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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阳鸟 第124节

      一整段话都是宣传词和讲述这部戏的卖点:备受迫害的女性,意识正在觉醒的女性,对抗命运的女性,犯下罪行的女性等等。
    然后她又打下这样几句话:“谢谢您亲自指导演出,您看看这样宣传怎么样?我和导演商量过了,您的场外指导非常专业,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有类似的生活经验。导演想请您客串一个角色,或者来现场指导我们的男演员如何对女性施暴。事实上我们对这部电影的要求非常简单,不止要拍出艺术性,还要有点纪录片的意思。”
    刘峰鸣并没有回复这段话,他已经知道对话框另一边的人是谁,一定会谨慎。
    但他回不回复并不重要,黎湘也没兴趣跟他吵架,或者继续听他骂脏话,她这几天真的听够了。
    只要他不拉黑她,她就继续刺激他。
    她要让他发疯、混乱、烦躁——人在这种情况下智商会非常低,做任何决定都会犯错。
    她端起那杯温水,缓慢地喝了几口,喉咙很疼。
    手机这时响起,是靳寻的电话。
    她盯着来电显示,刻意等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喂。”
    她的声音依然沙哑,都不用装,靳寻上来就问:“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单独跟他待在一起?”
    黎湘捂着脖子解释道:“我没想到他会在剧组对我动手。我只知道他在迁怒我,他以为是我给郗望洗脑,让郗望离开他。他来视察,目的就是来警告我,不管我背后有谁,不管是在哪里,他都有办法对付我,而且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说辞……”
    说到这,黎湘咳嗽两声,又道:“就像刚才,所有人都以为是我演戏演疯了,吓到了他们的刘主任。”
    她的描述一如既往的简短,绝对比杨隽的汇报的程度要“轻”,还有一种要大事化小的意思,但越是如此,让人脑补出来的东西就越多。
    再说杨隽一定已经“添油加醋”过了,即便她说是自己摔得,那脖子上的伤痕怎么解释,难道也是自己掐的?
    安静片刻,靳寻开口道:“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你不要再见了,就待在剧组哪里都不要去,出外景身边一定要多跟几个人。”
    他似乎忍了忍,停顿一瞬,声音略微紧绷:“还有,你也太大意了。为什么不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
    安危,她当然考虑了。
    而她考虑的结果就是,不走这一遭,永远逼不出原形,收益永远伴随着风险。
    黎湘察觉到靳寻语气里的紧张,其实这本不在她的计算之内,她认为自己背后的利益牵扯更重要,但如果能多那么一两分个人情感,就算分量再轻,对她也是有利的。
    于是黎湘的声音里多了一点鼻音,听上去像是哭腔:“我一开始就意识到不对,我想叫杨隽,但他威胁我,我不敢。但就算我照他的意思办了,他还是划伤我的脸,还差点掐死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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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消失的妹妹
    黎湘很少露出这样“娇弱”的一面, 作用也是显著的。
    强势的一方为弱势的一方出头,不只是看在情分上,还有尊严和面子, 尤其是到了靳寻这个位置, 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是无能的表现。
    这次他视而不见,下次刘峰鸣就敢直接要了黎湘的命, 背后还会笑话他。
    钱和权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不可能剥离任何一方。
    林新的度假村做到今天的规模, 这里面牵扯的不止是一群人的就业机会,丰厚的利润, 还说明其中的政商关系早已蹚平。
    这不只是个度假村, 也是进一步接触人脉的休息站,春城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拿到就近的林新度假村来谈,一条接一条, 越发紧密稳固。
    到这个程度, 即便度假村的股份已经被姚家吸收部分也不要紧, 就看靳寻取舍看重的是什么。
    至于这些人脉能做什么, 能见光的就是金钱生意,不能见过的是人命买卖。
    十二年前张大丰那件事还需要秦简州亲自带人去,而这些年就连秦简州已经很少亲自参与,有的是人排着队挤破头地争当刽子手。
    一件非正常死亡的事故, 一场“意外”,神不知鬼不觉, 有的连尸体都找不到, 有的找到了也无法证实是人为, 就算证实了又如何, 根本牵扯不到正主头上。
    只不过这种事不能立刻就办,尤其是黎湘和刘峰鸣才起冲突,刘峰鸣就出意外,任谁都会往她和靳寻头上想。
    起码要等上几个月,从头到脚的布局,让刘峰鸣自己走进套里。
    至于要等几个月,怎么促成,这些靳寻都没和黎湘提。
    靳寻只说了句:“我会给你个交代。”
    或许在他看来,伤害已经造成,无法挽回,能做的就是弥补,用其他方式来补偿她付出的代价。
    黎湘安静了,许久才回了一个字:“嗯。”
    无论如何,这颗定心丸吃下去了,还是靳寻主动提出来的。
    接下来她只需要耐心等待,确保自己的安全,保证郗望不要再回到刘峰鸣身边。
