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不了的反派 第169节
金逸风声音带着哭腔, 诶, 他为什么会哭, “我好难过, 胸口像是被利刃剖开一个窟窿,冷风灌了进去。我难受死了,我想哭。”
喻白公子给金逸风把脉,一切正常。
厉鉴扇舞能把金逸风和殷长衍功体调整至最为契合的状态。金逸风在鸣风谷一切都好,莫非是殷长衍出事儿了?
可殷长衍是近神人,谁轻易动得了他?
正沉思着,鸣风谷入口处的‘大风起兮’阵法被破,裂开纹路。
一个道绝世身影出现在眼前。
来人面容俊美,身量高挑。虽然穿明炎宗烂大街的宗服,可只要与他对视,你就会知道他绝非一般人。
正如腐朽陈旧的剑鞘挡不住不世名锋的锐气,来人通身气度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敢轻视。
他手上拿了一个盒子。
金逸风说,“你是......李卿之。”
金逸风不错眼地盯着盒子。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他缺失的东西。
“师尊,怎么是你。”王唯一连忙放下点心,狗腿地凑上去。
“喻白公子是哪个?”虽然是问语,但这里只有一个人令人无法忽视。李卿之直视喻白公子。
“我就是喻白。道长不打声招呼就闯进我家,是不是有些太过无礼。”
“若不是受人之托,我才懒得跑这一趟。”李卿之把盒子递给喻白公子。
喻白公子狐疑地打开盒子,里面躺了一颗心。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殷长衍的心。
难怪殷长衍信誓旦旦叫他不必担心,原来一早就打算挖出自己的心给金逸风。可人失了心,怎么能活。
所以,殷长衍死了。
他竟然用性命来完成对自己的承诺。
面对这一颗心,他又怎么有脸去使。
在场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到喻白公子周身气压一瞬间降到最低,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他毫不掩饰地释放近乎于苛刻的杀意,一头白发无风自动,扰乱了梳得精致的双尾眉。
直视李卿之,“你,动的手?”
喻白公子语气很轻,却一字一顿,话似有千斤重敲在众人心头。
李卿之惊讶于喻白公子那纯粹的杀意。那是只有待在死人堆里,用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才能堆出来的东西。
“是。”李卿之视线移到金逸风身上,“他说他要救一个人,这个人才十八岁,是师父这一生唯一的寄托。他请求我,挖出他的心脏。”
喻白公子才不管这么多,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杀了他。”
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火气大到蛮不讲理。
李卿之蹙眉,“嗯,我动的手,有什么问题吗。”
突然,喻白公子愤恨中带了一抹无力叹息,“怎么能......是你动的手。”
王唯一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有点儿看不懂。
屈肘怼了一下金逸风,压低声音道,“我师尊和你师父以前认识吗?”
“他们见过一面。”金逸风说。
“师尊一脸陌生,不像是见过喻白公子的模样。”
金逸风十分肯定道,“他们见过,那时候我在场。”
金逸风小时候,喻白公子给他买衣服。喻白公子没带过孩子,买回来才知道弄了一堆女孩子的衣服。
金逸风气得要死,赌气脱了个精光跑出去裸奔。后来突发半心坏死,是路过的李卿之给扛回来的。
也因此,金逸风看不上明炎宗弟子,却对王唯一宠爱有加——看在李卿之的面子上。
李卿之抿了抿唇,“凭什么我不能动手?还有,喻白公子说得像认识我一样,我很确定我们不曾见过。”
“我们见过。你这里少了一年的记忆,对不对?”喻白公子指尖点了一下额头,一字一顿道,“我抽的。”
李卿之惊讶道,“你说什么。”
“别用那种防备的眼神看着我,活像是我偷了你记忆。你搞清楚,当初是你三跪九叩求我抽的。”
当年李卿之一夜之间失去褚行和众多剑堂师兄弟,心痛到无以复加。他无时不刻地想着向明炎宗报仇,但褚行死前下了命令,禁止他二十年内对明炎宗出手。
李卿之差点儿被逼疯。出门发疯时,顺手救了金逸风。
喻白公子感念他的恩情,建议道,‘你情绪已经在崩溃边缘,再这么下去,很容易走火入魔。要不要我帮你抽去不好的记忆?你会很轻松,至少也要比现在更快乐。’
抽去记忆?那怎么行。
剑堂师兄弟们惨死在环线道,宗门下令抹去他们存在的所有痕迹。若是连他都忘了他们,那世间再也找不到剑堂的师兄弟们了。
‘没这个必要,你也无需多管闲事。’李卿之抬步离开。
‘好心当成驴肝肺。’
过了一个月,李卿之再次来到鸣风谷。
李卿之开门见山道,‘喻白公子,上次你说抽记忆的事儿,还作数吗?’
