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会飞。”陆临珹端起茶壶倒了杯茶，依然气定神闲，“不过……至少能让某人少饿会儿肚子。”
    仿佛算准了似的，几乎话音刚落，何歆瑶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她面颊一烫，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
    掀起挎包的袋子走到一脸看戏表情的小舅舅身旁，屁股正要坐下，冷不防被卫迟良戳了下手臂，“坐那边去。”
    说着指了指对面陆临珹身侧的位置。
    “干嘛？坐哪里不都一样？”何歆瑶有些莫名。
    “nonono。”卫迟良摇了摇手指，一本正经地说，“嫁出去的外甥女泼出去的水，现在我身边的位置可是要留给你未来小舅妈的。”
    “切。”何歆瑶翻了个白眼，“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这不是有你嘛，一捺很快也有了。”卫迟良拍了拍她肩膀，“去，找你老公去。”
    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何歆瑶耳朵一烫，嘟囔了声“幼稚”才起身朝对面走过去。
    陆临珹起身让座。
    熟悉的松木气息迎面扑来，明明是十分稀松平常的动作，却因为身高的差距和那一身浑然天成的气场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何歆瑶清了清嗓子，越过他坐到里面靠窗的位置上。
    刚坐下，一杯茶自旁边递了过来。
    何歆瑶上了一下午的课，又跑了一路，这会儿着实有点渴了，接过杯子便低头灌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菠萝味顿时在口舌之间泛开来，清新又解渴。
    她眼睛一亮，“这什么茶，还挺好喝的。”
    “没见识了吧，这是香茅茶。”卫迟良笑她，“你家男人特地给你点的。”
    何歆瑶差点被呛到。
    “又不是没名字，能不能别一口一个你家男人你家男人的……”好像给人贴个标签似的。
    “本来就是啊，我又没说错。”
    卫迟良一手搭着沙发后背，表情懒散冲对面好友扬了扬下巴。
    “对吧，大外甥女婿。”
    陆临珹懒得理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嚣张样，转头招呼服务员，“上菜吧。”
    再等下去，某人该饿扁了。
    “好的。”
    何歆瑶继续低头喝茶，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瞥向身侧男人，大概是出来吃饭的缘故，他今天穿了件深驼色的大衣，里面依然是笔挺的衬衫，黑色西裤配上那头万年不变的大背头和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远看近看都妥妥的一精英人士。
    也不懂他当时怎么想的，居然会愿意纡尊降贵来和她做这笔交易。
    本来是平起平坐的好友，现在生生矮了人家一个辈份。
    正暗自嘟囔，身侧男人却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一转，下一秒，镜片后那双凤眸不偏不倚地朝这边扫了过来——
    四目相对，何歆瑶脸颊一烫，捂着嘴咳了起来。
    “咳咳咳……”
    “呛到了？”
    原本还开着好友玩笑的卫迟良神色正经了些，拿起纸巾盒隔着桌子递过来。
    陆临珹的动作比他更快，一只大手熟稔地搭上何歆瑶后背轻轻拍了拍。
    “笨手笨脚的。”
    咳咳咳，还不是你突然看过来。
    长那么利索的眼睛干嘛？
    何歆瑶一边咳一边在心中腹诽。
    就在这时，服务员客气有礼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先生，您的花。”
    花？
    何歆瑶动作一顿，有些怔怔地抬头，连咳嗽都忘记了。
    伴随着一阵扑鼻而至的香气，一大束洁白高雅的香水百合映入眼帘。
    馥白的叶子隐隐还能看见上面沁出来的水珠，花蕊更是嫩得如刚冒出毛尖儿的春笋一般。
    何歆瑶：“……”
    身侧男人神色从容，接过花递到她面前，“祝贺你找到工作。”
    平静刻板的语气，配上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仿佛在说“明早把策划方案给我。”
    何歆瑶呆了呆，给，给她的？
    就连对面的卫迟良也有些意外，兴致盎然地看着桌子对面二人。
    见她迟迟没接，陆临珹神色未变，干脆直接将那一大捧花塞进她怀里。
    这花实在太香了，何歆瑶一个没忍住，直直打了个喷嚏。
    “哈欠。”
    “噗嗤。”对面的卫迟良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不出，咱们陆董还挺懂浪漫的哟。”
