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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绒 第85节

      “太子的人?”高瑜若有所思接过伞,往屋里走。
    亲兵在后头追着跑。
    “不……他说是您的未婚夫。”
    作者有话说:
    尊敬的乘客们,下一站,唐羊关,请坐稳扶好。
    第70章 长风捕春潮
    持太子令者, 不一定能得到高将军的即刻接见,多少得等个一时半刻。
    但未婚夫婿就不一样了。
    “稀客啊。”高瑜收着伞,一身湿透的薄甲都没换,倚在门外看了会儿, 才开口。
    “高将军。”纪从心正看墙上的一幅秋晴望海楼, 闻言回身, 拱手行了个礼。
    “欸,客气了,”高瑜把伞往桶里一丢,上前几步, 虚虚地扶了一扶, 紧接着笑道,“上回说了, 不必纠结这些繁文缛节。”
    上回见面还说了:这回躲我,下次再见就得劳烦纪五公子自报身份了……什么身份?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身份呐, 总不会是僚属……僚属也成,我治军温和得很,对你是断断使不出军棍的。
    结果第二日便听说纪五公子出了京,云游四海去了。
    此刻山南再见, 岂不是自投罗网。
    高瑜身上的黑红薄甲滴滴答答地落着水,不一会儿地上便积了一片水洼,纪从心脑袋里也滴滴答答地落水, 他循礼别开目光:“将军还是先换个衣裳吧。”
    “行啊, ”高瑜抬指摸一把鬓上的水珠,“只是, 姑娘家呢, 更衣洗漱, 涂脂抹粉,熏香篦发,折腾下来咱们可就得明日再见了。”
    这话给纪从心堵的,他当下便不知该如何作答,留军中,他敢么?
    亲兵在外头守门,在滴答声里听这瞎说八道,她纳闷儿:您洗漱用得了一刻钟吗?将军平素不是这么浑不吝的人呐,怎么遇上风度翩翩的公子就变了呢。
    山南潮湿,每到冬天便湿冷入骨,风在屋内潺潺流泻,寒意直沁后颈,高瑜望着风里的纪从心,这生得也太好看了。
    北昭鼎鼎有名的“丹青国手”,纪从心,半身纨绔,半身画魂,这身书卷气比整个军营里的人加起来还要足。
    这么好看的未婚夫婿,打小她就看上了,怎么能让他从手边一溜再溜呢?
    “柳鸣,关门。”高瑜反身坐在了当首的主位。
    门“砰”的一声干脆利落合上,火盆的温度渐渐压过寒气,这微妙的冷热变化在封闭的室内通通作用在纪从心身上,纪从心胸口起伏,俊逸斯文的这么一个人,抿着唇站在原地,像走投无路的山鹿,高瑜隐含兴味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网,正在一寸寸收紧。
    高瑜小时候可没那么收敛。
    将门出身的小霸王五岁就敢提着一柄木剑,压在他身上扒了他的衣裳,一群皮娃娃起着哄,让她把漂亮小郎君带回府里作压寨郎君。
    自那之后,纪五公子见到姓高的就绕道而行。
    好好的一场娃娃亲,便到如今还无人提起,一个镇南大将,一个丹青国手,一个想结,一个想解,谁敢瞎传。
    纪从心有点儿热,他打定主意给了东西就要回京,高瑜还敢追着他上京城?于是转身搭着一只长条木盒,说:“纪五一介白衣,不便在军营里多叨扰高将军,此番来是奉太子之命,将东南部海岸线详图交与高将军。”
    北昭东、南两面沿海,曲折蜿蜒的海岸线分隔海陆,平素不打紧,战时便格外重要。北昭有着相当详尽的内陆地图,细到城镇村落荒山孤岭,但海岸线至外海这一带却模糊不清,且多年未曾更新增减,有些地方受海浸风袭,坍塌有之,颓倒有之,成为太子的一块心病。
    十月时,司绒送了他外海海域图,解了一半;对于沿海海岸线的重绘,便落到了纪从心头上,论对比例的把握,对详略的拿捏,交由他最合适。
    “送军事图啊,”高瑜往他手边盒子落一眼,点点身前长桌,“那就劳烦纪五公子,拿近点儿。”
    “……”你不能自个儿拿吗?纪从心把话咽了回去,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取出地图,摊开到长桌上。
    “你这图画得好,”高瑜起了身,到桌旁仔细地看,忽然瞟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原来不是云游四海,是足杖轻衣绘军事图去了,怪不得瘦了这么些。”
    一个七尺男儿被看得像个小媳妇儿,纪从心微怒,拿指骨节敲敲桌子,提醒她:“高将军!看图!”
