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了偏头：“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发现异常？”
    黄乐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
    鹿鸣微平静地凝视着他：“多年不见，身处国外的老朋友委托你多照顾照顾彭家焕，为此还给了你不少钱，对吗？”
    这里面的猫腻，黄乐真没感觉吗？
    黄乐目光闪烁，下意识避开鹿鸣微的视线。
    【呵呵】
    【果然有猫腻】
    【好处拿到手，另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黄乐眼底映照出的，都是直播间观众辛辣讽刺的话语。他像是被沼泽地吞入其中而无力挣扎的动物，四肢绵软无力，根本无法逃脱。
    黄乐低下头，避开屏幕间的话语。
    他想离开，想要离开，他现在就想要离开！
    只是挪动几步，黄乐跟前便出现一双脚，而后是两双三双四双五双。
    他微微抬起头，对上一双双愤怒的眼睛。
    黄乐的心重重跳了两下，他色厉内茬，大声怒吼道：“你，你们——你们围着我做什么？现在还在上班时间，知道吗？”
    所有人冷笑一声。
    两名工作人员重重压住他：“我们已经报警了，老实点！”
    另一边也传来剧烈的声响。
    实习生盛晓雷一把扑住想要逃跑的彭家焕，大声怒吼道：“别想跑！”
    “混蛋——！”
    “丧尽天良的垃圾！”
    怒吼声不至在办公室内响起。
    派鹏新闻的门口很快围聚上不少人，愤怒的目光像是刀刃般扎在他的身上。
    厌恶的怒骂声此起彼伏。
    黄乐过去见多了网民的嘲讽怒骂，他从未在意，也从没有放在心上过。甚至他还经常借此来教育下属——我们只是对新闻进行一些修缮，让更多人看到这件事，同时也让我们赚取到更多的流量，更多的金钱，至于骂声多点也无所谓啊。
    至于被曝光的受害者——
    他们的感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黄乐只要安抚上两句，或者直接让保安将他们驱逐出去，一切就会恢复正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所有的指责落在自己头上为止。
    黄乐环顾四周，赫然发现自己像是被卷入暴风雨上里的独木舟，顷刻间就被卷入黑沉沉的深海底部，再无浮出水面的希望。
    黄乐下意识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鹿鸣微补充道：“对了，赵导和张大志所看的视频的确和我有关——那是我发给他们的，日后会公布于众的宣传片资料。”
    黄乐猛地抬起头来：“！！！”
    鹿鸣微思考了下：“算一算时间，或许你和彭家焕还在看守所的时候就会看到了。”
    她眉眼弯弯，笑得灿烂：“老实说，我还挺期待你们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黄乐：“？？？”
    直播间观众：“？？？”
    随着派鹏新闻门外传来警车的声音，鹿鸣微也直接挂断连线。直播间观众没询问黄乐和彭家焕的下场，而是对鹿鸣微口中的宣传片更感兴趣：【鹿大师，宣传片是什么啊？】
    【鹿大师与赵导合作？】
    【这是什么东西的宣传片？】
    鹿鸣微偏了偏头：“这是个秘密。”
    她嘴角上扬，眼底含笑：“到时候宣传片发布……你们记得不要吃饭的时候看就好。”
    【？？？？】
    【啊？为什么啊？】
    【估计是恐怖的内容？难道是介绍鬼怪？】
    【不是，介绍鬼怪啥的要赵导也就算了，要张大志做啥？】
    【做……挨打的？】
    【艹，前面的你是魔鬼吗？】
    直播间里，所有人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也有少许人看到了鹿鸣微很是微妙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那宣传片到底是什么？
    随着第二位算命人出现在镜头前，直播间观众也渐渐将宣传片抛到脑后，不少人惊呼出声：【这不是一粒樱桃吗？】