    她记得几年前有个得罪靳寻的“绊脚石”,就是因为混吸毒品过量导致身亡。而且他原本就在吸食毒品,吸得很杂,混吸也不是头一次,毒检多项阳性,所以混吸身亡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但黎湘知道,那是靳寻找人安排的。
    事实上黎湘还准备了很多步,她之前并不肯定靳寻会因为这次的插曲而下决定,可能要多来几次。
    她准备了许多继续刺激刘峰鸣的话,这会儿已经没有用武之地。
    于是她将存在郗望手机里的文档逐一删除清理痕迹,手机关机,转头就去见导演和化妆师,研究怎么将身上的伤利用到戏里。
    现在她行动还算自如,等到明早起来一定会疼得更厉害,伤口也会逐渐变色发青,到时候会更吓人。
    跟组的医护人员刚才也说了,脖子上的伤也会造成她的声带受损,明天可能会说不出话,能说出来也会嘶哑肿痛,需要服用一些药物缓解。
    导演和男演员见到黎湘脖子上的伤都吓了一跳,男演员还算委婉,问黎湘是不是真的戏瘾上身,导演则更直接,反问什么戏瘾上身会被人掐脖子?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其实天南海北跑剧组的多少都会遇到一些惊吓,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有,有时候是人为,有时候是意外,男性会相对没那么多危险,女性就比较麻烦,还有过女演员“丢”了的情况。
    黎湘没有过多解释,只建议说直到拍完这部戏,剧组都不要再接待任何外人,不管是以什么名义来的都不行,一律采取封闭式拍摄。
    两人轮番安慰黎湘,保证会保护她在剧组的安全,不只是他们,这里多的是工作人员,真要是再敢来,谁也不会坐视不理。
    黎湘见目的达到,便将话题引向剧本,因脖子上的伤太过醒目,化妆都很难盖掉,而且她的声带受伤,会影响念台词,于是就建议将江蓠受辱的戏和之后的几场做些改动。
    受辱的过程要有掐脖子的镜头,将伤口利用上。
    脖子受伤之后影响说话,江蓠声音嘶哑,说话脖子疼,这才引起许乔的注意。
    许乔先是拉着江蓠去村长那里讨说法,因受到男方的威胁,江蓠不敢承认是□□,并且拒绝跟许乔去派出所。
    许乔恨铁不成钢,气得几天没有理会江蓠。
    待几天后江蓠伤势缓解,那男人又来了。
    江蓠不敢喊叫,害怕再被打,更加不想再经受几乎要窒息而亡的痛苦,便哭着求男人放过他。
    但哭求并没有用,最终男人还是得逞了。
    一直到这里,是整部电影的至暗时刻。
    ……
    因这几场戏改动比较大,三人快速商量出一个雏形,就叫戚晚过来对细节。
    戚晚来时还不知道黎湘受伤的事,见到黎湘还惊叹道:“你这脖子……现在的化妆术真是厉害,也太逼真了!”
    屋里有几秒钟的沉默。
    几人对视一眼,似乎都在犹豫要不要将事情描述给戚晚知道。
    黎湘笑了下,压着声音说:“这几场戏的改动明后天就要做出来,今晚你要辛苦了。”
    戚晚仔细将龙飞凤舞的字,和导演临时画的潦草分镜看了一遍,问了了几个问题便说:“难度不大,我晚点研究一下。”
    嗯,剧情和动作要添加不少,江蓠的台词要大幅度缩减,能不说就不说,可以用比划,尤其是许乔拉着她去讨说法的时候,江蓠要急得说不出话。
    就这样,戚晚一下子就投入到剧情里,再没注意过黎湘的异状。
    直到晚饭后,戚晚回到自己房间,刚煮了咖啡,正打算边喝边琢磨剧情,杨隽便敲门进来,还按照黎湘的意思送了一袋子小蛋糕。
    戚晚高兴地接过,随口提到黎湘脖子上的“妆”。
    就是因为这样随口一问,她才从杨隽口中得知黎湘白天经历了什么。
    戚晚惊呆了,咖啡也不喝了,蛋糕也不吃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就只是听杨隽口沫横飞地形容。
    杨隽大概也是一肚子火憋坏了,白天有很多事要忙,闲下来就会想,但他既不能在微信上和朋友兄弟吐槽,也不能抓住一个工作人员就大骂特骂。
    剧组里每一个人都在避免正面聊这个话题,每个人心里都很不舒服,见到杨隽也只是问“湘姐怎么样了”。
    等戚晚消化完,问了这么一句:“所以脖子上的伤是真的。”
    杨隽:“是真的。”
    戚晚:“靠,变态啊……”
    接着戚晚又问了几个大家都问过的问题,“怎么不报警”,“怎么会发展到这步”,“黎湘怎么不呼救”等等。
    直到杨隽离开,戚晚依然觉得很受刺激,迟迟没有进入剧情,持续脑补着缺失的细节。
    事情的来龙去脉看似顺畅,剧组其他人都认定黎湘是受害者,是这个来视察的主任有病,急于潜规则却遭到抵抗,于是当场动粗。
    但戚晚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为什么对方要登门做这件事。既然在本地有点权力,那么找人递话,安排酒席饭局,或者请黎湘去度假村应该也不难,真要潜规则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这位刘主任是没有经验吗,头一回?不应该啊,能做到这个位子应该多少圆滑一些,知晓官场文化。
    听说两人在屋里说话还不到二十分钟,这么短时间里竟然发生这么大冲突?
    这下手的狠劲儿可不像是潜规则啊,说是有杀父之仇也不为过。难道仅仅是因为黎湘拒绝,刘峰鸣就恼羞成怒成这样?
    然而戚晚怀疑了一圈,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黎湘无疑是受害者,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再这样怀疑下去很容易就掉进受害者有罪论的思维定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