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97节
霍府院子里,霍云昇的小儿一个五岁,另一个也是快三岁了,见了爷爷,一起冲过来要抱抱。隔辈亲,霍准刚刚在书房对着霍云昇还少有慈色,这会却是一手搂着一个,满脸笑意的喊着俩个娃乳名亲
霍夫人慢慢走过来笑道:“云昇小时候可不见老爷这么疼着。”
“儿子有儿子的活法。”
“如今云昇都俩个儿子了,云旸的亲事也定下了,这府上什么时候添个小孙女才好。云瑶大了,都不粘娘了,倒叫我一天天的操心。”
“女儿……”霍准正要说,才说了两字,语气又停滞住,假装去扶了一把孙子,防他摔倒。才继续道:“女儿大了,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刚刚云婉来信说宫里太后与皇帝母慈子孝,只怕黄家在朝堂上也要与爹爹多有不和,又说知道爹爹为行商一事发愁,在帮着想办法,已有人选,过几日就到府上。请爹爹娘亲爹爹莫要过多操心,好好保重才是。
大女儿,终是为着霍家的。当年之事,也是自己,一时昏了头。魏熠不到场,那就是上天不帮霍家,他收手就是了,他当时怎么就没收手!
霍准皱了眉,他当时是急了。病急乱投医,魏熠没有及时到,不代表一直不到。不如…。不如先……。先把事做了。反正都是栽赃,灌醉了魏熠也记不得经过。于是,府里下人爬了自己女儿的床。且最后,魏熠也没到。
他长长叹了口气。怀里娇儿作势要哭,道:“祖父不喜欢孙儿了。”
霍准赶忙换了脸色,手轻轻拍着道:“喜欢喜欢。祖父最疼的就是你呀。”
没到不要紧,他的女儿云婉到了。最要紧的是他的女儿母仪天下,而不是当晚另一个人是谁。
霍云昇在书房里头看完了信,丢到一旁香炉里烧了,也没多想其他的。都是为了霍家,要是云婉送来的人可堪大用,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
第208章 九连环
黄府的光景,倒是比霍家好上不少。如今天下太平,朝堂稳定,龙椅上坐的人流着一黄家血,手里还捏着约十万兵马一日之内便可赶到京都。如此,是既无远虑,也没什么近忧。
偏黄靖愢觉得自个儿近几日在朝堂日子不太好过。也不是很不好过,只是比起以前差远了。皇帝刚刚登基之时,事事倚重黄家。黄老爷子早已退位,自然就是他这位舅舅说了算。
身在吏部,总免不了那些鸡鸣狗盗之事。金銮殿上地儿就巴掌大,能站几个人?站一个上去,可不得有个人走啊。偏偏那地又是个靠人声音吃饭的地儿,谁的声音大,是碗里的饭就要好吃些。黄家捧了位天子,图的是给别人分饭的权利,如今皇上似乎不仅想把这个权利拿回去,还想把黄家手里的碗给砸了。让别个看看,只有他自己,才能吃饭。
儿大不由母,也是没办法。但好马跑的再远,总还有个缰绳勒一勒。妹妹不过求个太后的身份,魏塱一拖三四年不给,也随他去了。如今是好,他举荐的人,非但不用,还直接丢到最偏的地儿,流放了。这细下来一想,合着黄家的人零零散散被清理了不少,严重点的直接砍了也有,这天下,到底是不是黄家打下来的?
