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4章 攻打马尼拉(十四)
如果要让孙真挑一种最喜欢的战斗方式,那他还是会选择在相对比较近的距离上用步枪射杀敌人。交战距离太远,瞄准所需花费的时间就较多,不能充分体现出他们装备这种连发步枪的射击频率优势,太近的又容易被敌人的冷兵器所伤,而三五十米的距离上,这种步枪基本上可以做到指哪打哪,换弹上膛的速度又快,是将其性能发挥得最为充分的交战距离。
当然了,这种发挥的前提是能在火力上压制住对手,不让其有从容组织和反击的机会。而孙真所率的这个排突然从附近杀出来,也正好起到了奇兵的效果。在这所官邸大门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几名西班牙卫兵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就已经中弹倒下了,根本就没来得及采取任何的抵抗措施。
“敌袭!”
在孙真距离官邸大门仅有不到十米的时候,才终于有西班牙人扯着嗓子发出了警报。但他也只喊出一声,就被孙真抓住头发,将脑袋狠狠地砸在了大门口的石柱上。
随后从官邸冲出来的第一批西班牙士兵,几乎也是毫无防备地遭遇了一轮步枪攒射,侥幸没有中弹的人连忙大呼小叫地退回了官邸里,连中弹的同伴都没来得及扶走。
海汉士兵们冲进大门,迅速控制了官邸外的庭院,孙真留下了一个班在门口戒备后路,其他人则继续向官邸发动进攻。这栋三层的建筑虽然面积不小,但也就一前一后两个出入口,只要控制了底楼,就能对楼内的人实施瓮中捉鳖了。
楼内的人显然没打算再冲出来与海汉军对抗,准确地说,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搞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海汉军为什么能够突然就将战线推进到了这里,按照目前的战况,距离这里最近的海汉军应该也还有很远一段路程才对。
除非,海汉军成功绕过了布防的这片城区,而且没有惊动任何人。这种只在理论上存在的可能,却似乎已经变成了眼前这可怕的现实。
之前弗朗西斯选定了这种层层截击战术,凭借的便是守军对城内环境足够熟悉的地利优势,但因为他手上的兵力有限,所以布防的范围也仅限于海汉军推进方向附近几条街而已。不过弗朗西斯觉得这样的部署已经够用了,因为守军更熟悉环境,完全可以在海汉军改变进攻方向的作出相应的调整。但他确实想象不到,海汉军手里竟然已经有城内的详细地图,只需掌握了守军在这片城区的布防范围,便可大摇大摆地从已经几乎无人的城区绕过去,直扑负责指挥这片城区防御战的核心机构。
楼内的人并不知道外面是小股部队的突袭还是海汉军主力已经杀到,但他们主动将防线收缩至官邸内,倒是稍稍延缓了对方的攻势。破门锤已经锤了好几下,门板也开裂了,却仍是没有砸开这官邸的正门,看样子西班牙人已经在室内架设好了障碍物,想通过正门突入是有些困难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孙真,他立刻便转移进攻方向,攻打正门两侧的落地大窗。这落地窗是木制,上面镶嵌若干手心大小的玻璃片,以起到采光的作用。这种窗户可没法在短时间内堵个牢实,孙真一声呼喝,士兵们便用枪托砸碎了其中几扇窗户上的玻璃,然后向室内投入拉燃的手榴弹,片刻之后房子几声爆炸轰鸣之后,孙真这才率众破窗而入,见到还能站立者,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开枪放倒再说。
这个时候部署在外的守军部队终于是察觉到了后院起火,赶紧抽了一部分人回来解围,然而海汉军在官邸外的大门处已经架设起了火力点。尽管只有十来支步枪,但却是让上百人的援军在百米开外就寸步难行。西班牙人在丢下了十来具尸体之后,果断放弃了从正面向官邸突进的打算,转而分散绕路去包围侧翼。虽然官邸外围还有一圈围墙,但翻墙总比突破海汉军的火力网容易多了,起码看起来没那么容易死人。
而孙真率部在官邸内已经基本完成了对一楼的清理工作。先前投进来的那几枚手榴弹便让当时汇集在一楼的大厅内准备抵抗的大部分武装人员失去了战斗力,孙真等人进入的时候,并未遭遇到多少反抗,便顺利拿下了一楼的控制权。
不过士兵们在尝试通过楼梯去往二楼的时候,遭到了来自头顶的火枪射击。交火了几个回合之后,海汉军总算是将楼上的两处火力点清除掉了。冲上二楼之后,孙真发现对手已经退缩至各个房间内继续抵抗,还有一部分人上到了三楼。很显然西班牙人并没有打算束手就擒,而是要跟己方周旋到底了。
“动作快一些!”
