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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工作时间就称职务吧。

      韩璟一直在家里待到元宵,当晚大家一起做了桌好菜,在北京的都来了,夫人一时高兴,喝得又有点大了。
    韩非替她擦了擦脸:“难不难受?”
    宁昭同笑眯眯的,探头亲他一下:“不难受,宝贝儿你真好!”
    韩非的脸皮也算练出来了,由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亲着,问着她今年大概的打算:“我听聂先生说,你五月要去一趟美国?”
    “你怎么跟他关系那么好?对,五月去趟美国,八月欧洲,十一月还是欧洲,”她一一数来,“暑假暂时没事,你不许留校啊,来陪我。”
    “好,来陪你。”韩非放下毛巾,轻轻吻她一下。
    韩非不想打麻将,所以最后饭后活动只能临时抓一个陈碧渠凑桌子。她不满地朝韩非嚷了一句:“然也,你得好好学,不然遇见这种情况,潜月还加班怎么办?”
    韩非头也不抬:“找玠光。”
    陈碧渠听明白了:“夫人嫌弃我。”
    “才没有!不许乱脑补!”她笑,“你得空回家就多休息,谁忍心拉你打麻将。”
    薛预泽一听:“就心疼他不心疼我,我不忙?”
    “你忙,你自个儿自找的!八条!”她还来劲,“你老婆又不用你养,你那么卖力赚钱干什么?”
    老婆?
    众人齐刷刷看过来,薛预泽低笑一声:“好像也有道理。”
    陈承平打出一张四万:“你这也得早点儿培养个继承人什么的,不然不得累到老啊?”
    这事情宁昭同知道:“他们家族产业起家的,这辈儿里除了他没人压得住一群老不死的,没辙。”
    “怎么就没辙了?”陈承平没太明白,“就算你自个儿没孩子,收养个旁支的也没问题吧?”
    “碰,三条,”薛预泽跟陈承平关系还算可以,直接反问,“那继承哪个旁支的?”
    陈承平一琢磨,也对:“那外面领养一个呢?”
    薛预泽都笑了:“你是死活不肯提让我跟她生一个啊?”
    她一哂,韩非和韩璟又看过来了。
    这事儿陈承平还真想过:“这话我不想提,看不得她受那罪,我也陪不了她,一想都难受。”又看向她:“不过你要真想要也别拖了,岁数上去了恢复得慢。”
    “等我职称答辩结束再考虑。”
    薛预泽问:“什么时候答辩?”
    “看手里这本书什么时候能出版,就缺这个成果,”她顿了顿,“估计暑假之前能搞定。”
    暑假之前搞定,那暑假就可以琢磨着备孕了。
    几个男的各怀心思,韩璟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请两个月的长假。
    他这正是新人冒头的时候,两个月没曝光度也太致命了。他自己倒确实不怎么介意,但是公司估计反应很大,薛预泽刚还特地跟他说别把跟袁十堰的关系搞得太僵。
    想到什么,她轻踹薛预泽一下:“织羽回答你了吗?”