    “行,看图看图,”高瑜认真地看了一遍,摇摇头,“啧,你们这些读书人,绘的图漂亮是漂亮,同旧军事图不同,看不懂啊。”
    “自然,往年的军事图没有这么细的,我特地多加了标注。”纪从心刚退一步,又往前凑了点儿。
    两人的身影在长桌后交叠,高瑜轻一笑,指着地图一角问:“这是什么?”
    “海湾。”纪从心用看鬼的眼神看她,不知道连海湾都看不明白的将军怎么领兵打仗的。
    “这个呢?”高瑜笑眯眯地又问。
    “城垛!”纪从心不想与她挨这么近。
    谁料高瑜又指着一处问:“这一片呢?”
    纪从心告诉自己要稳当些,定神看过去:“海湾,方才不是说了吗!”
    “看不懂啊,”高瑜摇头,被夜雨浸透的眉眼正在收干,清晰又锐利地看着纪从心,偏偏语气放得温温和和,哄孩子似的说,“破云军马上要拔营支援屏州岭,纪五公子雪中送炭来得妙极了,不如好人做到底,明日便随军同行吧。”
    “我不善武,不上前线。”纪从心知道高瑜在推着气氛走,当即拒绝。
    “啧,”高瑜不勉强,唤了亲兵入内,指着图问,“看得懂吗?”
    亲兵哪儿看得懂这歪七扭八的线条,压根儿不识字,老实地摇头:“看不懂。”
    纪从心噎着一口气,站在屋里直愣愣地看一军主将明目张胆地耍赖。
    “我哪儿能让你上前线,是让你坐镇后方给指几条明路呢,”高将军长腿迈步,在纪从心肩头轻轻拍了拍,“来,看图吧,同我细致地讲讲,这图……”
    *
    “这图画得细致啊。”司绒就着烛火看军事图。
    司绒手指下的军事图要比高瑜那份完整,高瑜领兵支援东南屏州岭,手里只有一份单独拓画出来的东南军事图,司绒这份是全域图。
    高瑜北上那日,司绒与封暄南下,七日后抵达渝州。
    这是一座冬日无雪的小城,贯通唐羊关,往北有直达阿悍尔的军马道,往南有通往山南十二城的运河。封暄就在这里兼顾南北战场,以重兵囤城,用铜墙铁壁造了一座巨大的军营,以全域图为棋盘,与黎婕下一场生死大棋。
    这两日海鹞子与信马频传,李栗带兵于屏州岭鏖战,敌方三占□□屏州岭,劫了一座粮库,却只得了半仓沙土,里头的粮食早已于战前转移,但敌方紧接着烧毁了屏州岭码头,大火焚了整整一夜,渝州的风里似乎都能闻到硝烟味。
    “高瑜已经到屏州岭了吗?”屏州岭有南北商道,有东南最大的三座粮库,在阿悍尔与北昭谈和之后,同样是阿悍尔的金口袋,司绒养病时日日都问。
    封暄前几日忙碌,今夜和司绒一道挑灯观图:“未曾。”
    “奇袭?”司绒想了想,手指头点在屏州岭的位置。
    “李栗性子急躁,三占屏州岭便是往他脸上扇的三掌,敌方在等李栗按捺不住,大军主动越防线而出的那一刻,便是敌方反攻的开始。”封暄示意司绒过来看。
    封暄的眼神无法忽视,他说的都是正经事,对话时司绒需要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有热度,会说话,司绒知道那目光里的含义,她晾封暄太久了。
    “好钢需用在刀刃上,所以你要让高瑜在敌方开始打反攻时踢破云军这块铁板,双军共围屏州岭,这一战凶险。”司绒借着喝水的动作隔绝那道目光。
    而封暄在此时动了。
    他折身过长桌,提起司绒的腰,放到后边的高几上,让司绒除了他扶无可扶。
    “单独要院子,不与我一道住,晾了我一路,高兴了吗?”封暄罩住她后腰,往自己身上压。
