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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我得预备一下求婚的事了。

      五月底,周末,政务繁忙的主席同志把钢笔盖回去,轻轻舒出一口气。
    终于能休息两天了。
    “封远英,”沉平莛唤了一声,“联系一下她。”
    封远英默默道:“主席,宁老师刚才在群里说,今天没空,要教秦夫人游泳。”
    秦夫人?
    “秦潇湘?”
    “对。”
    “她来北京了……”沉平莛若有所思,“那就算了吧。”
    封远英低头:“您现在准备去哪里?”
    沉平莛再次把钢笔拔出来,头也不抬:“加班。”
    第二天,宁老师教秦夫人游泳。
    第三天,宁老师教秦夫人游泳。
    第四天,宁老师——
    “秦潇湘还没学会?”沉平莛冷声问,“还是游泳?”
    封远英默默道:“宁老师和秦夫人带着瓅瓅一起游泳。”
    带孩子。
    沉平莛略略颔首,到底也没说什么。
    第五天,宁老师和秦夫人带孩子游泳。
    第六天,宁老师和秦夫人一起送孩子上学,然后一起游泳。
    第七天,宁老师和秦夫人一起送孩子上学,然后一起游泳。
    第八天,宁老师——
    沉平莛忍无可忍:“天天和秦潇湘一起游泳?”
    封远英低声道:“今天宁老师秦夫人和黎姐一起游泳。”
    黎朝安?
    沉平莛有点匪夷所思:“她们三个人一起游泳?在哪里?”
    “在大卜家里,”封远英解释,“太师都被赶回家了。”
    三个女人在林织羽家里,茶话会吗?
    沉平莛想到什么,淡淡一笑,摇头:“算了,让她玩吧。”
    “我都待一星期了,也没见沉老鬼找你,”另一边,黎朝安从水里钻出来,阳光撒在身
    上,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线条,“挺好,自在,还以为他会天天缠着你。”
    宁昭同和秦潇湘并排躺在椅子上,脸被一本书遮住,声音传出来也慢悠悠的:“是挺好,带孩子比伺候他舒服多了。”
    秦潇湘轻轻一笑。
    “伺候他?”黎朝安赤着脚走过来,一屁股把宁昭同挤开,“不该他伺候你吗?他上回伺候你是啥时候了?”
    “……”宁昭同感受着腿边湿漉漉的屁股,欲言又止,“你说哪种伺候?”
    黎朝安暧昧一笑:“就那种,那种,你懂吧?”
    秦潇湘立马表示要回避一下,黎朝安哎了一声把她拉住:“脸皮那么薄干什么,你就是啥都得听点儿,不然老对他有滤镜。我老婆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去魅,对,去魅。”
    秦潇湘脸都有点红:“这……”
    宁昭同闷笑一声:“年前吧。”
    “……牛逼,”黎朝安竖了个大拇指,又有点困惑,“沉老鬼是不是真不行了,跟老婆半年上一次床都能忍?不至于吧,差不多的岁数,我老婆还挺行的。”
    秦潇湘呛了一下。
    宁昭同捏了捏鼻梁,忍着笑:“可以理解,工作太忙,没有世俗的欲望。”
    “不能理解,”黎朝安摇头,“我老婆压力大的时候我就拉着他夜夜笙歌,他觉得很解压。”
    “……夜夜笙歌?”宁昭同吸了一口气,勉强道,“不是,黎姐,异性恋做爱很麻烦的,不是动动手就可以的。”
    秦潇湘:“?”什么异性恋?那位倪先生不是男的吗?
    “你在上面不就行了,有那么费劲吗?”黎朝安骂了一句,想了想,又点了点头,“也是,男人那玩意儿用着费劲。还是手好用,进退自如,能伺候老婆也能伺候自己。”
    宁昭同点头:“附议。潇湘你说呢?”
    秦潇湘:“……”
    我想回家。
    “你附什么议?”黎朝安皱眉看宁昭同,“你养那么一大堆男人,还用得着手啊?”