    薛预泽那一瞬间想不管不顾回答是,但最后还是诚实地摇了下头。
    她若有所思,打出一张八饼:“这样啊……不管怎么说,好像是该锻炼起来了。”
    正月十七,北大开学,宁老师践行诺言,开始好好锻炼,完美作息。
    陈承平虽然有点介意她说锻炼是为了备孕,但不管怎么说,她能锻炼身体也是好事,所以教得也很认真。然而看她每天练完后过分显着的成果,心里不免有点担忧。
    那样的改造给了她足够坚韧的肌肉强度,却也将她可能的寿命大幅度缩短。
    二十一这一天,林织羽造访,薛预泽也抽了时间一同上门,向林织羽坦陈一切。
    林织羽听完,给她把了脉,最后轻轻摇了摇头:“很难。”
    巫医同源,林织羽也算身怀秘术,这一句话出来,屋内众人神色都蒙上一层阴霾。
    宁昭同倒坦然:“没事,我那么爱折腾的,本来就很难活那么久。”
    林织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会想想办法。”
    “好,你也不用太担心。”
    林织羽点头,而后拿起旁边的儿童生理知识科普绘本,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没有人还有心思就此揶揄两句,薛预泽和陈承平在阳台上聊了两句,她轻轻靠进韩非怀里,揉了揉怀里的猫:“别担心。”
    韩非眼里有隐约的泪光:“你都未曾同我说过。”
    “我怕看见你难过,”她低声道,“然也,我不怕死,就怕看到你难过。”
    她不惧怕既定的死亡,只是怕自己的离去再次成为他们心底的伤痛,亦或深切的遗憾。
    她……
    她看向窗外的风雪。
    或许是该多留下一些东西。
    以慰余生,以共怀缅。
    三月初,楚地湿冷。
    沉平莛下车钻进伞下,一眼就从接待的官员里把宁和忠挑出来了。
    白胖的圆脸,鼻头圆钝,戴着无框眼镜。整张脸的线条都没什么锋芒,肚子倒不算太大,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
    宁和忠能从一个完全没有背景的农村小子混到正厅级,眼色是不会缺的,确定沉真的看了自己几眼,连忙挤开旁边的常务副省长,带上一脸的灿笑:“欢迎沉总来湖北省调研!”
    徐副省长难掩震惊地看他一眼。
    “沉总”这外号不好说讽刺多一点还是马屁多一点,他竟然就这么直愣愣地叫出来了?
    沉平莛倒没生气,淡淡一笑:“宁厅长,工作时间就称职务吧。”
    宁——
    徐副省长按捺下情绪,悄悄和旁边的省政府秘书长对视一眼。
    不声不响的,宁和忠竟然是入了沉平莛的眼了?
    宁和忠强忍住兴奋,连忙点头:“是我失言,是我失言,请书记恕罪。”
    这称呼好像也有点儿——
    两会还没开,就不能叫同志吗?
    徐副省长再让开了半步。
    沉平莛略略颔首,看向面前的屏幕:“宁厅长,给我介绍介绍吧。”
    天色阴沉,调研组五点过就回了酒店,一顿接待晚宴吃得诸位当地官员心有惴惴。
    倒不是因为沉平莛不好伺候,而是因为那位殷勤得都有点丢人的国土厅厅长宁和忠。
    沉平莛自然是值得讨好的,不管内里有多少讲究,正国级怎么数全国也就七个。不过,“沉总”是大家对姜就差指名道姓让他接班的不忿和调侃,真正让外界忌惮和看好的,是他的年纪。
    不到五十。
    这是个放在政治局一堆平均年龄60多的老男人面孔中间扎眼得要命的岁数,足以让大家把视线聚集于他身上,拭目以待,看他能不能写就一个共和国党史的传奇。
    当然,他唯一的对手一样筹码充足,这也是大家没有将话放在明面上原因,虽说年前那边的第一次发难无功而返——但不管他有多少背景深厚手腕不凡的对手,他现在还不到五十啊。
    明年换届,就算对面干个十年压着他,他六十岁东山再起也不算年纪大的。别说这事儿少见,三十多的正厅见过没有?三十多的副部见过没有?四十岁的正部甚至副国见过没有?那时候人身上可绝对没有什么顶头那位的烙印,说明靠的就不是那边的关系!
    水太深,敢涉足分一杯羹的人不多,但也因为水深,每个人都保持着克制,要给自己留一条路。
    毕竟,如果他真能坐上那个位置,有军部的支持,很多前任顾忌权衡干不了的大事儿,可都能让他干了。
    倒也是,只有宁和忠这种毫无背景的人才敢不管不顾舔上去,就是不知道沉平莛到底是看上他什么了,这位宁厅长可一直是以中庸出名的。
    当然,中庸不是什么好名声。
    发展改革、城乡规划、国土资源……这些都是要事,沉平莛多问一句不算出格,所以宁和忠这个国土资源厅厅长一直随身伺候着,在不知情者眼里倒也不算离谱。
    宁和忠本来因为这个还挺坦然的,但晚上沉平莛一句“明天去襄阳”,可真让他又惊又疑了。
    那天晚上他实在没能看清——沉平莛和宁昭同的关系到底是真是假?
