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老苏家打你们爷爷那辈儿起，就是看重家风的，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是经历过战乱的，各种苦头没少吃，可是再苦再难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哪一个想着要卖儿卖女。”
    老太太这话说地太沉重了。
    不说是建国前了，就是六十年代那几年最困难的日子，大家伙都饿得皮包骨头了，不也是没有哪家愿意把儿女给卖出去的？
    为啥？
    就是因为从苏建业的爷爷那辈儿起，就给留了祖训的。
    不求大富大贵，可是绝对不能不慈不孝！
    苏向征心里头咯噔一下子，直觉就是要不好。
    苏奶奶没看他，眉眼低垂着，也不知道是陷入了回忆里，还是厌恶这对夫妻。
    “就说当年我家那情况，屋里头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我一个人养活六个孩子，后来老大老二去当兵，老三去了外地，就只有老四一个人守着我，最困难的那几年，家里头还有三个大孙子一个孙女要养活，没粮食，老四进深山去抓猎物，差点儿让狼群给撕巴了，就是难成了那样，我们一家子也照样把几个孩子们拉扯大了。”
    这话说得一旁坐着的苏建民脸上臊得慌，头低着不敢动，太丢人了。
    话说到这里，苏向征心中的不安在扩大。
    苏奶奶深吸一口气，这才看向站在她对面的苏向征。
    “你家日子过得很难吗？”
    苏向征下意识就摇头：“没有，我在耳场做工呢，一年到头挣的也能养家了。”
    苏奶奶点点头：“我听软宝说，小朋和小乐也给你汇过钱，打去年到现在，也给你们汇了有三百块了吧？”
    苏向征脸上发烫，可是又不能否认：“是，有三百块了。”
    “那你知道两个孩子在京都干活辛苦不？吃的好不，住的好不？”
    苏向征张了张嘴，可是却发不出声来。
    他压根儿没问过，咋知道呀。
    而且他也没给那兄妹俩写过信，就是偶尔快过节了，或者是家里头缺钱了，就写一封信，也是简单的几句话。
    想到这里，苏向征觉得自己好像的确是对儿女关心地不够了。
    不过，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觉得跟着苏向东和苏小软呢，那肯定是错不了，他们日子咋说也比家里头好过。
    “奶奶，小朋和小乐能跟着在京都干活，那是他们的福分，别人我不知道，但是软宝是个好的，而且她向来大方，不会亏了小辈。”
    苏奶奶冷脸道：“既然你知道他们跟着软宝不会吃亏，那干啥还非得叫小乐回来呀？”
    第791章 不配当孩子的爹
    苏向征这才恍然大悟，自以为弄清楚了真相，便急道：“我这不是看小乐的年岁也到了，想着给她说门亲事？别看她平时不孝顺盼娣，可是盼娣待他们很好的，还特意给小乐介绍了县里的工人呢。”
    刘盼娣这会儿见屋里几位长辈的面色都不太好，就猜到可能是张家的事情暴露了，偏偏这会儿男人又说这亲事是自己给张罗的，这不是把她往悬崖边儿上推吗？
    “当家的，也不能这么说，我就算是相中了，不也得你做主嘛，咱家里到底还是男人当家。”
    苏向征不明白媳妇怎么突然自谦了起来，不过也并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她在外头给自己留面子的。
    “奶奶，您刚刚的意思，是觉得小乐现在还小，不方便相看吧？我也不是让她现在就嫁人，回来见见面，而且张家那小伙子也确实不错，前几天还过来给我们送年礼了。”
    一提这个，几人都想到了苏向东先前说的话。
    看来是真没跑儿了。
    “刘盼娣，你给小乐介绍的是县里姓张的人家吧？”
    刘盼娣莫名心底泛冷，手脚都有些虚了。
    可是这会儿了，也容不得她不承认呀。
    “是，姓张。”
    “那你知道这个姓张的虽然有正经工作，但是在外头跟好几个女人不清不楚吗？知道他们家重男轻女的利害，而且许诺给儿媳妇的工作，也不会立马兑现吗？”
    关于工作这事儿，苏向磊能打听清楚，还是多亏了跟张家的左邻右舍们接触了，要不然，哪能知道这种事儿？
    跟张家相熟的人家，都知道他们一家子是什么德性，自然是不信他们愿意白给出一份儿工作的。
    而且张家的那位嫁出去的闺女，正好又是苏向磊一个同学的弟妹，这不，正好凑上了。
    苏奶奶不愧是老狐狸，开口就把张家人的打算给说出来了，直白地告诉他们，什么工作，不过就是在诓人嫁过去而已。
    苏向征听完后都傻眼了，好一会儿才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刘盼娣，而刘盼娣的眼神闪烁，分明就是心虚的表现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知道张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刘盼娣支支吾吾，头也不敢抬，“我，我怎么会知道？我也是听人介绍的，我又不住县里，哪里知道这么多的事儿。”
    苏向征一寻思也是，不能冤枉了妻子。
    可是一旁的苏建业就不惯着他们这毛病了，一开口就把他们身上的遮羞布给撕地干干净净。
    “你什么也不知道，还敢让小乐回来相亲？不对，你们都直接许诺了要把小乐嫁过去吧？要不然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家为啥给你们送年礼？”
    苏向征和刘盼娣两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的确是打算让小乐回来，等年后就直接嫁过去的。
    至于小乐是十七还是十八，这压根儿就不重要。
