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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媳(重生) 第20节

      王府诸人畏惧长公主不是没有缘由的,长公主每一句话都有深意,回错一字,后果难料。姜氏闻言惧骇地瞥了一眼长公主,袖下的双手都在轻颤。
    好在谢云初有了前世的经验,琢磨出这位祖母的心思,她被人恭维惯了,真话反而变得难能可贵,谢云初于是屈膝行礼,如实道,
    “回祖母的话,孙儿媳有些担心夫君。”
    长公主并不意外,甚至慈颜悦色问她,“怪我吗?”
    谢云初眼底的不安未褪,神色却是异常坚定,“不怪。”怪也没用。
    长公主抿唇不言。
    谢云初接着道,“那西楚人但凡打听一遭,便知真章,书淮本是祖父嫡孙,由他去应战责无旁贷,若是无故牵连了大兄,反倒是陷我们书淮于不义之地,显得书淮胆怯怕事。”
    “人即便不能成大业,行事却得无愧于人。我想,夫君亦如此作想。”
    想必,这也是国公爷没有阻止长公主的缘由,老人家一辈子风光磊落,不会叫旁人来顶替自己孙子送死。
    这条路是长公主,国公爷与王书淮共同的选择。他们各自都有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长公主满意点头,“你明白就好。”她喜欢有见识的女子。
    谁说女人不如男,女子亦可成就一番事业。
    时辰不早,大太太与四太太伺候长公主入内换衣裳,三太太领着谢云初等人去给皇后请安,大家出长春宫时,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许时薇悄悄拉了拉谢云初的袖子,
    “方才长公主问你话,我可吓了一跳,生怕嫂嫂被责罚,嫂嫂真厉害。”
    许时薇埋怨过谢云初,如今见谢云初混得风生水起,也生了亲近的心思。
    谢云初目视前方没接她的茬。
    巳时正,崇光殿人影重重,王书淮及冠礼便在此处举行。
    皇帝端坐上方,皇后在左,长公主在右,满朝文武观礼,除了王国公与姜氏夫妇,其余女眷皆退去后殿。
    及冠礼只是走走过场,热闹却不喜庆。真正令人瞩目的还是午后那场校比。
    第17章
    午后阳光热辣,上林苑的马场旌旗蔽空。正北的皇帐,及左右两侧的看棚均人满为患,王家看棚在右侧第一个,因这场比武关乎王书淮前程甚至生死,萧幼然,沈怡及江梵等几位手帕交都聚在谢云初身旁给她撑场子。
    萧幼然见表妹手绞着帕子,宽慰她,“放心吧,你家夫君什么时候失手过?他一定平安渡过。”
    沈颐却明白谢云初的顾虑,她摇着扇接过话,“你家世子是文官,平日真有个事也不过是跌打损伤,武将却不一样,我家那男人但凡出征,我日夜悬心,不求他功名利禄,但求留条命在,别弄个伤残回来我便满意了。”
    王书淮今日与西楚悍将交手,哪怕不输,也有重伤的可能。
    江梵瞥一眼谢云初欲深的眉心,推了推沈颐,“你就少说两句,没瞧见初儿眉头舒展不开呢,王公子岂能与你家李将军可比,陛下和长公主在场,绝不会看着王公子出事。”
    须臾,场上擂鼓震天,西楚靖安王世孙孟鲁川率先上了场,他生得十分高大,一身褐色短打,细眼浓眉,下颚胡子拉碴,看着令人生怵,而另一边国公爷将王书淮叫到身边,不知在嘱咐什么,王书淮倾听片刻,随后大步往讲武场行来。
    谢云初已数日不曾见到这位丈夫,他今日换了一身玄色的劲衫,乌面白底鹿皮武靴,长身玉立,鬓角无尘。
    论相貌与才华,王书淮堪称绝代公子。
    他这一露面,四周皆是此起彼伏的惊叹。
    沈颐道,“瞧瞧,光看这张脸,咱们初儿也是艳福不浅。”
    萧幼然也凑热闹,“可不是,初儿出嫁当日,多少上京少女的梦碎了,纷纷朝她花轿扔果皮呢。”
    “有这回事?”沈颐吃惊,
    萧幼然觑着她,“回去问问你家表妹就知道了。”
    沈颐想起表妹心仪王书淮久矣,摇摇头,“这倒像那妮子做出来的事。”
    谢云初无动于衷,若是那些姑娘知道她与王书淮一月见不着几次,也不可能得到这位丈夫的关爱与疼惜,不知还会不会羡慕她。
    江梵见二人越说越离谱,急道,“你们俩真的是来给初儿解闷的?”
    “怎么?我们倒成解闷的了?”沈颐去捉江梵,萧幼然也笑倒在谢云初身侧,谢云初被三人这一打岔,心思渐宽,“好啦好啦,姑奶奶们,比武开始了,都正经些吧。”
    三人立即坐正,看向场上。
    孟鲁川怀抱大刀,傲慢地看着王书淮,“王公子,虽说比武胜负不论,不过本世子还想与王公子谈谈彩头?”
    王书淮淡声回,“世孙请说。”
    孟鲁川眼神开始轻佻地往四处瞟,故意拔高嗓子,“本世子初来京城,便闻王公子有一貌美贤妻,若是本世子赢了,王公子可否将她赠予我为妾?”
    这话一落,全场沸然。
    “放肆,这里是大晋,容得你猖狂!”
    “尔等蛮民,简直是不知廉耻!”
