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李景泰默默地把碗筷收拾下去，到井台洗刷干净后，回到屋子里站在门里。
    方青莳揉了揉额角：“你就在外屋睡吧，回头想好了再说。”
    “我、我也叫你东家行不行？”李景泰怯生生的问。
    方青莳撩起眼皮儿看了李景泰，看看吧，这就是李家人，总是会想好退路，总是怕自己吃亏，不过这样也好。
    “你二哥坑我一次，按理说我不想再搭理你们李家人，你倒是聪明，没有用是嫂嫂这个身份来压着我，这样吧，我们签死契。唯有死契才能让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等你到十八岁的时候我就放了你。到时候你是良籍，成家立业都不会耽误，你愿意吗？”方青莳问。
    李景泰立刻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别着急。”方青莳顿了一下说：“死契，只要主人家不放了你，你的生死都在我手里捏着，你得考虑清楚了。如果见利忘义，背主的话，按照我朝律例打死无罪。”
    李景泰跪倒在地：“东家放心，我绝不做事见利忘义之事，也不会背主。”
    “那就明儿去衙门过了明路吧。”方青莳的目的就在这里，既然达到了，那就静待时机。
    第二天一大早，方青莳带着李景泰去牙行过了明路，死契拿在手里，把人安排到了诊堂这边，让楚仁他们得空就教一教李景泰认草药，跑腿儿打零的事情做起来也不难，最重要的是认识草药。
    李景泰曾跟着进山采药，学起来倒也不费劲，日子突然又安稳了，他心里都美滋滋的，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头对李景和他们几个的恨意是一天比一天多！
    准备好了银票。
    方青莳等冯忠他们上门。
    让一家人坐下来，方青莳才说：“我想让你们先一步回去京城，不用露面，只需要在京城各处寻找几个好铺面，收拾妥当等我过去就好。”
    这事对冯忠一家子来说可太容易了！
    银票足够，他们也不耽搁，当天下午就启程了。
    路上，韩氏笑容满面，心里那叫一个美啊，为啥？因为他们的好日子来了。
    心里都盘算好了，到京城先买下铺面，再租给方家香铺，这旱涝保收的买卖可难找，再者还能赚工钱呢？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奴才，做人做事寻常人都比不得，往后在京城被方家看重是轻而易举的事。
    虽然方家总归是比不起晋王府的身份地位，可拿到的实惠是实实在在的，被器重也是容易的事，老话儿说的好，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以后他们照样过着吃香喝辣的日子，还是良籍，好运道啊。
    韩氏把自己的想法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了一遍，一家人没有不高兴的，包括桃红都明白这是最好的安排。至于自己跟郡主的情份，只要揭开了李景瑞的那张画皮，这情份也就还完了，往后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会觉得亏欠郡主了，这样挺好的。
    事情都安排妥当，方青莳开始调香。
    她的香料和贡品香料一样，不准任何人插手，方家的香料非但有方青荷，还有林知瑾，这两个人往后会让方家的香料日臻完美。所以，安排好了家里人，自己就得一门心思去报仇了，毕竟后面还有更大的事情。
    调好了几种香料，方青莳准备去拜访金家了，自己出奇制胜的宝贝，在金家呢。
    第259章 心术
    金家在清河府算不上大户，日子殷实是真殷实。哪怕被灾荒和时疫洗礼后，他们的日子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所以是个不显山露水的性子。
    方青莳带着礼物登门，敲门的时候，院子里有个小姑娘的声音传来：“谁呀？”
    “方家香铺的东家来拜访金老太爷。”方青莳回到。
    院子里的小姑娘低声让旁边的妹妹进去送信儿，方家虽不是清河府的人，但清河府的人还有谁不知道有这么一位，那可是出了神医的人家呢。
    再者，方家的香料他们也再用，家里大人都赞不绝口，好东西谁不喜欢？这样的人家登门可不能避而不见。
    小姑娘到门口，打开大门。
    大门吱呀的声音后，探出来个漂亮的小脸，方青莳笑着福礼：“叨扰了。”
    “方姑娘有礼了，请进。”金玉秀打开大门，还礼。
    方青莳迈步进院，金玉秀在旁边带路，走的很慢。
    趁着这个机会，方青莳打量了院子里的布局，东西厢房，正房五间带耳房，月亮门是通到后院的。
