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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 第268节

      然而,后来谣言把他名声坏了,他也没有机会再交到什么朋友,便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业和查案上,唯二的朋友便是符远和凌策。
    凌策与符远本就是朋友,所以魏潜才与他接触较多,再加上后来同拜在同一位老师门下,关系又更近了一步,但实际上两人观念并不十分相同,若单独相处能聊的也不算多,算不上十分交心。
    治愈了他,又是唯一交心的朋友,却对自己痛下杀手。
    魏潜自己都不知道现是什么感受,他伤心,可是接下来往符远软肋上捅刀子也不会手软。
    昔日友人,对坐饮完一顿酒,魏潜便令人收了东西,直接起身离开。
    “你就这么走了?”符远半醉,眼中带着迷蒙。他很清楚魏潜虽心软,但只在原则之内,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任何查案的机会。
    魏潜转身看他,“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等着听你编好的鬼话?”
    “哈。”符远突然自嘲一笑,怎么忘了,他有多了解魏潜,魏潜就有多了解他。
    第458章 妇人生子
    符远意识到自己准备的那些东西可能根本派不上用场,魏潜不会选择与他周旋。既然如此,他们针对的人一定还是祖父。
    近些年祖父虽然行事不再小心翼翼,但毕竟是从底层爬上去,混迹官场几十年,一旦意识到不对,自然会谨慎对待,也会知道如何选择最有利,心计手段自然也不用他来担心。他只需要在这里等着,等魏潜他们找不到头绪,再回头来审他,届时他的准备终究能用得上。
    然而,脑海中这般想着,心头却有些慌。他颓然躺倒在地,抬手捂上心口,按住似乎有些失常的心跳,闭着眼睛,耳畔突然回响起那日祖父说过的话——“今日你倘若不离开,便会是我的万劫不复。”
    “今日你倘若不离开,便会是我的万劫不复。”
    “今日你倘若不离开,便会是我的万劫不复。”
    符远之前听见这句话时只以为祖父嫌他过于心软,一定会拖后腿,所以后来所做的一切,多少是被这句话激起怒气。
    如今再回想起祖父当时笼在昏黄灯光中的眼眸……
    他猛然睁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房顶,心神剧震之下喉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
    或许这话的意思只是想说,自己是他的软肋。
    “呵。”符远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挤出一声干哑艰涩的轻笑。
    他眼前朦胧中似乎洒满晨光,银杏树下须发花白的祖父含笑念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稚子声清脆,“祖父,这是何意?”
    “要做成功的人最重要的是修己之身,立己之德;其次是,为家国建功立业;再其次,是著书立说,若以诗书传于世,流芳百世,不管再多年过去,你的思想不朽。以后阿远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可好?”
    “可是听起来好难呀!”
    “是很难啊,可是人从母胎挣出已是这世间第一遭艰难事。”
    “祖父休要骗我,奶娘告诉我,是母亲拼了命、受尽苦楚才能生出孩子,才不是我自己挣出来的。”
    “那换个说法。”符危面色不变,笑呵呵的问,“不是每个母亲受了苦出了力,就一定能生出阿远这样聪明的小孩,难道会有母亲会害怕孩子不聪明,便让孩子永远待在肚子里吗?”
    “应该……不会吧。”
    “那便是了。阿远只需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尽力去做,便是不能成为流芳千古的人物,也必是一位德才兼备的君子。”
    “可是,奶娘说妇人生子是走鬼门关,说不定会难产死掉!”
    “混账玩意!”符危顿时瞪眼拍桌,“你不抬杠浑身不舒服是吧!”
    小童丝毫不惧,把桌子拍的啪啪响,好像谁拍的大声谁就有理,“还不是您乱举例子!”
    ……
    谁能料想,许多年前的一句戏言竟一语成谶了呢?
    一直以来,祖父对他展现最磊落的那一面,教育他成为一个不拘泥形式,但下有底线上有抱负的君子,他一直在编织的谎言下长成了祖父想要的模样。
    今日的结局,在往日的每一步中早已注定。所以符远并不觉得自责,只是满心悲哀。
    他能感受到祖父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一個沾满污秽获得权势的人,以为自此以后改换门庭,符家的儿郎可以堂堂正正跻身权贵,想着把世间一切尊贵和美好都留给子孙后代。
    殊不知这么急着把唯一的孙子养成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是多么危险的事。
    第459章 淳熙
    天色刚刚擦黑,羽林军右卫将军府。
    赵朴看完信,将信纸随手往桌上一丢,满脸嗤笑看着堂中小厮,“差使老子给赵子仪送信?做他娘的什么梦?”
    小厮赔笑道,“哪里敢言‘差使’,郎君说是求将军……”
    赵朴打断他,“呵!差个小厮来求?怎么,他自己要死了?”
    那赵百万甚至连个管家都没有派,赵朴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没有没有,只是我们郎君确实是病了,怕把病气过给您。”小厮丝毫不敢怒,只能老老实实解释,“我们郎君的意思是现在正是年关,官道驿站走信太慢,怕赶不上年前,才想着求您帮帮忙。”
    “他急着投胎?”赵朴嘴上虽仍不饶人,但面色略略好了一些,“他要传何信?”