孙真说完在二楼窗户探头张望了一下,见外面的西班牙军已经开始在官邸外围寻找新的突破点,而自己部署在大门处的人马也在且战且退,否则对方一旦从两侧翻墙进来,他们可就是腹背受敌了。
孙真所率这支部队孤军深入,如果能够解决这处指挥部,那自然是大功一件,不过被困在这处官邸内,一时半会却是很难再脱身了。但孙真却并不慌张,他坚信自己率领这一个加强排的兵力,必定能守住这里,直到援军到来。
当然了,要达成这样的效果,首先他得赶在对方反扑之前,把这个所谓的指挥部给彻底端掉,切断敌方的指挥体系。如今就是看谁的动作更快,是海汉军先清掉这处官邸里的指挥机构,还是外面的西班牙军先攻进来完成反扑。
孙真又分出了一个班去逐间清理二楼的房间,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士兵开始与三楼上的敌人展开交火。对方退守三楼的人也不少,密密麻麻的火枪从栏杆中间伸出来,对准了上楼的唯一一条楼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哪怕西班牙人的火枪性能平平,也足以一枪毙命了,谁敢硬着头皮往上冲的话,必然会被打成蜂窝。
孙真依然是采取了之前的破解之法,利用楼上的射击死角掷出手榴弹,然后再用密集的火力对三楼楼梯边缘的射击位进行打击。这种方法对于缺乏室内战斗经验的西班牙人来说很是难以防范,构筑起的防线几乎是在短短的数秒内就被楼下的海汉军给瓦解了。
一旦确立了火力优势,孙真便带头直冲三楼。一名西班牙军官站在楼梯尽头挥刀砍下,孙真双手举枪挡下了这一击,脚上用力一蹬,蹿上三楼的同时一枪托砸在那人脑侧,顿时便让其昏厥倒地了。孙真啐了一口唾沫,见三楼走廊已经没有其他人活动的身影,便下令立刻搜查房间。
这种时候,孙真也顾不上是不是要活捉了,凡是紧闭的房门都先开枪穿射两枪再破门而入,以防西班牙人躲在房中搞偷袭。
楼下的西班牙人已经重新夺回了庭院的控制权,将断后的海汉军逼回到官邸一楼的大厅内。不过他们没有手榴弹这种破防利器,虽然包围了官邸,却没能立刻冲进去,反倒是因为庭院里缺少隐蔽掩体,被海汉军从门窗又接连射杀了数人。
而孙真在三楼上接连攻破三间屋子之后,终于在第四间屋子撞到了正主。这间屋子在破门之前,屋内的人就与走廊上的海汉军进行了几个回合的对射,将房门打得木屑横飞。直到屋内的反击停下之后,孙真也不等破门锤上来,直接便是一脚踹开了已经摇摇欲坠的房门。
除开地板上横七竖八倒在血泊里的几人,屋内还剩了三名男子尚有一战之力,但手里都只有一把军刀了,想来是刚才火枪射完之后已经来不及再进行装填了。孙真用战前学的西班牙语喊了一声,让他们投降,但这几人显然都没有这个打算,口中嗷嗷叫喊着便试图冲上来进行最后的搏杀。不过孙真并没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率先开枪,紧接着他身边的部下也一起开火,将这三名男子毙于当场。
孙真见其中一人明显是军官装束,便叫人去提一名俘虏过来,顺便将随军翻译也叫过来。
跟着孙真这队的葡萄牙翻译经历这场战事之后居然还颇为兴奋,似乎也毫不担心自己之后要如何从这地方脱身,他听了孙真的吩咐之后,便去让这俘虏辨认被击毙的军官身份。
经过俘虏的辨认,这名被孙真亲手击毙的西班牙军官是马尼拉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侍从官冈萨洛中尉,同时也是这个指挥所的最高指挥官。