黄靖愢比霍准年岁相仿,与黄老爷子已经是多年父子成良友,说话自然就随意一些,不比霍府两人泾渭分明。
黄老爷子年事虽高,身体倒还硬朗,坐在椅子上,半闭着眼享受傍晚清风,对儿子的气急败坏颇有几分不屑。道:“免了也就免了,何必计较,够啦够啦,咱又不缺点啥。他总改不了是喊锦儿一声娘的,能为难到哪儿去。你说的这些话,我也就是听个一半,剩下一半,当这风吹吹。”
“爹!”黄靖愢拂了一下袖,道:“当初是咱和霍家送塱儿登基,你可瞧见霍家什么光景,就说那鲜卑一事,别说霍准,我这老脸都挂不住。塱儿要真有点心肺,叫了霍准去书房私下说说便也罢了,在金銮殿上发那么大火,倒叫其他臣子看笑话。”
黄老爷子没有睁眼,手却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喝斥道:“怎么说话的,什么塱儿,塱儿也是你叫的?你是肆无忌惮的日子过久了,越发没遮拦了不是。”
“儿子不是那个意思。”黄靖愢嘴上服软,心里却有几分不服气。先帝爷皇子不少,太子又太过优秀,加之魏塱排行第六。当初就是想破头,那也没谁想到魏塱能登基啊。
一个成不了皇帝的皇子,身份对于自家长辈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且自己与妹妹自幼要好,这声塱儿,那是从小叫到大的。如今在私底下,都喊不得了,父亲这也是太苛刻了些。
黄老爷子看不见黄靖愢脸上表情,却知他肯定在心里头不如意。自己这个儿子啊,也是宠了些,看不见那些不吐骨头的事儿。这也没什么办法,南下的地儿,又不用打仗,养着兵就是平平民乱,救救天灾。只要西北掌兵的人一日跟着皇帝,那点兵力对京城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故而不会引皇帝猜忌,掌权的人都过的极其悠哉悠哉。
梁先帝在时,惯来是当甜头给底下臣子的。魏塱登基之后,着重扶持了些。只怕黄靖愢还当是巩固黄家权势呢,实际上不就是防着霍家拿了西北么!可这后来啊,他那位外孙真是快好料,短短数年就另立沈家牢牢压住霍准。这哪还能剩黄家什么事儿?不过就是在那摆着备着而已。
库房里头的东西再贵重,那也不如手上日日倚重的好。
黄老爷子对这些门儿清,却也懒得与自己儿子多说。好好的吏部在手上捏着,百官少不得要给几分颜面。为人臣子,能从天子手里分点东西,把碗端的稳当点就行了,黄家又不比那些武夫出身,还想个什么上马定天下,何苦来哉。
黄老爷子道:“既已经为人臣子,那便终身是臣子了,怎一天天的还想着自个儿是人舅舅?你妹妹也是,非要当娘。”
黄靖愢听黄老爷子提起淑太妃,免不得郁结更甚,前几日之事原是理所当然,皇帝的生母为太后,古往今来的都是这么个礼。偏偏魏塱为了博个名声,就丝毫不顾自己娘亲的名声。倒要妹妹求着自己借后宫之争相逼,才逼出个太后来。黄靖愢道:“爹既说起妹妹,就该知道妹妹心中所想,皇帝一拖再拖,前几**不得已才尊了妹妹为后,他是皇帝,难道就不是为人子了。”
黄老爷子随着风向微微摇头晃脑了一阵,道:“当什么人子,他的嫡母早就尊了太后,天下人都知道的。这事儿你要早些报与我知,我断然是不许的,你呀……如今做过便也罢了,倒还回来振振有词。”
“爹!”
“罢了罢了,你与我说这些,也就是找个人抱怨两句。我可是听的耳朵生茧,如今黄家你主事,我且要求你给我老爷子一口饭吃。”
“爹说的这是什么话”。黄靖愢缓和一下语气,走近了几步道:“儿子是来与爹商量。如今朝堂事多,上次事情过后,皇上似乎有意清洗一下御林卫。黄家与霍家当年也是共谋大事,儿子少不得要给相国几分颜面,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
黄老爷子总算把闭上的眼睛睁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黄靖愢,好半天才道:“你呀你!你要是有霍准半个脑子,也不至于给人耍的团团转。咱黄家是什么人,霍家又是什么人。”
“咱黄家比霍家差在哪,当年是霍云昇劳苦功高,那我黄家也不是坐收其成啊,再说没有咱家军权,万一薛弋寒……。”
黄老爷子终于坐不住,一拍椅子扶手站起来道:“你是这三年被人捧的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是不是,以后但凡霍家的事儿,你不要牵扯,皇帝要怎么用,就让他怎么用。便是要把你这个吏部侍郎撤了,也给我受着”。他临走尚自愤怒,指着黄靖愢脑门沉声道:“不成器!”
