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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断线

      五点半,下班挤电梯的时间,景怡然紧赶慢赶改完了ppt,一边想着晚上吃什么一边等电梯上来。
    “Hello。”一旁走过来个背头穿运动卫衣的男人,冲她打了下招呼。景怡然转过头,发现是不太认识的同事,也伸出手挥了挥,算作是回应。
    “下班回家?”男人站在她身边,问了一句。
    “嗯,回家吃饭。”景怡然刚来两个月,实习生本来就还不太熟悉其他部门的人,只隐约记得他是市场部的人,说话也客客气气。
    “你是创新部的新人吧?”万俟寅往她身边靠了一步,想沟通一下,身后就传来了一句“嗯”。回过头,郁笛也出来了,推了下眼镜接了这个过于“热情”的人的话茬:“我们组新人,景怡然。这位是Marketing的主管万俟寅,喊万俟就行。”
    他说话的时候站到了万俟寅的旁边,距离比万俟离景怡然要近一些,背头青年和他视线撞了个正着,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头。
    还没寒暄两句,电梯已经到了,打开门满满当当的电梯让三个人都有些咂舌,最后还是景怡然挤上了最后一点位置,留万俟寅和郁笛等下一趟。
    眼看着电梯门关上下去,郁笛一边按向下的键,一边瞧了一眼万俟,看着脸色不怎么好:“跃跃欲试?”
    “我可没有,我只是关心实习生,不要搞得好像我惦记着谁一样。”万俟寅撇个嘴,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被抓包的尴尬。  他确实是对这个新人好奇,但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接触,就被郁笛拦住了。
    “我倒是对你惦记不惦记不感兴趣,就是……”郁笛想抽一口电子烟,又觉得地方不合适,“对你可能有的结果感到好奇。”
    万俟啧了一声:“笛子你差不多得了,这么护短,她是你实习生又不是你女儿,至于这么紧张吗?”
    “你要朝着亲戚家小姑娘一样实习生下手,你说说自己禽不禽兽?”郁笛又恢复了那副有进气没出气儿的样子,刚好电梯门打开,男人招呼着万俟寅进来,双手揣兜盯着电梯反射。
    “行了,我不试,给你紧张得要吃人了一样,”万俟寅掏出手机打卡,退了一步给彼此找了个台阶,“今天要不来我家看比赛?”
    “看什么比赛,回去睡觉,困死了。”郁笛搓搓眼睛,倚着电梯出神。
    走出大厅时候郁笛看着茂盛的蝴蝶兰皱了下眉,伸手掏了掏兜,又皱着眉摸了一遍另一个口袋,万俟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郁笛就先一步开口:“我有东西落在上面了,去找找,你先走吧。”
    “那我先走了,你注意点身体,早点回去休息啊。”万俟寅感觉莫名其妙,还是挥了挥手和他告别。
    郁笛走出电梯,推开厚重的消防门,从后门的快速电梯到玫狄罗只需要半分钟,男人刷开门禁时候办公室还亮着,他揉了揉太阳穴,确认没有其他同事之后将手放在了办公室的总控开关上。
    几乎是同时,办公室的灯在一瞬间全部熄灭了,连着监控一起被掐掉了电源。
    暗下来的环境反而让郁笛感到一种熟悉感,他迈开腿往办公室里面走,一路上发现绿植们生长得额外茂盛,甚至孕育出了花苞,男人叹了口气,顺着繁茂的花径加快了脚步。这可不算什么好信号。
    小茶水间外躺着一枚绿色丝巾,郁笛在景怡然头发上见过,他半蹲下来把发带拾起收进口袋,走进了茶水间。
    拐角处坐了个人,头发浓密蓬松,披散下来,有几缕编发间交错插着花朵,在阴暗的角落里垂眸坐着,像一尊雕像。郁笛的脚步一顿,作势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气:“嘶……你在这装圣诞树呢?圣诞还没来呢。”
    坐着的正是之前已经下了楼的景怡然,视线飘忽不定地盯着半空。她似乎感受到了温度,转过了脖子,伸手抱住她的导师,颇为温驯地蹭了蹭。
    郁笛摸了摸像洋娃娃的实习生的头顶,有点不适应眼前这个瓷娃娃的样子——他现在大概能猜到这里发生什么了,不过情况还能控制。一部分原因大概是在这个作案者的眼里,景怡然被看作了个温柔又顺从的女性。
    还挺天真的。
    郁笛松开手,对方却像寄生藤一样缠着不放,从她手腕处冒出的枝条捆住男人的双手,而后迅速向上,缠住他的眼镜,试图捂住他的双眼。
    景怡然,象征着光明与生命的女神,正在经历第二十四年的人间历练。她擅长使万物复苏、生命流动,自然也能催动藤蔓生长、花苞待放,利用藤蔓缠绕住眼前人当然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她的藤蔓有一部分缠绕着郁笛的身体时,倏然变得发黄枯萎,像是饱受风吹雨打的枯木朽株,易碎又长满皴皱。
    郁笛低头看了一眼如囚笼一样束缚住自己的藤蔓,也叹了口气,伸手摘下紧贴着自己的枯藤。景怡然是生命女神在人间历练的化身,是自己的实习生,这些他并不意外,甚至他都知道。但好巧不巧,作为导师,郁笛正是和她相反的另一面,象征着死亡与黑暗、伫立在时间之外的冥神。
    如今新生的生命女神在试图驯服死神,不得不说,是件有趣的事。当然,这对于死神本人来说不算什么趣事。
    郁笛的长睫毛眨动着,触到藤蔓时还觉得痒痒的,他伸手挡住侵袭的枝条,捂住了景怡然的眼睛,注视着虚空抬起了头。
    一点红色从他瞳孔中出现,迅速充满整个虹膜,这种浓郁的红色从他眼中流出,蔓延到茶水间,像一张红色的网,切割着黑夜。
    在这种切割映照下,景怡然身上的东西也显露了出来——在她的四肢关节处有无数透明的控制线,捆绑着女孩的骨骼,让她做出各种动作。
    郁笛只看了一眼,就大概判断出了对方的类型:人偶师,擅长制作各类逼真的人偶代替自己行动,从而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匠。他盯上景怡然的理由郁笛也能大概猜出来,仅凭人偶师的手艺,无法让制作出的人偶达到自主行动的能力,但如果能够获得一点生命之力,或许这些人偶就会不同。
    可惜这种东西和泼出去的水一样  ,不存在“如果怎样”。
    一抹红光在寂静中炸开,像是孢子授粉,然后是第二抹、第三抹,漫天的红色如烟花,缓缓飘落下来。
    控制木偶娃娃的线被郁笛一根根烧断,每一根控制线的断裂都引起黑夜里一阵痛苦的呻吟,那当然不是景怡然的。
    在最后一根控制线被焚断后,郁笛伸出手臂拦了一下不受控制要从桌子上栽下来的景怡然,目光却注视着黑暗中的某处:“你自己汇报还是等我问?我加班费很贵的,劝你自己出来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