    “……我要是时时刻刻有男人伺候,用得着跟你们一游泳就游一星期吗?”宁昭同郁闷,示意了一下边上躺着看书的林织羽,“他脸皮又薄,家里有人就不让我碰。”
    “那小警官呢,看上去很行的那个,”黎朝安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主要是老夫老妻的出轨了不好看,这张脸看着又很难不出轨,“今儿孩子放假,他要接过来的吧?”
    她看了一眼手机:“潜月今天要加班,孩子老陈去接,估计直接接回家了。”
    老陈。
    黎朝安一听就笑:“他不错,我挺待见他的。”
    “为什么?”
    “懂事儿,不矫情,一大老爷们儿天天在家看孩子也任劳任怨的,”黎朝安啧了一声,“还是阿宁你持家有方。”
    宁昭同轻轻一笑,起身:“不跟你瞎扯了,我去给过玄收拾房间,我有大事要跟她商量。”
    “天天听你念这人,什么大事硬得跟她商量,我们不行?”
    “也可以一起商量,”宁昭同回头,莞尔一笑,“快六月了,我得预备一下求婚的事了。”
    黎朝安:?
    秦潇湘:?
    什么求婚?
    林织羽颔首,看过来一眼。
    薛预泽采取了言明方的建议,准备去《破浪》客串一期主持人,找机会跟她道歉。结果没等到综艺开录的时候,一个消息先引爆了互联网。
    六月五日,韩非论文答辩的日子。
    陈队长送小珍珠上学前带着女儿送出精心准备的祝词,手机上也早早收到了聂先生的宽慰和薛先生的祝福,而潜月还特地请了半小时的假,仔仔细细为他梳了一个冠。
    韩非看着镜子里玉冠岌岌的青年男人,起身,拢了拢质感柔软的广袖,再抚平腰间的佩玉。
    这套衣服倒是她遣人送来的,看得出费心颇多,却仍未能见她一面。
    好在,她说晚些会来答辩现场。
    “太师,”陈碧渠掀帘进来,“路上堵,早一点出发吧?”
    韩非颔首,拿过博士服帽:“有劳。”
    北京大学2033届中国哲学专业共有三人参加博士答辩,韩非排在了第三位。博士答辩除非涉密专业,一向是对外开放的,教务处考虑到应该会有很多人来看韩非,索性安排了一个大的阶梯教室。
    果然,一进门,后座满眼陌生面孔,还有几位望着他发出惊喜的呼喊。
    韩非没有多看,与导师和答辩组打过招呼,坐在了第二排。
    “准备得怎么样啊小梅?”王宇峰问他,他也参加这次答辩,排序第二,“你这身穿着也太有先秦人那个味儿了!”
    更右边的吕志祥也搭话:“我看见你爸也来了。”
    爸。
    韩非侧头,看见盛装出席满头白发的梅黄溪。
    “没想到梅楷是你儿子,”刘教授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老梅。”
    旁边人也道:“你也是,小楷都读博士了,还避什么嫌?你儿子可一次都没提过你。”
    梅黄溪哈哈一笑:“他年纪小,叛逆期还没过,除了聊学问,也不爱跟我说话。不说也好,说了怕他轻狂,冒犯到各位老师……”
    “什么冒犯。我给梅楷上过课,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做事为人都妥帖得很,”刘教授夸道,“论文写得也不错,还是老梅你家教好啊……”
    韩非收回目光:“我不知他会来。”
    “哦,不知道、啊?”吕志祥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会来?”
    王宇峰小声问:“你跟你爸关系不好啊?”
    “早便脱离父子关系了,”韩非淡淡道,把论文摆出来,“马上开始了,准备片刻吧。”
    十点半,王宇峰和吕志祥结束答辩,答辩秘书示意韩非上台,围观者齐齐精神一振。
    韩非走到讲台上,打开PPT,颔首:“问诸位好,我是中国哲学方向30级博士生梅楷,我的论文题目是《隆礼重法,群居和一——荀卿政治哲学研究》。本篇论文全文27万字,共九章,下面我将从四个方面进行简单介绍。”
    答辩主席伏严一见,嚯了一声,笑着小声跟旁边的徐素道:“这小子,别的不说,够俊的啊。”
    徐素也笑:“是,岁数也小。”
    “几岁?”
    “才二十三,没想到吧?”
    伏严有点惊讶:“二十三?”