    小厮道,“是一封家书和一点节礼。”
    赵朴伸手,“信拿来我看看。”
    小厮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
    赵朴见信封没有糊上,心道还算赵百万懂事,他看完信,里里外外检查完一遍,又问,“节礼呢?”
    “还在门房放着,小的让人抬进来?”小厮问。
    “来人!”赵朴声音方落,便有一名身着劲装的护卫进来,他道,“带人去门房搜查赵百万的节礼。”
    “是!”
    那人应声离去,小厮有些不安,“将军怎么还查上了,那些东西若是拆开……”
    赵朴挑眉,“不愿意?”
    小厮结结巴巴道,“有些吃食、吃食拆开来……怕是、怕是不太……”
    “不愿意现在抬走还来得及。”赵朴无所谓道,“想用本将军的信道就得守规矩接受检查,他要是传什么通敌书信,我还能闭眼给他传不成?!”
    小厮讪讪闭嘴。
    他以为片刻便能好,谁知道等来等去也不见护卫回来复命,不由探头向外张望。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才见护卫匆匆赶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回禀将军,在礼盒夹层里搜到一封信。”护卫呈上。
    赵朴放下茶盏,似笑非笑的看了小厮一眼,接过信件拆开,结果越看脸色越难看,他猛然将信拍在桌上,“好個赵百万!”
    小厮脸色发白,他真不知道礼品里还夹带了密信,藏的这么严实,恐怕不是小事。
    赵朴怒道,“把赵百万的人都给我捆起来丢到地牢去!”
    小厮双腿发软,“将军,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朴脸色黑沉的看着小厮被塞住嘴拖下去,又抓起桌上的信件看了又看。其实上面并没有写明具体何事,但是提及了监察司的李少监。
    涉及监察司,还是用这种隐秘的方式打算利用他来传信,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是小事。
    赵朴这时才想明白赵百万为何连个管家都舍不得派,不是不知礼,而是怕引人注意吧!
    “混账东西!”赵朴额上青筋乱跳,稍微平复了一会,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
    ……
    “赵朴?”
    监察司中,崔凝听完监察一处监察佐使韩开的消息,一时有些疑惑,“他和赵子仪什么关系?”
    赵朴是羽林军右卫将军,当初查司言灵案就是羽林军协助抓捕左凛,崔凝曾经见过一面,那人生的威武不凡,好像与五哥关系还不错。
    一处的人聊起这些事情简直如数家珍,“二人都是出自冀北赵氏,赵子仪是赵朴的族叔,祖上是一个太爷的。当年赵子仪父母双亡,便是赵朴的祖父接管他们兄弟二人,赵子仪与赵朴父亲打小一块长大,但是听说一直不太对付,关系有点微妙。”
    崔凝好奇道,“如何微妙?”
    “具体原因外人也不知道,但是有个传闻。”韩开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据说赵朴的母亲原跟赵子仪原是指腹为婚的,后来……”
    韩开暗戳戳给了崔凝一个“你懂的”的眼神,然后又道,“不过还有另外一个说法,是说赵朴母亲本来就是跟赵朴父亲指腹为婚,后来又与赵子仪有点说不清的关系。”
    这么狗血吗?
    崔凝一脸无语,半晌才道,“若照你这么说,赵百万派的人还能进去将军府,赵朴人还挺大度哈?”
    “嗨呀,都是没有实据的传闻,我就这么一说,大人随便听听。这等杂事若不涉及案情,咱们哪有空求证,要不我去查查此事?”
    崔凝瞅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道不愧是监察一处的人,但是她无情拒绝,“查这些作甚!有那功夫还不如查查赵百万到底想干什么。”
    韩开顿时有点失落,叹了口气,“无非是想走羽林军专用的信道给赵子仪传信。”
    “我当然知道是为了传信,我是说,如何去查传信内容。”崔凝觉得,那信里可能也没有写什么,多半只是提醒一下赵子仪,这边李少监被查了,但最好还是得确认一下才行。
    监察令并未直接抓捕审问李少监,也未曾透露出任何事关案情的意思,对外只是表现出意外发现自己心腹被人冒名利用,这才例行询查。就这样还是让他们警惕起来了。
    不过正如魏潜所说,现在就是要故意打草惊蛇,他们有动作最好。
    韩开沉吟道,“军队有专用的传递信息途径,若是谁随便窥探军队传信,十有八九得被当敌国细作处理。一旦信件真的上路,便是监察司也无法轻易拦截。要想知晓内容,恐怕只能今日偷偷潜入赵朴府上去看了。”
    “你们一处还经常干这种事?”崔凝随口问。
    韩开立即警觉,打哈哈道,“这不是非常之时,行非常手段吗,我们一处一向是低调守规矩,哪能经常干这种事啊!”
    崔凝倒也不欲追究,转而问,“调查赵子仪参与讨伐契丹的细节进展如何?”
    韩开道,“此事是别的监察副使负责,到底是太久远了,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崔大人。”差役在门口禀道,“有人给您送了一封拜帖。”
    “拿过来吧。”崔凝道。
    谁会把帖子递到监察司里来?崔凝满心疑惑的打开帖子,先看了一眼落款,只见上头写着“淳熙”二字。
    这谁啊?
    连个姓氏都不带,好似十分亲近一般,崔凝差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