“该活捉的!”孙真听了之后暗暗有一点懊悔,像这种有身份的军官,战后多半可以再敲一笔赎身费出来,届时这份功劳也会一并记在他头上。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那孙真就只有一份击毙敌军军官的战功,而不会有来自赎身费的提成奖金了。
此时有手下来报,敌军已经开始收拢包围,一楼快要守不住了,士兵们正在向二楼且战且退。
孙真指了一下冈萨洛的尸体道:“把他尸体丢出去,让西班牙人自己衡量一下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孙真很明白西班牙人之所以要猛攻官邸,原因之一自然是为了救援指挥部里的人,而如今指挥官冈萨洛已经被击毙,对方的作战目的就只剩下跟孙真的部队在这里死斗下去。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这些西班牙兵就未必能有足够的动力继续战斗下去了。
两名士兵拉着冈萨洛的手脚,将其尸体抬到三楼一处阳台,然后径直将其丢了出去。很快外面的西班牙兵便发现了从三楼掉下来的这具尸体便是自家指挥官,顿时场面就有些混乱了。当下是该继续攻打官邸,不惜代价剿灭盘踞其中的海汉军,还是该将主要精力放在南边的战线,继续截击海汉军的主力,顿时就意见不一了。
孙真将手下人马分作两拨,一拨在二楼守住楼梯,还特地将剩下的手榴弹全部调拨给了他们,必要时可以将楼梯炸断,暂时再拖延一下时间。另一拨人则是由他亲自指挥,在二楼和三楼的各处窗口阳台部署火力点,居高临下对官邸外的西班牙军进行射杀。
不过在经过了连番恶斗之后,孙真这支部队所携带的弹药数量已经不是太多,所以他特别要求士兵们尽量节约弹药,开火时要有一定的把握,力求做到每一发子弹都能起到杀伤效果。孙真从窗口将一枚红色信号弹向天上射出,以此来为自家的援军指明进攻方向。他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大半,接下来便要看海汉军的主力是否能及时赶来接应了。
“孙真这个家伙可真是够胆大妄为的!”高桥南在接到前方的回报之后也有些惊讶,不过这样的战斗风格他倒是很欣赏。亲自带兵突入到敌占区,这可是他高桥南以前带兵时常干的事,如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特战营里有这样的军官,高桥南认为是好事,只是不知道这家伙是否跟自己一样福大命大,能够在完成任务之后存活下来。
高桥南已经得到了来自钱天敦的命令,向东南城区的交战地带再投入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以加快向东城门推进的速度。如今看来还得再多一个任务,那就是增援前去攻打敌方指挥部的孙真。
中午时分,原本与海汉军缠斗不休的守军突然出现了混乱,接着便开始主动撤离,很快海汉军便看到了从敌占区内射上天空的红色信号弹,便知突入敌后的孙真部已经得手,当下加紧攻势,朝信号弹所在的方向推进。
大约一个小时后,海汉军主力终于驱散了前进路线上的敌军,抵达了这处已经满目疮痍的敌军指挥所。带队的天草四郎抬头望去,一副红蓝两色的旗帜便插在三楼一处阳台上,虽然已经有些残缺,却依然迎风舞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