    这不是件体面事儿,宁和忠不敢直说,但自家侄女儿能有这样的造化,这光沾不到也闹心得要命。第二天宁和忠坐在副驾驶上,露出一张笑脸回头问沉平莛:“书记可能不知道,倒是巧了,我就是襄阳人。”
    沉平莛闭目养神:“我知道。”
    宁和忠心头一跳:“您知道……啊,哈哈,那肯定的,要不然您怎么带着我最先来襄阳呢?”
    沉平莛睁开眼,神情平静:“襄阳市区到你老家要多久?”
    “老、咳,一个半小时吧,还得有二十来分钟的山路,”宁和忠听明白了,压着胸腔里兴奋至极的心跳,“您要去我老家啊,那太荣幸了。”
    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老天待他宁和忠不薄,终于给了他一架直上青云的梯子!
    沉平莛没回答,只是示意秘书:“明天上午的计划取消了吧。”
    “是。”秘书看了副驾驶上的宁和忠一眼,低头划掉了几行字。
    第一天跑了几个襄阳市的重点项目,常规工作,宁和忠做得还算扎实,沉平莛也没多表态。晚上接待,市级官员一色诚惶诚恐的脸,倒是有一张熟悉些,沉平莛略略颔首,宁和忠连忙凑上来小声道:“舍弟宁和孝。”
    沉平莛看过那份报告,他搞情报出身的,记忆面容是长项,其实都不必宁和忠介绍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宁和孝。
    她的生身父亲。
    下巴和鼻梁有些相似,不过神态就太迥异了,沉平莛都很难想象她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上,会出现这样低眉顺眼的表情。
    看来即便是基因,对她的束缚也那么有限。
    第二天六点沉平莛就醒了,尝了一碗特制的襄阳牛肉面,拍了一张照片,等着回去给她看。七点半整个调研组出发,车速很快,九点刚过就到了宁家老宅门口。
    县市村镇领导齐齐站了两排,宁和全刘晓娟两夫妇搀扶着宁长城,都是一脸的茫然惴惴。
    宁和忠上前开门,沉平莛走下来,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县委书记致辞表示欢迎,众人热烈鼓掌,沉平莛在掌声里走到宁长城面前,伸出手,笑道:“爷爷,打扰了啊。”
    爷、爷爷?!
    宁和孝惊异地和宁和忠对视一眼。
    沉平莛就那么看重那个逆女?连爷爷都叫上了!
    “没打扰,没打扰……”宁长城嗫嚅着说不出话,这官儿来头太大了,他是真怯。宁和全扶着他,别开脸不敢看那个中央电视台的镜头,小声说:“爹,人家问啥子你说啥子,别怕。”
    宁长城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握住面前的手,低头:“哎,领导好,领导好。”
    沉平莛缓了神色,再握了一会儿才放开:“爷爷叫什么名字?是襄阳本地人吗?”
    “啊,本地人,是本地人,我太太、哦,曾祖母那代,就在这儿了,”这领导的手厚实有力,说话温和,宁长城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也没那么紧张了,“我姓宁,宁长城,就是万里长城的长城。”
    “哦,宁长城,好名字啊。爷爷多大年纪了?”
    “七十九了!”
    “那您身体怎么样啊?”
    “身体好!还下田呢!我当年当过兵,我们当兵的身体好!”
    “哦,您还当过兵呢,在哪里啊?”
    “在四川!”
    “四川哪里啊?”