‘呦,改主意了?你不是打死都不愿意忘记你的师兄弟们吗?还是说你狼心狗肺准备遗弃他们了?’
‘这几日,我发现明炎宗在偷偷地查探我的大脑。明炎宗忌惮殷长衍,他们想从我这里找出殷长衍的落脚地,赶尽杀绝。’
‘我已经失去师兄弟们,我不能再失去他。’一无所知的他,是对殷长衍最好的保护,‘喻白公子,求你抽走我的记忆。’
喻白公子挽起衣袖,‘你想清楚了,为了一个殷长衍,要遗弃所有同生共死的师兄弟们?’
‘换成任意一个剑堂师兄弟坐在这里,都会做出跟我同样的选择。’殷长衍阖上眸子,‘喻白公子,动手吧。’
喻白公子依照约定,抽了李卿之关于殷长衍的所有记忆。
后来,喻白公子去了一趟环线道。那里立了数个坟头,插了数不清的墓碑,每一个剑堂师兄弟们的姓名、生辰八字都在上头。
他们一直被人铭记,不曾遗忘。
第132章 第 132 章
◎甜◎
喻白公子说话声音不大, 李卿之从头到尾听得很清。
喻白公子说他为了近神人殷长衍不被明炎宗寻到,甘愿被抽去一年的记忆。
但是今天,他却对精心呵护了一年的近神人殷长衍刀剑相向, 亲手剖开胸膛,挖了他的心,杀了他。
这太荒谬了。
李卿之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你在胡说。”
可是, 他却感觉到, 他越来越坚信喻白公子所说是真的。为什么会这样?
喻白公子笑得很难听, “我胡说?那你反驳我呀,跟我动手啊。呵, 你没有。那是因为你心底已经承认我所说的话就是事实。”
李卿之发白的唇瓣动了两下,想要说些什么反驳。接下来喻白公子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窖。
“李卿之, 你哭了。你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你摸一摸你的脸, 是不是濡湿一片。”
李卿之愣了一下, 抬手放在脸蛋上。
冰凉, 濡湿。
他哭了。
突然之间心口很疼。像拿一把尖锐的锥子往里怼, 先刺开柔软的肤肉,然后撕扯出一阵阵钝疼。
李卿之手抓皱心口衣物,额头冒着冷汗, 身子承受不住弓起腰身, 只余单膝落地艰难地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王唯一听到这儿, 眼前一黑, “喻白公子, 你是说师尊杀了长衍?这不可能。长衍答应会换回心肠爱我, 要带我看烟花, 现在天还没黑,还没到放烟花的时候,他怎么会死。”
从李卿之口里问到地点,王唯一拔腿跑向环线道。
不会的不会的,长衍一定不会死。
不就是一副心肠么,他以前也失去过,不也继续活蹦乱跳。
长衍,等我。
我马上就到。
环线道。
无数墓碑中间,殷长衍尸体立在原地。
双眸阖上,唇瓣泛着惨白。
胸口之间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风从那儿穿过,走时带起一阵血气。
衣摆被夜风吹起,寂静地飘起又垂落。
突然,他宽大的左袖之下,因废掉而绵软无力垂下的手掌上五指有了细微变化。
五指上提前装了五个机关盒子,于是它们以细小的、僵硬的姿势动了起来。它们各忙各的,不协调不统一,呈现出来的就是一副机械死板的模样。
五指打开随身携带的盒子,拿出心肠塞进主人胸口的窟窿里。
最开始,有细微的心跳声从寂静发冷的身体中传来。渐渐地,心跳声越来越大,一下又一下,强劲又有力,鼓动着漆黑的夜。
不知道什么时候,殷长衍的脸开始变得有血色。
“长衍!!”
王唯一赶到,眼前的一幕令她心口发疼、眼前生黑。双腿似被人抽去所有气力,直朝地上软去。
跌跌撞撞地扑倒在殷长衍怀里,双手死死地抱住他。
“长衍,明明说好了你要换回心肠来好好地爱我,你怎么突然就死了。”王唯一边哭边说,“呜呜呜呜你个骗子。我给你说,我绝对不会替你守寡。明天我就去挑男人,后天改嫁,再过三年直接抱俩。”
“......休、休......想......”
耳边突然听到气若游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