    徐素低声:“梅黄溪的儿子,我们也都今天才知道。”
    梅黄溪。
    伏严偏头,对着梅黄溪笑了下,再转过头,跟徐素咬耳朵:“凭他那爱现的德性,那么出息的儿子,竟然没听他说过,关系不太好吧?”
    徐素笑了笑,没说话。
    “那我得好好听听,”伏严直了直背脊,翻开韩非的论文,“二十七万字,很扎实啊。”
    二十分钟的陈述结束,韩非关闭了PPT,颔首:“以上就是我的答辩陈述,请诸位老师不吝赐教。”
    底下窸窸窣窣,两分钟后,答辩席上一位姓楚的女老师先开了口:“你这个题目……起得有点怪。”
    徐素也附和:“‘隆礼重法’‘群居和一’,这其实是四个问题,当然你说政治哲学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显得有点大……当然你写得倒的确很完善,二十七万字,结构还很紧凑,没什么灌水的痕迹……”
    伏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对韩非笑道:“你本硕是不是学过历史?”
    韩非答道:“正是,本科在北师大念的历史。”
    “怪不得。你一开始就用整整一大章处理了文本的问题,这在中哲研究里是件相当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你做得非常好,反而成了你的优点,本科的底子打得很扎实嘛,”伏严兴味十足,看看他又翻翻论文,“看得出你野心很大,想打通整个荀子的体系……创新阐发也是有的,立论慎重,言必有征,论证很精彩……行文很古雅,就我个人而言很喜欢你的文风,就是有时候说话太不客气了一点儿——有没有人说你风格很像韩非啊?”
    此话一出,场后哄笑。
    伏严愣了一下,往后看了一眼,问徐素:“我说了什么很好笑的吗?”
    “梅楷的笔名就叫韩非,”楚韵含笑解释,“他还是个畅销小说作家。”
    伏严恍然:“我说呢,学术论文少有你那么文笔流畅的。怪不得写荀子呢,这是要为师正名?”
    这下老师们也笑了,除了梅黄溪脸色有些冷。
    在他看来,一个做严肃学问的创作那种格调不高的虚构文学,实在是太不爱惜羽毛了。
    待众人笑过,伏严问旁边人:“杨老师,您怎么看?”
    杨老师慢吞吞地翻过一页:“做得很扎实,新意也有,很优秀的博士论文嘛,在荀子前沿研究里也算很优秀的了。”
    韩非道谢。
    “就是有一点,我觉得很突兀嘛:你对宁昭同的引用太细了,”杨老师把厚厚的论文拿起来,对着光,“小宁的书我也看过嘛,你引用的这些地方都太犄角旮旯了,失之零碎。当然,也不是你用得不合适,或者不符合规范,只是让人看了不免要多问一句。没事嘛,小问题,无伤大雅——你很喜欢宁昭同?”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韩非眼里带上淡淡笑意,认真道:“是,我很喜欢宁昭同。”
    后座有人都快把手指咬出血了。
    呜呜呜呜呜今天正主发糖没白来呜呜呜!!!
    杨老师笑着摇头,把论文放回去,示意自己没问题了。几位老师互相看了看,最后楚韵开了口:“你这个论文,毕业水平肯定是有的,所以我也不问你学术方面的问题了。你致谢里提到了‘爱妻’,你才二十四岁吧,已经结婚了?”
    杨老师一听:“你才二十四岁啊?”
    王宇峰和吕志祥对视一眼,各自叹息。
    羡慕不来,羡慕不来啊。
    “正是。”韩非答道,但没说正是二十四,还是正是结婚了。
    梅黄溪握紧了拳头。
    四位老师都给了那么高的评价,剩下那位自然也没难为他,勉强挑了个学术方面的问题问问,韩非也展现出了自己不凡的基本功和素养。
    “行,五位老师都给你通过,”伏严整理了一下打分表,大手一挥,“那就通过!恭喜三位博士,答辩圆满结束!”
    众人热烈鼓掌,王宇峰和吕志祥紧紧拥抱了一下,都有点想哭。梅黄溪看韩非一个人站在讲台上,显得有些孤零零的,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准备过去哄哄这数年没见的混账儿子。
    没想到刚站起来,门口冲进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扑到了韩非怀里:“爸爸!”
