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床上传来动静，聂延转过身，看着苍老的父亲，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酸楚，如果当年父亲没有那么偏心聂雷，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走？
    她不走，他不会走了那么多的弯路才从军，现在的他肯定有能力保住母亲。
    “爸，你醒了。”聂延过去床边，帮聂震调整枕头，让他能坐靠得更加舒服。
    聂震用眼神询问儿子怎么了。
    “爸，我查到一点妈的消息。”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聂延就认真观察着聂震的神色。
    他发现，聂震的眼神中没有一点害怕，倒是有显而易见的担忧。
    不知为何，聂延的心忽然就放下了一半，他从手上的小竹筒里倒出一颗药：“这是之前你情况紧急时，我给你喂的药，我问我朋友又讨来一颗。”
    他把药给聂震服下：“爸，你是不是知道我妈的下落？”
    见聂震闭着眼不说话，聂延有些焦躁，他打开房门看看周围没人，锁门后，重新在聂震身边坐下，把声音压得极低：“我妈是不是敌特？”
    聂震震惊地看着他，眼里是不可置信和怒火。
    聂延舒出一口气，又放下了一层心：“那就是有人在找她，并误导我，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有人要对付聂家？”
    聂震睁开眼睛，艰难地说出几个字：“你妈是好同志。”
    聂延握紧拳头，心终于完全放了下来。
    “她在哪里？”
    一阵深深的沉默后，聂震艰难地给聂延讲述了他母亲的故事。
    “三年饥荒还记得吧？”聂震话说的很慢很慢，聂延一点也不嫌弃，他点点头。
    那三年饥荒也不是一下子就蔓延开的，东北，华南地区在二十年已经开始受灾。
    消息传到军区，聂延的母亲余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第二天就打了报告，想出去寻找传说中被王莽秘密藏起来的黄金。
    她想尽快找到这批黄金，为新华国提供资本，动作快的话，还来得及向外购买足够的粮食帮百姓度过这次危机。
    “她是一个伟大的女人。”聂震说道，“你不用担心，你母亲的身份是有很多人证的，那些人误导你，估计是想通过你找到你母亲。”
    “这二十年，母亲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聂震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怕你年轻气盛，捅开了你母亲的消息，她反而有危险。”
    “她现在哪里？”
    “不出意外，应该还在对岸，她跟我说过，要去找一个人，那个人手上有黄金的下落。”
    “那个人是谁？”
    “她的前未婚夫，国党的一个军官。”
    “你放心，你母亲的身份是有人背书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二十年都没有消息。”聂震长叹一声。
    “你就不怀疑，她不会回来了吗？”
    聂震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孩子，你不懂，你母亲对这片土地有着怎样深沉的爱，她会回来的。”
    聂延彻底松了口气，他不会放弃查访母亲的下落，但今天聂震跟他说的消息是他这十几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同一时间，京城大学图书馆，萧玖在书架的角落找到了一本关于古画鉴赏的书，拿下来的时候，带下了另一本颜色发黄，封面已经有些损坏的书。
    萧玖连忙蹲下捡起来，正要放回去，却发现内页的画有些眼熟。
    她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索性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开始翻看起来。
    内页画的是一大片连绵的山脉，除了树木外，还有一些河流山脉的分部。
    翻过内页，映入眼帘的是《王帝外史》四个字，萧玖好奇心起，立刻翻看了起来。
    呃，通篇都是对王莽的彩虹屁，萧玖最后是用看休闲小说的心态看完了整本书的。
    这本书吸引萧玖的，除了内页的山脉画外就只有作者菌臆想出来的王帝寻仙，探访名山大川后在一处连绵的山脉中探得仙缘的故事了。
    萧玖对王莽的印象就是此人疑似穿越者，且有一百七十多吨黄金在他手上消失不见，其他的，就没有了。
    把书放回书架，看了眼天边的晚霞，萧玖准备回家去。
    天气渐渐炎热，系里的老师接到文物局的委托，暑假的时候会南下帮助他们挖掘一座古墓。
    作为系里唯一的宝宝，被老师们盖章求学若渴的萧玖，也被老师们钦点过去实习。
    萧玖其实想弱弱问一句：我才大一就要实习了吗？
    但她在老师们期待的眼神下没出声，接受了安排。
    回到四合院，姜老正在练太极，这是他最近的兴趣爱好，练得非常上头。
    冯老拿着一本医书在抄录着什么。
    最悠闲的是白老七，手里转着两个青玉核桃坐在躺椅上，旁边还有她之前给他们准备的茶叶泡的茶水，当然杯子是三个。
    “我回来啦。”萧玖打了声招呼，“我暑假的时候会跟着系里的老师们南下，说是跟着文物局的考古队去挖掘一座古墓。”
