最后一步甚至都不用拔箭,他们也就能自然成为陌路之人。
    这就是最好,最安全的逃离方式。
    泊瑟芬为自己聪明又细致的计划,点了个心酸的赞。
    穿越前她是一个脑子平滑得没有褶的欢乐多,现在扒开她头皮一瞧。嘿,全是叠起来算计人的阴谋坨坨。
    她边感叹自己被环境变坏了,边放慢脚步,却没有听到身后某神任何该有的反应跟声音。
    还真是爱情威力在减弱,那破乐色箭估计要过期了。这不哈迪斯连半句挽留都不说,至少跟她道个别也成。
    泊瑟芬低着头,心情庆幸又低落地走入那个类似小客厅的屋宇。
    然后就看到幽暗许多的四方屋内,摆放着长卧榻的地方,哈迪斯已经坐在那里。斜落在地面上,还穿着条鞋的脚大半从细滑的亚麻布摆中露出来。
    她脚步一顿,顿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这里不适合安眠。”
    哈迪斯只是非常平淡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得听不出底下任何正在灼烧的疯劲。
    泊瑟芬往后退,刚要离开这里寻求别的房间,就听到哈迪斯像是劝告,却含着几丝冷意更像威胁的话。
    “除了我的屋宇,整个王宫没有一间屋宇有能供你舒适沉睡的床……”哈迪斯看了一眼自己的坐的卧榻,继续补充,“还有家具。”
    这句话是带着恶意诅咒的,话语刚落,他站起身来,坐着的卧榻已经彻底成为消散开的灰烬。
    而整个王宫里,其余屋子内的所有适合卧着躺着的家具,都瞬息消亡。
    因为睡神带来甜蜜梦乡,而难得睡着的各位判官在床消失后,立刻被摔到怀疑神生。
    他们辛辛苦苦没报酬没奖励干了这么多年,怎么连个觉都不让睡了,想举罢工泥板不解释。
    坐在卧榻上给死神涂抹药膏的修普诺斯,直接栽地上,还扯裂开了死神的伤口。
    塔那都斯是第一个听到冥王诅咒的。不过他习惯了沉默,也就懒得提醒自己的兄弟。
    他若无其事从摔懵了的睡神手里夺过药膏,将重新流出来的肠子又敷衍了事地塞回去,内脏乱七八糟也看不见,保证外皮完好别敞风就行。
    泊瑟芬没有顺风耳,当然听不到别的神唧唧歪歪的抱怨跟捶地的声音,但是她眼睛没问题。
    这试探底线,直接踩哈迪斯的脚丫子上去了。
    哈迪斯哪里是不在乎她的分房,她感觉这张消失的椅子,就是哈迪斯想给她的下场。
    分房计划由于自身误判形势外加采取过激的方法,宣告彻底失败。
    她立刻摆正态度,半边脸都藏到拢着而显得柔软的被枕里,又小心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美好的笑容,眼弯弯的。“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睡觉吧,哈迪斯。”
    能退能进就是她今天的人生格言,所以她非常快速抽回在哈迪斯底线上狂踩的脚,又缩回自己的兔子洞里,探出两只耳朵企图卖萌混过关。
    为了活着,咱不寒碜。
    哈迪斯站在满地灰烬的幽暗处,苍白阴冷的脸没有显露出半点怒意,却让现场唯一的观众觉得四面都是风,冷得恨不得裹几十层被子渡过这个寒冬。
    终于,他往前踏了一步。
    泊瑟芬满脸笑容地,往后退了两步。
    哈迪斯看到她开始变得紧张的神色,心又被她猫爪般的情绪挠了好几下。那爪又小又尖,却比巨神族一脚踹过来还要让他心肺闷痛。
    所有潮动都退回黑暗里,他微低着头,压住所有攻击性,试着拿出最温和的模样。
    冷雪凝成的眉眼开始消融出柔软的痕迹,习惯了石化状态的脸部肌肉,想要做出点别表情,都是需要准备跟训练的事情。
    泊瑟芬见哈迪斯像是在发呆,四周的气氛也没有那么惊悚,刚要放松下去,就看到哈迪斯又抬头看向她。
    然后他对她露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