黄靖愢站在原地,他都过了不惑之年,这般被父亲指责,实在是好多年没经历过了。且父亲非但不指点自己一二,倒还口口声声帮着魏塱说话。说是君臣,难道就能违了祖宗定下的辈分去。再说要不是当年……魏塱哪有这个君当。如今这般折腾霍家,真要是折腾完了,他还能由着黄家好?连自己生母都不善待的白眼玩意儿。
再说朝廷给的那点银子能干什么,这偌大的一个黄家,还不是人来人往朝着自己手上递养起来的啊。爹老了老了,倒是不知苦了。
黄老爷子往屋里走着还暗自骂着“真是没个成器的”,几个孙子辈也是看不过眼。还自以为天子娘家,手握重军。就南方那几个温柔乡,猜都猜的到那几个儿子成了什么样。好好的富贵不安稳想着,倒一天天的找事。也不想想,只要梁还在,黄家就永远是皇家外戚,哪怕是天子驾崩,下一代也得尊一声先帝,不敢不尊黄家。
只要家里人不作妖,稍微出点力,自幼代代荣华不尽。这倒好,自去找了不安乐来受。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当初把大儿子扶这么高。这高处的人,自己站不稳,摔下来还得砸死一片其他人。
他这把老骨头啊,花甲了还不能过个安生日子,得看个空档将京里人换换才行。
------------
第209章 九连环
苏府虽常年冷清,但苏姈如在的地儿,大多是喜庆的。毕竟苏夫人见了谁都是那副观音佛笑,她生的又美,更添几分慈色。这会虽一叠子账目看的头大,脸上神色仍未露疲态,反而有些喜不自胜。
苏远蘅刚从外头回来,见她还在忙,也并未退出,如今事多,便是不能分心也要分一分,拉了把椅子道:“沈元州的人已经找了来,没说是上头指使,反而做出一副自个儿贪婪,要苏家供着的意思。”
苏姈如停了笔墨,抬起头道:“这么快,今年的份额就用完了”。说着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写写算算。这五月底了啊,新账叠旧账的,整半年的都得清一清,她都忙了好些日子了。偏有些事儿又不能交给外人,都活到这份上了,还是免不了累,偶尔想想,人这一世都不知道图个啥。
苏远蘅一改在外头那副温润相,坐椅子上冷着脸道:“能有什么份例,户部那帮人根本不知道生意是怎么做的,就按羯人的人头算,多给一丝一毫也不行。就不想想这一路,又是山水,又是官吏,走一路,损一路。能剩下五成,那都是掌柜的会办事儿了。”
这账可不就是难算,本是有一笔记一笔,就行了。偏偏哪家的账都得拿昨儿补个今儿的,再把今儿的扣下算到大前儿去。颠三倒四,变黑为白。宋家买的得安李家头上。送往东边的得说是北面拿走了。苏姈如笑容不减,却难得微微叹了口气,今年上半年的生意,怎么就比以前还难做了啊。
她慢悠悠的继续做着手头事,苏远蘅却是不耐烦,道:“依我说,苏家就不要再参合这事儿,谁乐意去,就让他去,反正大把人盯着这个肥缺,只要苏家不拦着,沈元州不会不顾念人情的。”
“人情?什么人情”?苏姈如抬起头来狐疑的问了一下,不等苏远蘅回答,又低下头去算账。
苏远蘅再也忍不住,冲上来将苏姈如手底账本扯出来丢了老远,还不住手,又去丢桌上的笔墨等物。一边扔一边怒道:“都是假的,你在这装什么样子,我说着事情,你就不能停停吗?”