    至于扯不了结婚证的事儿，那就更不要紧了，晚一两年再扯也没啥要紧的，只要举行了婚礼，都知道是张家的人了，以后生了孩子，不也就能在张家立足了？
    不得不说，就这样的脑子，委实是不该给人当爹呀。
    苏向征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这会儿可不敢直接说。
    苏建业原本脾气就不好，这会儿再看他们夫妻俩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两三叔到了苏向征跟前，一脚就踹了过去！
    苏建业还是知道轻重的，一脚踹在了苏向征的大腿上，他一个没站稳，直接就跌坐在那里，还不停地哎哟着。
    刘盼娣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就退了一步，可惜苏建业只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并没有对女人动手的打算。
    “你们两口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呀！把小乐给卖了，拿了好处后再给你们俩生的孩子，你们就不配当父母！刘盼娣也就算了，本就是个后娘，我们也没指着她能把小朋和小乐当亲孩子看待，可是苏向征，你他妈的是小乐的亲爹！把闺女往火坑里推，你还是个人吗？”
    苏建业这一嗓子骂的，外面的苏向南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苏建军也是恨不能上去揍这个混蛋两拳，但到底还是顾念着一家子的情份，没动手，但是也没拦着苏建业。
    苏向磊和苏向东虽然和苏向征是平辈，但是他们年纪小，这会儿没上去补两脚就算是懂事了，可别指望着他们能上去扶一把。
    苏国安起身和苏建业并排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你们两口子真是要败坏我们老苏家的名声呀！苏向征，你说说你现在有活干，有钱拿，家里头也不缺粮食，咋就不干人事儿呢？”
    都要卖闺女来谋福利了，这还真是令人不齿。
    苏向征的亲爹没了，但是亲娘还在，不过没有跟着他过，是跟着他哥那一房过呢。
    今天只让苏向征的亲哥过来了，没让他娘过来，就是怕再把老太太给气狠了。
    毕竟当初他们两口子把小朋和小乐逼得不得不离开红星村的时候，老太太就被气晕了一回，要是再被气着，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直接过去了。
    苏向南坐在月台上一边看着孩子们玩闹，一边听着屋里头的动静。
    不大会儿，就听到屋里头有砰砰声传出来，苏向南嘴角微勾，就知道这个怂包得挨揍，该！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让全族的人都过来看看听听，但是基本上各家各支也都有人过来了，所以，当天晚上，这事儿就被传得人尽皆知了。
    当然，只有苏家人尽皆知，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大家也没有外传的意思。
    不过，刘盼娣早先一直在强调自己后娘不好当的那副作派，是再也不好用了。
    苏向征浑浑噩噩地回了家，脑子里还嗡嗡响呢。
    张家那小子和小寡妇暧昧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家公婆俩不把闺女当人养，为了护着儿子，还把一个闺女嫁给了一个大将近二十岁的老鳏夫！
    张家小子还曾经把一个小姑娘的肚子搞大，事后逼得人家一尸两命！
    这些话在苏向征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嗡嗡着，直到上了炕，他还不能接受，他以为的好媳妇真的是要害小乐吗？
    第792章 年三十
    苏向征这脑子能不能清醒些，别人不知道，也并不是很上心。
    反正现在苏小朋和苏小乐都在京都，不会让他们两口子给祸祸了。
    饶是如此，苏国安还是又特意去找了苏向征的亲叔和亲哥。
    大年三十儿这天，别人家都是高高兴兴的，只有苏向征家气氛沉闷。
    “你脑子是进水了吗？小朋和小乐在京都过的好好的，又不用你养，还给你寄钱回来，你怎么就想着把闺女给卖了？你还是个人吗？”
    “把小乐嫁给一个那样的男人，你就不配让小乐喊你一声爹！”
    “我算是看出来了，真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反正你眼里也没有这双儿女了，干脆把他们过继出去算了，省得总让你心烦。”
    这些人的话，时不时地在苏向征的耳边回响，还有他叔那特别失望的眼神，他哥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让苏向征觉得自己好像就不配活着了。
    刘盼娣也没好到哪里去，婶子和嫂子就差直接在她的脑门儿刻上：‘虐待继子继女’的大字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苏向征一家子成了苏家全族最被人瞧不起的存在。
    就连他和刘盼娣的一双儿女，也跟着遭了殃。
    年龄相差不多的平辈们，也都不爱跟他俩玩儿了，而且还会时不时地朝他们吐唾沫，说他们的娘是全天下最恶毒的娘。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过年的，苏建业一大家子人还是着实热闹的。
    苏小软三十儿中午在这边吃的，晚上要回霍家。
    苏奶奶最希罕的就是福宝了，还是小女娃娃抱在怀里香。
    年三十下午要贴对联和福字，苏小软还特意带回来了几个大红灯笼，能通电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