    镜头前出现的是名时尚女孩。
    她有一头长长的大波浪，妆容精致又靓丽，赫然是网上颇有名气的美妆博主：一粒樱桃。
    【哇，我居然同时看到鹿大师和樱桃！】
    【这就是我上班偷偷看视频的福利吗？】
    【前面的你是不是想要笑死我】
    【哈哈哈哈哈哈带薪看直播，美滋滋】
    【嘿嘿，我老板和我上司都在看，鹿大师yyds】
    一粒樱桃落落大方：“大家好，我是一粒樱桃。”，紧接着她深吸一口气，有些焦急地看向鹿鸣微：“鹿大师，我有一件非常急的事情，想请您帮我算一算！”
    鹿鸣微提醒道：“你的妆容有点浓，要先卸妆才行。”
    一粒樱桃啊了一声：“抱歉抱歉。”
    她扇了扇脸颊：“我前面在拍摄视频……我现在卸！鹿大师，那我我一边卸一边说？”
    鹿鸣微颔首：“可以。”
    一粒樱桃一边摘下睫毛取下美瞳，一边说着自己的情况：“鹿大师，我想问的是……我家里人一直在给我托梦，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鹿鸣微道：“梦到几日？内容如何？”
    一粒樱桃将眼唇卸妆液倒在卸妆棉上，贴在一边眼睛上，而后她一边轻轻按揉睫毛根部，一边努力回想。片刻后她给出肯定的答案：“第一次梦见我奶奶，应该是三个月前！”
    “一开始还是隔三差五。”
    “而现在的话，几乎每天都会做梦，而且梦到的人还不一样！有时候是我奶奶，有时候是我爷爷，有时候是我大伯和伯母，还有时候是陌生人……”
    “每回内容都大差不差……”
    “他们的表情总是很焦急，嘴巴更是开开合合的，可是我站在那边什么都听不见。”
    【嘶……原来眼妆是这么脱的？】
    【咳咳，我也开始跑题了，甚至拿小本本记录】
    她擦完一只眼睛，又来处理另一只眼睛。
    一粒樱桃忧心忡忡：“我起初以为是我爸妈那出了什么事，回家问了好几遍都没发现有什么事。可是我爷爷奶奶伯父伯母他们还在不断托梦，我心里着实有些忐忑，特别是上回看到鹿大师您的直播——”
    一粒樱桃卸完眼睛，又卸掉嘴唇。
    紧接着她将卸妆膏放在手心里，揉搓开来后涂抹在脸上：“看到那个野鬼以后，我，我心里就有点担心，会不会是我家祖坟出了事，才让大家不得不托梦来找我！”
    【家里其他人有没有收到哦？】
    【我之前好像也听说过这种情况，一般被托梦的去墓地烧点纸就可以了。】
    一粒樱桃轻柔地搓洗着脸颊。
    反反复复几次以后，她又拿起洗脸巾轻轻拭去脸上的水分，最后抬眸看向弹幕。
    一粒樱桃愁眉不展：“我还没说完。”
    她苦笑一声：“因为时间真的太长了，所以我上个月底又和我爸我妈说了这件事。我爸和我哥特意坐飞机赶回老家，亲自去祖坟那边转了一圈，还问了周遭的亲戚朋友，回来和我说祖坟那一切正常……”
    一粒樱桃拿出乳液倒在掌心。
    她揉搓着乳液，愁眉苦脸地念叨：“我爸非说是我做视频太累，想得太多了。”
    【被托梦的是你啊，应该你去。】
    【对对对，说不定是家里人好久没看到你了，想你去看看她】
    一粒樱桃的动作僵了僵。
    她沉默一瞬：“不瞒大家说，我老家是在农村里。咱们那边还比较遵循传统习俗，额，就是我们女孩子是不能去上坟的。”
    【传统习俗？？？】
    【啥东西都能叫习俗，这是恶俗。】
    【神经病吧？】
    【我们家那边也有这种习俗，还说女人去扫墓祭拜会分走家族福气，我吐了，这福气送你们我可不要】
    【排前面的】
    【嗐，我家那边也有，不过我爸妈不管就是了】
    一粒樱桃怔怔地看着屏幕。
    她揉搓乳液，轻轻按摩着脸颊，沉默很久后轻声说道：“我爸妈很反感这些，因此这些年都不让我回去……不过你们说得对，或许我是该回去看看。”
    一粒樱桃的眼圈微微泛红。
    她抽了抽鼻子，又紧张地看向鹿鸣微：“鹿大师，我爷爷奶奶，伯父伯母他们，他们是不是很想我？是想让我回去看看他们吗？”
    鹿鸣微抬眸细细查看一粒樱桃。
    无数信息瞬间涌入她的心头，最后编织在一起。鹿鸣微缓缓睁开双眼，轻轻叹了口气：“你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还有伯父伯母的确挺记挂你的，托梦倒不是祖坟的事，主要是在轮流在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