    看着面前不住打喷嚏的人，陆临珹嘴角抽了抽，脑海里不由掠过久久印在脑海里的那一幕场景——少女笑着接过男孩手里递过来的玫瑰，青春洋溢的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娇羞笑意……
    怎么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那年他去樑城出差，事情办完后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去看看那个倔脾气的小姑娘，于是买了一大堆零食开车绕过大半个城市去了樑城大学城。
    他甚至连理由都找好了。
    刚好路过，顺便替他舅舅去看看她。
    结果，他这边电话都还没拨出去，就在她宿舍楼下见到了那样的一幕。
    那天他在车上坐了很久，久到夕阳降下帷幕，久到他不知不觉抽完了半包的黄鹤楼。
    可惜直到她被那个男孩揽着离开，都没有发现那部在路边停留了很久的路虎，更没有发现车上的他……
    “闻不惯就算了吧。”
    凤眸微黯，他伸手想要把花拿回来，却被她侧身避开了。
    “都给我了你还想回收啊。”
    何歆瑶护着怀里的花，摆明了不肯还。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花了，自从和张正彦的感情稳定下来之后，他默认每一笔钱都应该花在刀刃上，把“勤俭持家”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虽然并不是特别注重仪式感的人，然而骤然看到这么一大捧娇艳欲滴的花朵，还是感觉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抱着花小心翼翼地放到卫迟良身边的位置上，何歆瑶不忘提醒他，“舅舅你坐过去点，一会儿别给我压到了。”
    卫迟良“切”了一声，“看你宝贝的，一束花而已，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细节决定成败。”何歆瑶拎开他的爪子，“就你这态度，还拿什么去追小舅妈？”
    “你舅舅我靠的是真心，情比金坚懂不懂？”卫迟良拍了拍胸膛。
    “是哦，渣男的黑心，够金贵的。”何歆瑶递了个不屑的眼神给他。
    这小妮子胆子越来越肥了，完全不把他这个舅舅放在眼里。
    卫迟良桃花眼一瞪，手指着她正要训人，“何歆瑶——”
    两束寡淡的视线自桌子对面射了过来。
    沉沉的眸光，压迫感十足。
    “被戳到痛处也没必要气急败坏，又不是没干过缺德事儿。”
    陆临珹语气淡淡，架势却十足护犊子。
    这两人！
    卫迟良被损得几乎快没了脾气，尤其是陆临珹后面那句话，简直一针见血戳心窝啊。
    而何歆瑶没想到一向高冷的陆大boss居然会跟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不由转头递了个笑容给他。
    “陆老师明白人哦。”
    小鹿似的眼睛，嘴角俏皮的梨涡。
    陆临珹深沉幽暗的眼底掠起一抹亮色，薄唇也跟着轻轻弯了起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镜片后那双凤眸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了……
    卫迟良和他认识十几年，何曾见过他这个样子，在感叹自家傻外甥女嫁对人之余不免心酸自己坎坷的追妻之路……
    但是直到服务员上菜之后，卫迟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吃什么饭啊，妥妥被喂了一顿狗粮。
    一顿饭下来，对面那对夫妻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肢体语言动作，然而陆临珹对他老婆的照顾显而易见，给她剥虾给她包烤肉不说，但凡何歆瑶觉得好吃的菜肴，他都会默默动手给她再打一碗。
    明明要请吃饭的人是他，怎么这会儿心情就跟那道冬阴功汤似的又酸又涩。
    同样一道菜，吃在不同人的嘴里，感觉着实不一样。
    何歆瑶就觉得这道冬阴功汤十分上头。
    酸酸辣辣的味道，里面加了咖喱酱、柠檬茶、虾酱、鱼酱，口感嫩滑，酸爽又开胃。
    吃完后抱着一大束香水百合走出店门，只觉得心满意足。
    “工作归工作，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儿。”
    卫迟良走的时候提醒她。
    “知道啦。”
    何歆瑶这回没逞强，老老实实坐陆临珹的车回家。
    漆黑的夜色，霓虹灯此起彼伏，清冷的晚风被关在车窗之外，车里开着暖气，充满西欧风情的古典音乐在车厢里静静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