    众人纷纷破口大骂,上头皇帝已十分不悦,警告地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靖安王,靖安王心中暗乐,面上却替孙子赔罪。
    萧幼然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气得拔坐而起,“混账玩意儿,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沈颐和江梵纷纷替谢云初鸣不平,倒是谢云初神色淡然没太当回事。
    前世这话都没能激怒王书淮,遑论眼前。
    王书淮脸色没有半分变化,“若你输了呢。”
    孟鲁川嚣张道,“任你处置。”
    他怎么可能会输,他可是有黄金左手呢。
    王书淮听了这话,便不做声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孟鲁川以为他要出手,整装以待,熟知对面遥遥传来一声和煦的笑,
    “我让世孙一只手。”
    脑海一片嗡嗡作响,他差点当场吐血,“你说什么?本世子纵横沙场多年,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羞辱我。”
    王书淮将左手往后一背,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语气,“我祖父与靖安王乃一代疆场豪杰,算是不打不相识,祖父私下十分仰慕王爷为人,称之气度雅量,豪情万丈,一直教导我辈以王爷为楷模,今日得见,在下自当让一只手以示敬意。”
    谁能想象一贯温文尔雅的王书淮,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讽刺的话。
    场下哄笑。
    靖安王若真气度雅量,不至于逼着王家应战。
    孟鲁川给气疯了,王书淮一届文弱书生都能让他一只手,这场战还怎么打,他看了一眼皇帐内的祖父,靖安王抿唇不语,瞥了一眼岿然不动的国公爷,摸不准这对祖孙打着什么主意。
    那头孟鲁川久不见祖父给指示,便负气将右手往后一背,“行,你让左手,我让右手。”
    王书淮又是一笑,“不成,如此不公平。”
    孟鲁川被王书淮弄得没脾气了,将长刀往地上一插,双手叉腰,“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们大晋人怎么如此拖拖拉拉。”
    王书淮笑道,“咱们掷铜板,你赢了,让腿或手由你来定,我赢了,由我来定。”
    远处的靖安王眯起了眼,心中有了不妙预感。
    孟鲁川见祖父脸色不对,心也跟着犹疑,“你打就打,不打就不打,折腾这些作甚。”
    王书淮两手一摊,“好,那就不打了。”
    孟鲁川给噎死。
    “行行,掷就掷。”
    宫人立即奉了一铜板上前。
    王书淮赌正面在上,孟鲁川赌反面在上。
    宫人将铜板往头顶一扔,落定,正面在上,王书淮赢了。
    王书淮换了左手背后,意味深长看着孟鲁川,“为公平起见,咱们都让左手,谁出左手视为输。”
    孟鲁川心猛地一跳,深深凝着王书淮不动。
    “我不信,我自个儿来掷。”
    他大马金刀将那枚铜板捡起来重新一扔,还是正面在上,这回他脸色黑黢黢的,说不出话来。
    王书淮笑而不语。
    孟鲁川闷闷地吐了一口浊气,左手就左手,这白面书生中看不中用,别说让左手,再让个腿,他也照样能赢他。
    比试开始,孟鲁川右手执长刀,以迅雷之势朝王书淮砍来,王书淮背着手身子往后急退,避开他第一刀的势气,抽出腰间软剑往他脖下刺去,他这一剑又快又狠,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孟鲁川连忙回防,这才正视了王书淮一眼,
    “不错。”来了一点兴致。
    王书淮的软剑又细又韧,跟灵蛇吐信,很快窜到孟鲁川眼前,双方瞬间交缠在一块。
    场下看得心惊肉跳,谢云初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
    大约五十招后,王书淮忽然从交缠的那团光影中往后退了几步,剑鞘落地,孟鲁川见状,眼底精光绽现,势不可挡地再次朝王书淮砍来,眼看王书淮闪躲不及,众人均悬着一口气,分毫之际,王书淮忽的拔地而起,探手往孟鲁川左腋偷袭,孟鲁川瞳仁猛缩,下意识抬起左手往前一轰。
    王书淮早预判了他的招式,游刃有余往后滑退,缓缓轻笑,“你输了。”
    孟鲁川怔愣当场。
    早在西楚人进京,国公爷便与王书淮暗中商议对策,国公爷征战多年,在西楚安插了不少棋子,将收集到的情报悉数交给王书淮,让他做到知己知彼,孟鲁川确实是强悍的,他那只左手力拔千钧,有黄金左手之称,一旦孟鲁川启用左手,王书淮赢面不大,甚至可能受重伤。
    王书淮不会蠢到送死,他必须赢,而且得赢得名正言顺。
    是以算计了孟鲁川。
    孟鲁川事后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中了招数,对王书淮生了几分忌惮,但他不服,
    “咱们再打一场。”
    王书淮笑,“得了空在下陪世孙练刀,但今日还请世孙先兑现诺言。”
    孟鲁川是疆场汉子,不可能言而无信,沉默片刻,咬牙问,“你说吧,要我干什么?”
    王书淮语气分外无情,“我要你的舌头。”
    孟鲁川猛地睁大眼,上方靖安王双目龟裂,扶着轮椅就要拔身,身侧传来国公爷幽冷的讽刺,“怎么,愿赌不服输吗?他口出狂言侮辱我孙儿媳,甚至意图要我淮儿的命,咱们只要他一个舌头,算是给使臣的面子。”
    若不是大晋国库空虚,需要得到西楚这一批良马,王书淮要的便是孟鲁川的命了。
    靖安王额尖汗水密布,曾经伟岸的身躯就这么颓丧地跌坐在轮椅上。
    这时,靖安王另一孙子气势凌凌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