苏姈如看了看胸口沾染的一点墨迹,还是那般笑着看苏远蘅道:“你呀,怎就非这么着急”。说着站起来去捡被苏远蘅扔到地上的那本账目。捡起来抖了抖一看,刚刚写的那一页已经被画了重重一道,有个名字看不见了。她拿着坐到一旁,道:“你看,我编了一个上午的东西,可不又得重新编。”她说的是抱怨,可语气没有半分厉色,倒真真是慈母做派。
苏远蘅将头侧向一边站了一会,苏家多年来就这模样,他忍的了也要忍,忍不了就忍一忍再忍着。为什么人要被生下来,他对这一切早就厌倦,却敌不过那句“远蘅是苏家唯一的儿子,娘不叫你去,能叫谁去?”
“你说什么情分来着?”苏姈如将捡起来的账本搁到一旁,走到桌前,摸摸壶里茶水尚温,给自己倒了一杯。
“便是苏家不愿意作这种事,想来沈元州并不会说什么,咱们给他找个人就是了。就算他有意见,对皇命阴奉阳违,怕也不敢做的太明显。”
“古往今来,我只见过下位者替上位者背锅,从未见过反过来。”
“什么意思?”
“明限暗不限,是皇帝的意思,沈元州不过是挡箭的。他一个将军,巴巴的讨好羯人有什么意思,还来管着你苏家一年到头买卖多少,你呀,当了几天官儿,也没学到那些人半分本事”。苏姈如不疾不徐道。
苏远蘅对此嗤之以鼻:“皇帝有什么必要这么做,天下什么事儿不都是他一人说了算”。他想起安城一事。这么多年了,从来就是这个光景,官字两张口,皇帝是全天下最大的官。
苏姈如并不太在意苏远蘅语气,抬手指了指刚刚算账的案桌道:“桌上有信,最底下压着呢,要是没有,也不知是你那会子丢地下了没,你且先瞧瞧,总也是要你去办的,你爹跑跑腿还行,找人我却是不放心”。说完便用手支着头闭目养神。
累,人又不是铁打的,她可是整整一上午都没个停歇。若不是儿子进来,少不得还要忙活一会。又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也不能让个丫鬟在旁边给捏捏。以至于现在在桌子这么硬的地儿靠靠,都觉得分外舒适。
可惜苏姈如的舒适没有持续太久,苏远蘅快速看完那封信,立马撕的粉碎,操起一个砚台咋砸地上,道:“你疯了是不是,你疯了是不是!”
苏姈如似乎早料到他这般反应,听着巨响,脸上细微表情都没有,还揉了揉太阳穴,才慢条斯理把眼睛睁开道:“你那会说什么人情?”
苏远蘅还想砸点啥,可桌上已经没其他东西,那叠写好的账本,他又下不了手。这东西自己也是经手过好多的,知道要花多少心血才能把一本凑满。他左右看了看,冲到苏姈如坐着的桌子旁,拎起茶壶扔地上,几个杯子也砸了干净,才停下来看着苏姈如道:“你清醒些没?”
里头动静太大,苏银在门口探了个脑袋,小声喊:“夫人?”
苏远蘅有心再拿个什么砸过去,但桌子上空空如也,刚他已经砸干净了,只能回头大喝一声:“滚。”
他的话明显没起什么作用,还是苏姈如轻摆了摆手,苏银才默不作声的将头缩了回去。
“你那会,说什么人情来着”?苏姈如看着苏远蘅重复问道。脸上表情也似乎真的不知,却让人无端生厌。
苏远蘅只觉的自己快要崩溃,没有人情,早就没他妈的什么人情了。他原想苏家退一退,让沈元州另谋高就,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实在不行,苏家不要计较眼前利益,多扶一把想要参合这事儿的人就信了。
那封信,那封信上赫然是霍家,霍家要与苏家连手。虽没写做什么,但苏家能做什么事,不就是给些官老爷源源不断的送钱送物吗?霍家突然找上门来是为的什么,他这会还想不出来。
但既然信上说已经成了,那就双方已经结为一脉,明知沈家跟霍家势同水火,苏家为什么要去讨两家之好啊。若刚刚还觉得能赌半分情意,现在敢退就是死!这圈里人来人往就那些,但凡一个人跑去给沈元州告密,说苏家离了沈家是为了和霍家来往,难不成以他七品还是抬举了的官位,能跟将军抗衡?