    沉平莛熟练地抛接着问题,展露自己政客式的亲和姿态,心中却莫名升起一些不合时宜的感慨。
    如果他不是沉平莛,他应该是带着各色礼物上门来,用更亲稔的语调唤宁长城一声爷爷。而宁长城应当笑着接过他的烟,欣慰地拍着自己的肩膀,让自己照顾好她。
    寻常夫妻,父母至亲的人间烟火,这才该是活着的模样。
    而不是他带着她回杭州,逢年过节去拜那一方冰冷坟茔。
    看了看田间地头,意识到大领导也没那么可怕的宁长城邀请沉平莛进屋休息,沉平莛欣然应邀。
    刘晓娟本就是勤快人,村里又提前说了领导要来,屋里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沉平莛在长凳上坐下,对秘书做了个示意,很快室内的记者就退出去了,而宁和忠和宁和孝飞快地挤进屋内,坐在了宁长城旁边。
    刘晓娟皱了下眉,但没开口,回头想去倒热水。警卫立马上来阻止了她,听完缘由,跟着她一起进了厨房。
    沉平莛打量了一下房子,对宁和忠道:“房子年头挺久的了。”
    宁和忠赔笑:“老人家念旧,除了卫生间厨房翻新过,其他都不让动。”
    宁长城摆手:“现在就很好了,小时候我们屋檐都漏水,领导啊,现在日子好过了,房子能用就行嘛……”
    “爷爷说得对,不是修不起,但节约是美德,”沉平莛笑,又问,“我听说您的母亲还在世,怎么不见老人家?”
    宁和全看了两个哥哥一眼,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领导是从哪里听说的。宁和忠神色略有尴尬,而宁和孝开口解释:“老人家身体不好,大部分时候都卧床休息。”
    “不是过年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吗?”
    沉平莛语调淡淡,但语意称得上凌厉,刮得宁和忠脸上发疼:“没问题!现在也没问题!就是人太多了,怕吵着老太太,就让她在后面休息。”
    沉平莛站起身来:“那就看看去吧。”
    宁长城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看看姆妈也不是什么大事,腿脚颇为利落地前行引路。
    董氏床铺干净,房间气息也算得上清新,沉平莛神色略缓了一点,等着宁长城把董氏扶起来,慢慢坐到她床边:“老人家,您好。”
    董氏神志是很清明的,看宁长城:“长城,这是?”
    “姆妈,北京来的领导,说来看看你。”
    “哦,领导好,领导好,我姓董,长城是我的大儿,就剩这一个了。”
    没人跟着拍,沉平莛也不想说那些没营养的话:“老人家现在身体怎么样?”
    “身体啊,腿早就不行了,其他都好,这些小辈子也孝顺……”
    小辈孝顺。
    沉平莛笑了笑,笑得宁和忠宁和孝鸡皮疙瘩都起了:“饮食怎么样?我是说,每顿能吃多少?”
    董氏岁数上去了,再大的领导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说什么,听得跟进来的市委书记都有点不安。好在沉总是真的修养绝佳,连冬天孙媳妇儿老煮萝卜吃了放屁太臭都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能搭几句话,一听就不是敷衍的那种。
    “冬天难过,啊,是嘛,几十年了,冬天都那么难过,”董氏笑,“今年还好些,过年那几天,我的孙姑娘回来看我了……”
    宁长城纠正:“姆妈,同同是我的孙姑娘,要喊你太奶奶嘛。”
    同同。
    在场三个男人同时精神一振。
    沉平莛不动声色:“孙女儿好久没回来了吧。”
    “是好久了,五六年了,”董氏叹息,“本来还以为出事了,好在好好的。长得漂漂亮亮,找到工作了,婚也结了,我这心也就放下了嘛……”
    宁和忠:“……”
    宁和孝:“……”
    沉平莛笑意越发柔和:“结婚了啊。”
    宁长城满脸开心:“结了,人不错,我们都看过了……”
    “好,人不错就好,”沉平莛站起来,众人也跟着站起来,“老人家,您保重好身体,等熬过一百岁,让曾孙女儿回来给您磕头。”
    董氏笑着应声:“谢谢领导哈,领导慢走。”
    下午的调研在另一个方向,在县里把午饭吃完调研组就上了车,闭目养了半小时神,沉平莛突然问:“姓什么?”
    副驾驶上的宁和忠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琢磨着这个事儿,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姓陈,说是个现役军人!”
    陈。
    陈承平。
    都带回来见家人了,很喜欢他吧。
    察觉到车内气温骤降,宁和忠缩了一下脖子,突然觉得这份光也不是很好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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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工作时间称职务”是《人民的名义》里的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