    院子里打扫的非常干净，在东西两侧各种了两颗柿树，正是花期，花朵精致可爱，像是能工巧匠雕琢出来的一般，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门里迎出来的是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细棉布衣裙，头上带着帕子，眉目并不十分出色。但耐看的很，笑呵呵的走过来福礼：“稀客，稀客，我们清河府的大救星家里来人了，真是让金家蓬荜生辉啊。”
    “金夫人客气了，这是花香自有蝶来。”方青莳还礼，把提着的礼物送过去。
    “客气，客气了，里面请。”金夫人双手接过去礼物，笑呵呵的请方青莳往明堂去。
    明堂主位上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头上戴着巾帻，正是望着门口，双目炯炯有神。
    在老者旁边分左右，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不用问是管家的儿子。
    就这个阵仗足以证明，金家很聪明，登门拜访的另一种解释叫无事不登三宝殿，毕竟之前没有过交集。
    再者方家跟别人家不同，不管方家人知道不知道，那都是金家的救命恩人。
    方青莳恭敬的行晚辈礼。
    金老太爷笑道：“方家好后生，咱们清河府的百姓都亏了方神医救命了，快请坐吧。”
    “您老高赞了。”方青莳笑着落座。
    金老太爷打量着方青莳，年纪不大，神色安定，丝毫不见青涩，反更见老成持重，这样的女子虽说抛头露面，却让人不能轻视。再者方家并无父母高堂在世，兄妹三人却各有各的出息。这对于他这样的老人家来说，真真是羡慕的很呐。
    因为这样的心情，金老太爷说话都和蔼了许多，问道：“方姑娘知道金家的手艺？”
    “是的，金家的手艺鲜少有人不知道。虽然您老不图名利，我登门过来所求正在此，想要请您老出山。”方青莳看得出来老人家是个直爽的性子，开门见山的风格也恰恰是自己最喜欢的。
    金老太爷笑了：“据我所知，方家的诊堂不需要金银器物。除了医者用的针，方家的香铺倒是休要，可熏香所用多是香炉，香炉多陶土，富贵人家用铜铁，大富之家用金银，可大富大贵的人家都有养金银手艺人啊。”
    “您老是行家里手，不过香料这一块并非是他们有香炉就可以，唐国的香料品类就那么多，而方家的香料需要特殊的香铺才行。”方青莳说着，从袖袋里拿出来早就画好的图样。
    金老太爷看了眼自己的儿媳妇，金夫人过来双手接过去图样转身送到老人家手里。
    打开图纸，金老太爷微微的眯起眼睛观看，看了几张后放在桌子上，沉吟片刻：“还真是灵巧的心思，这种香炉有的倒是见过，不过还有几种是没见过的，方姑娘可否细说啊？”
    方青莳整了整身，缓缓说道：“我所需要的的香炉，并非宗教祭祀用品，而是香道所需，更日常，形状都以吉祥、可爱、灵动为主，也有沉稳和庄重的香炉，但不多。”
    金老太爷微微点头，确实从图纸上能看出来。
    “同时，还需要搭配熏球、香插、香盘、香盒、香夹、香匙、香桶和香囊作为配套器具，材质金银少，铜多，珐琅和玉石也是我想用的主要香炉的材质。”方青莳顿了一下：“我注重的是香炉的用途，找到您老主要是想要让香炉的品质成为这一行里不可超越的不分。所以我提供的图纸只是个大概的方向，余下的还需要您一展所长。”
    金老太爷笑了：“这买卖倒是有点儿意思，可否问一句，方姑娘的香料是要做到哪里去？应该不止在清河府，甚至京城吧。”
    “实不相瞒，您老是即便是不问，我也要说明用途，方家的香料要送到宫里去。一旦香料入宫并且得到了一两句赞誉。对于经商的人来说，那就是金字招牌，当然入宫的好处多，可风险也非常大。所以在香料和所用器具上都需要十分小心，既要看着别具一格，又要出其不意，哪怕有人想要效仿也需要时间。”方青莳说。
    金老太爷再次拿起来图纸，这次比上一回要仔细的多，这仔细看过才发现，里面确实有许多暗藏心机的地方。
    这些都是宫里妃嫔们喜欢的款式，同时各种孔洞都标注得非常精准。不管是用来装香丸的、插线香的、放香盘的，都标注的十分清楚，不用想也知道方家的香料在制作的过程中肯定是跟别家不同。
    “金家接下这个买卖的话，方姑娘想要怎么往下谈呢？”金老太爷明显动心了，金家手艺一绝不容置疑。但想要发扬光大很难，因为金家不收徒，父传子这样代代相传，原因很多，好处是传承纯正，坏处是做不成大家。
    这多少让如今的金老太爷有些动摇了祖宗立下的规矩是否要坚持下去的决心了。
    以往日子过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不觉得，可灾荒和时疫闹腾这么一场后，谁家都不好过，大户人家受影响最小，那是因为大户人家不止有金银，更不缺米粮，金家可以成为大户人家，但需要个机会。