    “太子殿下夜夜闯姑娘闺房,也做得得心应手嘛,”司绒翻手扣住了他的脖颈,笑盈盈道,“这是采花贼的下场。”
    “擒拿手不是这么使,”封暄喉间上下一滚,握着她的手到了腰间,“拿这儿。”
    司绒滑身落地,轻轻一反肘击在他腹间,被封暄从身后握着双腕,整个人被举了起来。
    离地的一刹司绒低呼出声:“你……仗势欺人。”
    “你欺我啊。”封暄都可以,他双手撑在枕畔,把司绒圈在了臂间,作势要下来。
    “别下去!”司绒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吗,权衡之下还是选了舒坦的位置,在他双臂间仰起颈,攥着封暄的襟口低声警告,同时抬膝抵在他胸口,脚尖若有似无地滑动起来。
    封暄闷出一声笑,扒了她的锦袜,让她踩个实在。
    司绒脸上薄红,脚下越来越实,甚至反跳着打她的足底,那力道让司绒胆颤心惊,隔着布帛也能感受到虬结的筋络。
    她口干舌燥,蜷起了脚趾,后颈沁了薄薄一层汗,紧接着汗意漫上脸颊,热得如同可以蒸云煮雾的桃靥。
    在缓慢推进时汗湿了鬓发,一缕缕地被封暄环在手指上。
    大病初愈,加之时隔近半月,司绒不习惯,封暄垂首吻住她,念着平素不会说的浑话,让她热,让她漾起潮雾,让她丢盔卸甲。
    渝州的夜风咸湿冰冷,风里似乎带了雨滴,咸味儿的雨滴一颗一颗砸在司绒颈窝里,四溅开来,每一颗都反射着红透的耳垂与挂汗的臂膀。
    春未到,长风已经掳获了桃影,在夜鸦与海潮的齐鸣中厮缠至天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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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揉
    昨夜先是看全域图, 折腾起来时已经夜半了,直到晨光熹微时两人才沐浴完躺下。
    到处都一片混乱,司绒昨夜甚至听到床板在咯吱响。
    她翻了个身,掌心卡着半截扯烂的床帏, 屋子里游走着暧昧的余息与薄薄的天光, 越过封暄的胸膛可以看到浮在空中的细小光带。
    “睡不着?”封暄赤着上身, 后背的烧伤结痂,司绒把手探过去时摸到厚厚的硬壳。
    她瓮声瓮气地应一声。
    昨夜是某种程度上的久别重逢,两人的心绪情感都不同,那是一种拨开云雾见天光的落定感。
    昏光把一切变得顺其自然, 彼此只要额抵额, 在极近的距离里对视,便会一触即燃。
    距离和湿度把他带到恰到好处的位置。
    长夜里, 封暄是理智残存的蒙赦困兽,惦记着她还容易气短, 把频率控制着,却收不住深度,每一记力都推进到顶。
    她吃不住那样的温柔攻势,汗、水把床褥渗得湿漉漉, 眼神也湿漉漉,声音也湿漉漉,漾出来的话语都是颠三倒四的。
    这样的欢愉, 余韵最要命。
    司绒此刻乏透了, 而困劲儿也过了。
    封暄爱死她这副模样,他撑手起来, 俯首来吻她耳垂:“说什么呢, 听不着。”
    耳垂上这一点红是公主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是被太子深挖出来的动情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