    全场一静。
    杨老师颤颤巍巍地伸手指了指那小丫头:“你连孩子都有了啊?”
    楚韵更是惊讶:“小珍珠?”
    这不是宁老师家的小珍珠吗?她叫梅楷什么,爸爸?
    “阿姨您好!我是瓅瓅!”小珍珠张开双臂抱住韩非的脖子,一张小脸上笑容灿烂得像太阳,“我听到答辩结束了,爸爸你现在是博士了吗?”
    这小丫头长得也太好了,浓眉大眼小嘴的,伏严忍不住有点喜欢,向韩非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走出来逗她:“爸爸还不是,得爷爷同意了爸爸才是。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珍珠歪着脑袋:“我叫瓅瓅,那爷爷你同意吗?”
    “那瓅瓅同不同意啊?”
    “瓅瓅当然同意!”小珍珠一脸认真,“爸爸可认真了,为了赶论文,都好久好久没见妈妈了……”
    “瓅瓅……”韩非无奈,把她搂紧了一点,小声问道,“妈妈来了吗?”
    “嘿嘿,”小丫头乐呵呵地一笑,挣扎着跳下来,朝门口叫了一声,“妈妈!爸爸结束了,可以进来了!”
    一角古雅的裙袂探入,韩非呼吸微微一滞,而等那张含笑的脸完全出现在门口,后场的哗然都压不住了。
    我的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宁昭同啊啊啊啊啊啊啊!
    “结束了吗?”宁昭同拢了一下广袖,问韩非,向答辩席上的熟面孔们一一含笑示意,“平准就在外面等着。”
    “小宁?”伏严惊讶,看看她又看看韩非,“这……”
    楚韵好像看出来什么,向宁昭同略略挑眉:“赶着第一时间来庆祝男朋友拿到学位吗?”
    “不是哦,”宁昭同轻笑,从身后变魔术一样捧出一束繁茂的花,“赶着第一时间来向男朋友求婚。”
    ……求婚??????!!!!!
    这下局面是真控制不住了,后场的尖叫把隔壁教室的都吸引过来了。伏严看看笑得温柔的女人,又看看目光动容的青年,最后没忍住,扑哧一声:“小宁,你这不行啊,都辞职了还盯着我们院的学生。”
    杨老师笑得轻咳两声,抬手指了一下韩非:“你说喜欢,是这种喜欢啊?”
    楚韵看过《明光》,更是带头鼓了两下掌:“这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小梅,双喜临门了。”
    徐素颔首,对宁昭同开玩笑:“求婚也不跪一个?”
    宁昭同轻轻一哂,而韩非耳根都有点发热:“谢谢几位老师。”
    “爸爸你害羞了,”小珍珠插话,抱着宁昭同的腿,“妈妈还没说求婚誓词呢。”
    “瓅瓅!”宁昭同轻轻拧她一下,“不许拱火。”
    小珍珠嘿嘿两声,跑过去扒住韩非的腿:“妈妈也害羞了。”
    儿语稚言,惹得众人都笑,徐素是不嫌事情大的:“对啊,求婚干嘛藏着掖着,让我们也听听。”
    伏严哈哈大笑:“算了,饶了他们!什么时候办酒,给我下个请帖!”
    杨老师插话:“离校之前办了吧,以后还不好凑齐。”
    “那你们一起拍个照片!”楚韵把手机都掏出来了,“正碰上那么好的日子,你们还穿情侣装,还带孩子,留个影吧!”
    杨老师一听:“我也来!”
    伏严连忙走过来:“来个合照!合照!徐老师也来!”
    楚韵把手机塞给吕志祥:“那你拍。”
    吕志祥叫了一声:“我们也想跟小楷合影啊!”
    众人都笑,而宁昭同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徐素,怒道:“我还没求呢!”
    伏严一愣:“哦,对,先让小宁求个婚。”
    韩非看她转过来,神情还平静,广袖下的手却有点紧张地握了一下。
    宁昭同盯着他,片刻后,轻笑一声,把花塞过来:“结婚吗?”
    韩非把花接了个满怀,怔了一下,探出半张脸,而后所有线条都柔软下来,只说了一个字。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