    姜老停下动作，和冯老一起看了过来，白老七直接站了起来。
    “有没有危险？”姜老皱眉问道。
    “你同意了？”冯老问道。
    “会派人保护你们吗？”白老七也问。
    萧玖摇头：“他们没有细说，只是说现在有这个计划，让我有什么事情，先安排一下，把时间错开。”
    “这样，你明天去问问，能不能让老七跟着去，让他护着你。”姜老说道。
    萧玖自然是不答应的，白老七跟着她离开，放姜老和冯老两个人在京城肯定是不行的：“不用，七叔还是跟你们待在一起。”
    “你个把月就回来了，我跟老冯能出什么事？”
    “反正不行！”萧玖坚持。
    “哎，先别争执，先去问问能不能有人陪着，如果不行，你们也白争不是。”冯老连忙灭火。
    “我说小玖，你最近脾气见长啊，从前你哪里会反驳我们的决定啊。”姜老没好气的说道。
    “那也是你们惯出来的，反正留你们独自在京城肯定不行的。”
    “那我们也跟着一起去？”姜老笑说。
    “噗，您别逗了。”萧玖笑了出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姜老说：“我们商量过了，你南下必须有老七陪着，如果老师说不能有人陪着，你就不要去了。”
    “姜老？”萧玖抗议，刚回来的时候还在讨论要不要人陪，现在直接升级为给不给去了？
    “听话，你以为古墓是那么好下的。”
    “我能不能下古墓都是个问题呢，我的资历就是去打杂的。”
    “那也不行。”
    “姜老，为什么呀？”萧玖问。
    “我们不放心。”
    这倒是真的，萧玖虽然有自保的能力，但是古墓一般在人烟罕至的地方，有很多无法预料到危险。
    别看白老七每天没有什么正事，就是陪着俩老头到处溜达，但人家正经是个风水大师，有师承的那种。
    “总之，这是我们达成的共识，你啊，遵守就好了。”姜老喝了一口汤，嗯，白老七如果走了，他跟老冯得找个吃饭的地方，他可不耐烦下厨。
    巷口过去的国营饭店就不错，里面的厨子听说有些来头，菜也做的好吃。
    姜老已经开始畅想每天下馆子吃饭的未来了，到时候，他就隔三差五地点个东坡肉，也没有人会管东管西的，美滋滋啊。
    萧玖想着也行，她也可以不去的嘛，反正留二老在京城，她是真的不放心的。
    她的想法在听了白老七私下找她聊过后，就有了改变。
    白老七说，姜老和冯老身体很好，她应该放心地离开，他们不会想成为你的羁绊的，而且，他们的生活很有规律，危险的地方不去，危险的事情不做，连看热闹也是远远看着，不凑上去的，萧玖有什么不放心的。
    萧玖知道，这些话是姜老和冯老让白老七来说的，她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
    她来到这里，被萧家人收养，潜意识里就把萧家人当作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的责任，在她离开齐山生产大队前，她做任何事情都会先考虑他们的立场和利益。
    然后，出了崔琳琳的事情后，她虽然能体谅萧家人的做法，但心里其实是不舒服的。
    然后，她现在又把二老当做了自己的责任，当然，他们确实是自己的责任，自己答应过要给他们养老的。
    现在，她的行为已经让二老觉得他们是她的羁绊了，那会不会她也是二老的羁绊呢？
    萧玖翻了个身，也许是因为萧家人的做法伤了她的心，她对二老更加在意，想让他们健康长寿，想让他们笑口常开。
    但，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
    而且，成年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并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哪怕是出于好心。
    她想着自己年纪大的时候，有小辈管吃管喝的，尽管知道对方是好意，心里也受用，但时间久了也会烦的吧。
    萧玖反思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往后，要给自己和别人多一点自己的空间！
    一晚上没怎么睡着，早上起来的时候，萧玖还是精神奕奕的，没办法，年轻人，底子好。
    吃完早餐，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姜老他们说了，以为他们会惊讶。
    哪里知道姜老竟然来了一句：“你终于想通了。”
    “嗯？”
    “你的问题我们一开始就发现了，不过，这种事情，劝是劝不来的，只有等你自己想通。”姜老说。
    “你有责任心是好事，但是，小玖，你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
    “从前我们是无能为力，那几年，几乎是仰仗着你才能好好地活下来。”冯老接上话。
    “但是现在，那些日子都过去了，我跟老冯虽然也是一把老骨头了，但我们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姜老。
    “你有大好的人生，你可以尽情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冯老。
    “我们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让你回来，不会跟你客气的。”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