    最重要的是来合作的人值得相信，都说人老成精。虽然没那么严重，可见多识广，看人就错不到哪里去，方神医虽说名头有些大了，但方郎中治病救人遵从本心，尽心尽力又不会自抬身价，寻常百姓赠医再赠药，这些东西谁出？曹志荣吗？
    呵，所有人都说曹志荣是曹青天，可到底是不是青天能瞒得过自己吗？归根到底，方家人心术正啊。
    第260章 进京
    非常顺利，金家答应合作，条件是金家不求名，求财。
    对此，方青莳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都说先有名后有利，可金家的手艺注定了不能太出名，京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勋贵人家都豢养各种手艺人，金家不想为奴。
    方青莳把自己需要的香炉图纸都留下来，同时留下了白银五千两，这是实力也是给金家一个定心丸，方家绝对不会豢养金家。但需要以这种合作的方式把金家的手艺变成方家独有。
    对此，金老太爷很满意。
    合作求财，一个如此有实力的方家，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方青莳把这件事安排好后，回去静等冯忠一家上门。
    他们来到清河府，方青莳给了白银三千两，让他们回去京城置办一处繁华地段的宅院，院子不用太大，但要精致。
    再就购买铺面，其中一个铺面必须要在晋王府的天香阁对面，余下在京城再开两家香铺，租铺面也可以。
    韩氏隐隐的感觉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被看出来了，不过听到后面可以租两个铺面的时候，总算松了口气。
    冯忠一家离开。
    方青莳开始把李景泰带在身边，教他调香，对此李景泰一开始心惊胆战，到后来满心感激了，他又不是傻子，在家里人都把自己抛弃后，只有方青莳是在教他真本事，有了这个心思，李景泰学的非常认真。
    曹夫人要离开之前见了方青莳，两个人对账结算清楚后，方青莳把曹夫人手里的香铺都买下来，这些买卖铺面交给了唐絮芳，让她收人进来做伙计，并且给大哥和嫂嫂写了一封信，让他们过来一趟把买卖都接过去。
    忙碌的日子过的非常快，就在方青莳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后，曹志荣请方青莳到曹府做客。
    曹老夫人亲自作陪。
    方青莳把要送入宫中的香料都分出来了样品，带过来给曹志荣过目，曹志荣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如今只希望香料入京后，为自己铺路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月。
    金家的香炉做出来一批，这些香炉精致，随便拿出来一个都美轮美奂，根据香料的不同搭配好，精致的小匣子里装着香炉和香料，看上去都赏心悦目。
    三辆马车，两辆马车是香料，五百押送贡品进京的差役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清河府。
    马车里，方青莳闭目养神，身边带了王莺和周玲两个小丫环，还有一个就是李景泰了，赶车同去的人是高升。
    清河府到京城一个半月的路程，方青莳两辈子头一次见到了雪，洁白无瑕，天地间苍茫茫成一片的感觉，让她心情都开阔了不少。
    踩在雪地上，身后留下一串足迹。
    这不禁让她想起来了前世，她终其一生都没离开过清河府。
    如今她已经到了京城地界儿，仇人就在眼前，她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终于安顿好了自己的亲人，盼到了报仇雪恨的日子。
    深呼吸，沁凉的空气荡涤了浮躁的心，真好！
    “小姐，咱们明儿就到京城了呢。”周玲兴奋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小脸冻得发红，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
    方青莳看了眼周玲，笑了：“嗯，听说京城是这世上最繁华的地方，是富贵窝呢。”
    “那咱们就赚钱！赚金山银山！”王莺坚定地望着京城的方向：“到时候，小姐就能富可敌国了！”
    方青莳笑出声来，真好，一切都来得及的感觉真好。
    贡品到京，方青莳带着人先一步去了天香阁对面的铺面，冯多福迎接出来，恭敬的垂首：“估摸着东家这几日就到了，我爹让小的在这边候着，东家是先看看，还是回去宅子里歇歇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