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现在就像人类一样，柠柠肯定会喜欢祂的，会更喜欢祂。
    祂来到水潭上方，然后凑近了水面。
    祂在水里看到了一个光秃秃的，只有一只血红眼睛和一条尾巴，浑身都在滴水的怪物，比之前有着触手更丑陋的怪物。
    ……
    苗柠醒来的时候洞穴里安静到了极点。
    没有触手的声音，也没有虚的声音。
    苗柠有些不适。
    他下了床，轻轻地叫着，“虚？”
    怪物不知道藏在哪里，没有丝毫的声音。
    苗柠微微蹙眉，“虚？你在吗？”
    躲在黑暗中的虚不敢露出自己的模样来。
    “我害怕。”苗柠的声音又轻又软，“你出来好不好？我害怕。”
    “……”柠柠害怕了，祂必须得出去。
    可是祂这副模样出去，柠柠肯定会更害怕的。
    “你在哪里？”苗柠眸光微动，他朝着阴郁中走去，“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了吗？”
    黑暗褪去，光撒在虚的身上。
    苗柠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为什么不看我？”
    虚把自己藏得更深了。
    祂的声音沉闷又可怜，“丑，触手都砍掉了也没有变成人类。”
    苗柠的呼吸一窒。
    他伸出手去触碰着虚，“可以，慢慢来，不需要那么着急。”
    “触手丑。”
    “你觉得触手丑，现在砍掉了触手，你觉得自己更丑了对吗？”苗柠问。
    虚可怜地点头。
    苗柠咬了咬唇，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把眼里那点莫名的眼泪眨掉，他问，“触手呢？”
    “丢到宇宙了。”
    “找不回来了吗？”
    虚沉默了好久才说，“可以找回来，我能感应得到在哪里。”
    毕竟是祂身体里的一部分。
    “那找回来不就好了吗？”苗柠轻声说，“虽然都丑，但是至少不像这样光秃秃的丑。”
    虚：“……”祂更难过了。
    “而且那是完整的你。”苗柠说，“我希望你变成人类的模样，也得是完整的你，我不希望你变成人类后变得奇形怪状。”
    虚又自卑又委屈。
    “我没有嫌弃你丑。”苗柠违心说了句话安慰虚，“触手也、也挺可爱的，就是很不听话。”
    虚点头，祂说，“不要它们。”
    “没有触手，你就一直保持这副模样吗？”苗柠试探性问。
    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对他来说，可能他还是更喜欢人类的模样……嗯，他也没讨厌这副模样的大祭司。
    毕竟他的大祭司，过分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
    “……”没有触手，力量会弱，更难变回人类的模样了。
    “把他们找回来就好了。”苗柠低下头去，“拥有完整的力量，然后变成大祭司的模样……我爱你。”
    那只血红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祂听见了，祂的柠柠说……爱祂。
    “要……一起。”虚喃喃着，“它们会排斥我……但是会会靠近你。”
    找回来之后，祂绝不让这些触手再拥有自我的意识，只能被主体操控。
    祂绝不要这些触手不顾柠柠的意愿。
    尽管那个时候，祂也有放任……所以，祂也必须要反省。
    祂的柠柠，不能被祂伤害。
    苗柠说，“好啊，那就一起吧。”
    ……
    曾经的村子被冰雪覆盖，房屋上结着厚厚的冰，冰锥垂落在屋檐之下。
    村子里一丝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像是一座坟墓。
    又或许，这已经是一座坟墓了。
    没有人，没有动物，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虚抱着少年从村子里经过。
    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幕幕从他眼前飞速的划过。
    暴雨之下，被水淹没的村子，哭喊着要逃离村子的人。
    曾经被饲养的毒物最终入侵了这个村子，逃出去的人却被沼泽吞噬，在雾瘴之中迷路。
    他们咒骂着神明为什么不拯救他们，为什么要降临这样的苦难给他们。
    可是世界上哪里有神明呢？万千世界，宇宙之中，只有曾经被他们杀死后又变成不可名状的虚罢了。
    虚的面容平静如水，没有给这个村子一个眼神。
    那样腐朽的村子覆灭是早晚的事情，甚至不需要他动手，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事情。
    只是……柠柠知道的话，会不会伤心呢？这毕竟是柠柠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是柠柠的父母存在的村落。
    没有了人，毒物也死去。
    一直被冰雪覆盖着，没有水沼泽也会干涸，雾瘴渐渐地散去。
    或许……
    或许有朝一日……
    虚忽然停下脚步。
    常年覆盖着冰雪的村子，他看见了冰下即将破土的幼苗。
    幼苗努力地想要在这冰天雪地里成长出来。
    虚把怀里的少年护好，心念一动，这一刻冰雪消融。
    绿意再一次重新长出来。
    这个村子虽然没落了，但是早晚有一天，会有新的文明重新覆盖曾经丑陋而腐朽的过去。
    不过这些都跟他和苗柠没有关系了。
    他会带着苗柠永远远离这个地方，带苗柠去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就像苗柠一直期待的那样。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
    苗柠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个梦过分长，长到他醒来的时候脑子都是空白的。
    他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还有些迷糊地想，这是在什么地方。
    旁边的男人轻轻地揉着他的手指，低垂着的眉眼温柔而深邃。
    苗柠记得，他最初见到大祭司的时候，还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淡，面容冷峻，不好接近。
    但是事实上，大祭司比所有人都要温柔。
    温柔到苗柠一点点地陷入他从未明说过的爱意之中。
    他们这一路走来好像格外艰难。
    想要达成he的结局也不容易。
    如果那个时候大祭司彻底死去的话，他或许会在生日之前逃离村子，现在就在外面的世界里隐藏着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然后忘记村子里的事情。
    可能是他过分懦弱，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大祭司报仇的事情。
    他只能做一些幼稚的诅咒。
    如果是现在的话……
    如果是现在经历过很多世界的他，或许他会放把火……然后去自首。
    他缩了缩手，声音有些哑，“大祭司。”
    虚抬起头看着苗柠，英俊的眉眼带着温柔的笑意，然后伸出手把苗柠紧抱，他说，“醒了。”
    苗柠被男人困在怀里，极轻地嗯了一声。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男人问。
    苗柠轻轻弯了弯唇角，“当然。”
    柠柠，醒过来了。
    就如虚所想那样，他们永远不会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