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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池末转过头去,望向阮苇的方向,就看见原本安安静静写着字的人正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阮苇看起来很激动,手不住地指着天空,而在那里,池末看见,天空中正有一粒小小的光点向着他们靠近。
    那是一架已经拉低了高度的飞机,机身迎着耀眼的日光,被撒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就像是广袤天际里一粒散落的珍珠,正擦过两个少年的头顶,向着海的另一面飞去。
    “我们去追飞机吧!”池末蹭地一下坐了起来,顺势牵住了一旁阮苇的手。
    那是一双柔软的,温热的,瘦削的,属于少年人的手。而手的主人跟着他的动作站起身,兴奋地点了点头。
    飞机就这么发出嗡嗡的轰鸣,掠过这山明海澈,带出一条膨胀的白色尾迹,像是描画着风的印痕一般,流畅又优美。
    两个少年就这也么紧紧地牵着手,撒开双腿追随着飞机的方向向前跑去。
    阮苇的笔记本和那片草坡一起呗被他们抛在身后,零碎的石砾和路旁的草叶被他们揉碎在足底,他们就这么无拘无束地向前狂奔着,脸上扬着日光一般耀眼的笑,就像是迎着机翼掀起的风,闯入了一次梦幻的出逃。
    尽管他们的步伐和飞机的速度向差甚远,尽管他们没有翅膀飞不到万米高空,但少年的身影在绿浪翻滚的原野上掠过,像两只翩飞的自由只鸟。
    他们双手紧握,他们比翼而飞。
    第11章 心动
    “怎么样!”池末一边跑一边喊,只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已经坐上了飞机的机翼,和风就这样撞了个满怀。
    他身后的人没办法给予回答,可握着池末的手却没有一瞬的松懈。
    阮苇就这么紧跟着池末的步伐,发出呼呼的轻微喘息声,等到池末转身望向他的脸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烈日下那张红扑扑汗津津的脸。尽管他的发丝已经被山间的风吹得有些狼狈,尽管他的脸上已经沾满了亮晶晶的汗滴,可阮苇的脸上,却充盈着灿烂的笑意。
    那是池末从未见过的鲜活模样。
    在两人的相处中,池末总是扮演着容易害羞脸红的角色,相比之下,阮苇就显得淡定自持许多。如果不是这样毫无顾忌的奔跑,池末觉得,自己或许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阮苇。
    他好像挣脱了这个世界加在他身上的枷锁,打破了原有印象里给他划定的边界,在肆意的奔跑中,活成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是个不受人喜欢的小哑巴又如何,是个不合群的孩子又如何,只是他们见不到他此刻在日光之下恣意生长的样子,不知道原来在无人之处,他是这样顽强,这样美丽的一朵花。
    一朵不属于任何人的,劲韧不屈的花。
    池末的心里的那只玻璃风铃突然被风吹动,“叮——”的一声脆响惊醒了少年遮蔽的情窦。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不仅仅因为剧烈的奔跑,还因为紧紧握住自己手的那个人。
    是那个会用“可爱”来形容他的阮苇,是那个相信他一定能做到的阮苇,是那个告诉他,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能否定他的阮苇。
    他是一颗暗淡的星,忽然闪着微弱的光降临到池末的身边,让他的生活忽然升起新的火焰,烧得少年的心赤诚热烈。
    池末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原来“心动”,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他只觉得一颗心酸酸的,胀胀的,两个心室两个心房都住满了同一个人,想让他留下来,想让他们一起留在这一刻。
    两个人的狂奔停驻在沙砾绵柔的海滩上。海浪柔柔地掀起一层白色的蕾丝,在蔓延过的沙滩间留下一道浅浅的深色印痕。波浪起伏的节奏柔和,沙滩上的少年却心跳怦然。
    他们就这么任由海浪打湿了的双脚,两个人都弯着腰平复着起伏,又忍不住盯着对方面上的狼狈同时笑出声来。
    “笑什么?”池末不顾自己也噙着笑,反过来紧紧抓住阮苇的手,开口询问。
    阮苇没了他的小本子,只能双手掌心向上,在自己胸前上下扇动了几下,脸上的笑容没有减少毫分。
    池末看得懂,这是阮苇在说,“高兴。”
    “高兴就好。”池末看着阮苇红扑扑的脸上微微的笑,忍不住伸手理了理阮苇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几缕头发,“走吧,我们可以沿着这里走一走。”
    阮苇点点头,十分听话地任由池末牵着,踩进湿软的滩涂中。
    海风比山风要更凛冽,也更湿润,呼呼地吹过少年们的耳廓,留下一串轻微的响声,像一只小小的纸飞机飞过,留下属于自己的尾迹。
    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刚才是起身跑得急,池末朝着他伸出了手,阮苇也就顺势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手里。这会儿两人的呼吸终于都逐渐平息了下来,阮苇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目光忍不住往两人牵着的手上落。
    他们俩,两个男孩子,现在正牵着手一起散步。而池末的手好宽,好大,好暖和。
    阮苇动了动指尖,试图将自己的手从阮苇的掌心里挣脱,可他轻轻地动了动,却发现池末用了不小的力气,竟然握得很紧。
    于是阮苇索性也不挣了,顺从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任由池末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交握的双手是炽热的,两人之间却是沉默的。他们一路静默着往前走,却似乎谁都没有对这样的宁静感觉到不适,只有盘旋在他们周围的鸥鸟,落下一两片零碎的啁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