苏远蘅气急败坏的指着苏姈如道:“你这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这事迟早会被人知道。倒是沈霍两家都会容不下我们,你为什么要这样!”
“怎会被人知道?投靠其中一家会被人知道是真的,可若所有人都尽在苏家掌握,那就不会有人知道啦。远蘅早些去看看什么人适合摆在这个位置上,免得霍家久等。”
苏姈如轻描淡写的回避过问题,她也不愁苏远蘅不去。这事儿一旦定下来,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苏远蘅冲上前几步蹲在苏姈如面前道:“阿娘,我们走吧。人间富贵,你我不缺,何必非要求个再上一层楼。你这些年,开心过吗。我们找个山明水秀的地儿,我早些结了亲事,生他十个八个孩儿带着。不要再说什么苏家苏家了,天下那么多姓,苏字并不是非要特殊啊。”
“阿爹,这些事,你开心过吗”。苏姈如看着眼前一脸祈求的苏远蘅,觉得这好像就是个轮回。自己问阿爹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还没远蘅大呢,大抵是自己的命数来的更早些吧。
苏姈如的爹苏暮景,是苏家三代单传。不过这个说来也没意思,反正苏家代代只生一个,不过那几代运气颇好,一直是个儿子,直到了苏姈如这代,才有了那么点不尽人意。
宅门里头,要发生点什么不测也很正常,何况是苏府这常年人少地广的宅子,里头水池假山不计数,那小儿娇气,一个看不好就没了。听说上几代,可是有这等事发生了。到了后头,都说是上天诅咒,苏家得了人间巨富,便享受不到子孙福泽,亏得他家一直做善事,才勉强代代给个独苗不至于断了香火。
难得苏姈如平平安安长大了,听得最多的那句话与苏远蘅所听相差不大,都是“你是苏家唯一的指望。”
幼时不觉,再大点就要跟着苏暮景东奔西走,问的也相差不大“阿爹真的开心吗?”
想是问的多了些,苏暮景终于放在了心上,回问道:“什么都有,为什么姈如觉得不开心?”
“因为做的事情全都是不想做的啊。”
她不想去编排账目,也不想去看人脸色,甚至到后来连吃饭喝茶都不想去了。手碰到的任何东西,第一个想的不是自己喜不喜欢,而是:这是哪家哪人的心头好,下次得惦记着送过去。
说是什么都有,实际上有过什么?
苏暮景也不恼,笑笑道:“你看有几人活的欢喜,就说昨日遇着的那个农夫,他卖了一年的收成,还买不得你头上一朵珠花。再说前天我带你去瞧的那个大人,他治下的地盘出了歹人,有心要重办,却听说是上头红人的亲戚。哪有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爹爹可以的,苏家已经什么都不缺,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既不当农夫,也不做大人,只管做点自己喜欢的。”
“快些算你手头的账,你是苏家唯一的女儿,不该想这些。”
怎就不能想?非但可以想,还能做。她真找了一块山清水秀的地儿,哄骗着苏暮景住了几日,闹着再也不回去了。什么苏家,什么生意,通通不要了。
苏暮景挣扎了些时候,许是那地实在风景秀美,他竟真起了退的心思。女儿正值芳龄,若真做个江南富足翁,当真世间美事。
没有人在与虎谋皮之后可以全身而退。当时的苏姈如尚不明白,但苏暮景肯定深知。他想赌一把,不惜把私家账目交出去供那些达官贵人打消嫌疑。
他输的惨烈,被一人放过已是不易,何况苏家牵扯的是京中众人。这个官员拿过苏家银子,那个官员得过苏家送的美人。听说苏暮景要走,唯恐走到远些的地方把这些事抖落出来,怎么能放他走?
全力倾尽,他保住了苏姈如在京,并未能送苏姈如去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苏姈如想摸一下儿子的头,却并未动手,只是笑着道:“上月苏府给进贤知府大人送的,是一万两雪花银吧。可还抠着苏家的商队?”
“早已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