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输了不过庸人，但现在，这位圣迹院首席明显赌赢了。
    如果蓝星也走到绝路，宇宙都破灭的威胁下不可能带着星球跑路，所有人意识上传后，将服务器交由可靠者携带逃走，已经是极为可行的方法。
    花旗国某家科技公司的股票又涨了一波，很多国家将资金投入到意识上传这个领域。
    当然，比起自己缓慢研发，不如直接从盟友那里拿到成熟技术。
    就算不能拿到技术，也要打听一下虚空乱流到底是什么吧？
    昨晚，全球无数人神游那片红色的花海，看到水母游过头顶，看到头戴花冠的老人在远方踽踽独行。
    挺多人想追过去和昆廷大帝套近乎，可惜，对方的身影永远那么遥远，犹如触碰不到的海市蜃楼。
    “何必打扰老人家。”
    伊喆茹嘀咕。
    她当然也明白，蓝星这边是生死存亡问题，必须争取一切可能。但大家都明白昆廷大帝的为人，老人家一生从事技术推广，难道还会将活下去的机会藏着掖着吗？
    广冬在驾驶座上抽了下鼻子，点点头赞同伊喆茹，同时踩下刹车。
    他们已经回到幺洞拐基地。
    一系列检查程序后，两人看到来迎接他们的井星凯。
    “抱歉，虽然你们刚回来，但还不能休息，”年轻的队长说，“我们一会儿有个远程会议要参加。”
    “什么会议？”伊喆茹代替嗓子沙哑的广冬问。
    “‘梦界出现对觉醒者诞生的刺激’，”井星凯想了想，回答，“好像是这个标题？”
    ***
    这种刺激，竟然还会再来一遍。
    勒壹僵在了原地。
    去梦界散了一夜心的红皇帝回来了，站在餐厅里，和瑟芮法安说着话。
    昨晚种下世界树的新分株，觉得有些累就去睡的勒壹，醒来听着他们的声音，偷摸摸溜进对门卫生间洗漱，又要溜回房间，实在不想面对这个人越来越多的家。
    但他刚迈出卫生间，就给茧女逮住了。
    大力金刚般的小女孩说着早上好，直接将他推进餐厅。
    餐厅里，一个皇帝和一个天使，转过头来。
    在勒壹逃回去前，面貌威严漠然的老人，竟对他露出一个浅笑。
    然后，在勒壹反应过来前，老人朝他单膝下跪。
    “万分感谢，”昆廷大帝深深俯首，赞叹勒壹，“慈悲的母亲啊。”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我——
    ——————
    1来自歌曲《改革春风吹满地》
    第68章 槲寄生（2）
    慈悲的母亲？
    那·是·谁？
    勒壹风中石化。
    只是将他推过来吃早饭的茧女, 差点幻视勒壹身上咔嚓咔嚓出现裂纹。她小心翼翼戳了勒壹一下，见他没有反应，但也没有裂纹扩大直接碎成几块, 这才松口气。
    这一戳, 戳得勒壹凝固的思维终于恢复运转。
    我大概还没睡醒, 无法接受刚才那一幕的卷发青年想。
    他哈哈哈哈恍恍惚惚转身, 无视了周围人，幽魂似的飘回自己房间。
    餐厅里的天使，老人，和小孩, 目送他飘走, 门关上, 茧女转脸看旁边的两个大人。
    “为什么要吓他？”明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
    瑟芮法安没有回答她，先对昆廷大帝说：“陛下, 请起来。”
    昆廷大帝身上没有老人的那些毛病，不用搀扶，自己站起，在餐厅边缘，望着那道已经关上的木门。
    他面上缓缓浮现一个无奈苦笑，自言自语道：“果然会这样啊。”
    昆廷大帝这句话没头没尾，但瑟芮法安和茧女都知道他说的“果然”是什么意思。
    勉强建立出一点正常人类家庭观念的茧女提议：“叫爸爸会不会好一些？”
    昆廷大帝苍老的面孔上流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
    “大人如今就是朕再生父母，但朕年少时差不多每日在心里诅咒朕父王一遍，”他随口说出了一段黑历史，“即便现在, 提及相关词汇, 心里也忍不住会浮现些许恶意来。实在不好将这种称呼冠在可敬的世界树契约者身上。”
    ……显然, 红皇帝同样不曾拥有过正常人类家庭观念。
    若勒壹在这里, 恐怕要感叹他共鸣的这一老一少两个英雄，一个母慈女孝，一个父慈子孝，真是充满对称美感。
    可惜他不再这里，无法发表自己的意见，比如——
    你们就不能正常一点吗！别喊妈妈也别喊爸爸啊！
    但茧女认同了红皇帝给出的理由。
    “这下怎么办？”她苦恼起来，“大人今天早餐还吃吗？蓝星人是必须一日三餐的吧？”
    其实并没有必须一日三餐这么严格，但饮食规律确实对健康有好处。瑟芮法安到来后，勒壹与高油盐的外卖隔离，即便共鸣变身后各种磕磕碰碰，脸色还是变得比以前红润。
    “留一份就可以。”
    红发天使宝石般的眼底浮现一点笑意，但表情变化不大。
    “变身红皇帝后数日就解决了梦魇，我觉得他需要更多休息。他现在给人类制作的幽灵船项目，进度放一两日也没关系。”
    说完，仿佛在用红皇帝将勒壹逼回房间休息的瑟芮法安对这一老一小点点头，转身去了客厅。
    客厅的《星海》依然在缓慢旋转，天使之君的视线不知落在宇宙何方。
    红皇帝和茧女对视一眼。
    “小殿下，”他唤出晨岚大陆这边对茧女的尊称，问，“那魔导光屏，借朕一观。”
    “哎？陛下你要看什么？”茧女意识到他指的是平板电脑，不由疑惑。
    “学习花卉种植养护。”昆廷大帝不由叹息，“一把年纪，没想到还要干这个呢。”
    ***
    种花养鸟姑且算退休老人常见乐趣。
    蓝星的觉醒者越来越多，没有觉醒但偶尔能勾连梦界的人更多，养花的昆廷大帝恐怕要成为一道值得打卡的风景。
    但这道风景，显然无法安抚勒壹一辈子都不想踏出房间的心情。
    “……混蛋！就我好欺负吗！”
    勒壹抓着笔给纸上的瑟芮法安添上了一个歪鼻子。
    大家也相处这么久了，勒壹不至于发现不了天使先生性格中喜欢捉弄人的那部分。
    或者说，喜欢捉弄他的那部分。
    毕竟他没看见天使先生捉弄茧女。
    至于捉弄红皇帝……这画面和他刚才经历的差不多恐怖，不要想不要想。
    红皇帝复活后喊母亲这个流程，和茧女当初太像，这又不是游戏活动复刻，要说瑟芮法安没做什么才怪吧……
    等等，画面又浮上来了，快忘记。
    勒壹一头磕在书桌上，好像这样就能将什么东西敲散。
    几秒后，他带着额上的红印子抬起头，重新注目纸上歪鼻子的红发天使。
    片刻，卷发青年拿起橡皮，安静地将鼻子和其他歪歪扭扭的五官擦掉。
    五官擦掉后，纸上只剩下一个长发垂落的侧影。
    他将这这本素描本往前翻，展开的羽翼，飘散的羽毛，半垂眼眸的睫毛，含苞待放的白玫瑰，衣角上八芒星和玫瑰花的纹理。
    拿着汤勺的手，沿着胸前披下的一缕红发，天蓝，明黄，淡粉。
    以及无数指向一个人的速写。
    都没有面孔。
    勒壹转头，看衣柜上的穿衣镜。
    镜子里，卷发青年努力提了一下嘴角，右颊上露出一个小小酒窝。
    这个酒窝让他看起来青涩犹如高中生，干净的面容自带清爽感，哪怕乱糟糟的卷发有点颓废，放这个国家的年轻男人里，他依然能称一声帅气。
    不过和异世界人比……
    勒壹重新翻到最新一页，铅笔笔尖轻轻在那没有五官的侧影眼睛位置画一道线。
    然后他啪地合上本子，一个翻滚上了床。
    左滚右滚，实在睡不着，又没有事干。
    勒壹过去不是没有娱乐的苦行僧，他也看网文看番打游戏，但现在他打开这些东西，心里就会冒出一股罪恶感，邮箱里某单机厂商亏本打折的消息都放着没再看过。
    几分钟后，他丢掉手机在床上，顶着比刚才更乱的头发爬起来，从窗户上瞥一眼花园里确定没人，偷偷打开了这个卧室通往花园的小门。
    昨晚，勒壹和天使先生在花园种下世界树的新分株。
    是一颗苹果树。
    当时，天使先生有向他言明，这颗苹果树代表的英雄，所在的伽堂月，面临了什么蠕虫化身。
    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