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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384节

      关于萧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家生子出生的亲兵圈子里,也有自己的理解。大部分人的想法是,萧琮不甘心失去京西大营的控制权,所以他早晚会回来的。在那之前,他得防着别人抢走他的位置,所以他需要一个信得过又有一定身份的人去霸占那个位置——郡王府出身的宗室将军朱恪晌就是一个上好的人选——等到他调回京城后,他可以随时把这个替代自己的人选调走,然后京西大营便又回到他手中了。
    就算是萧琮算计了朱恪晌又如何?对方虽是宗室,当初要不是得了萧明德将军的指点,也不可能在军中混到如今的地位,况后对方又没吃亏,将来肯定会有好去处的,稍稍为萧大少爷所用,也是应该的。
    萧琮的亲兵们都是这么想的,半点不觉得自家小主人的做法有什么不对。萧琮如今已经是萧明德将军唯一的儿子了,本身有才能又有资历,凭什么被调到外地卫所去吃西北风呢?皇帝的调令全无道理,萧将军更是受了委屈!既然皇帝身体不好,三皇子有望继位,那萧家肯定要尽力为自家争取更多的利益!萧将军都没拦着他们,所以他们什么都没做错!
    古娘子如今向谢慕林报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心里也依旧有些胆战心惊:“当时我真怕会露了馅,又或是有人对我的话起疑。还好,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我又总是絮叨些家常琐事,他们只把我当成是个俗不可耐的妇人,并没有多少提防。但我下回再去,若没什么特别的需要,就不敢再跟他们家里人提什么郡王府的消息了。萧琮少爷的奶娘虽是老实人,但还是有几分机灵的,否则当年也不会被安排了这么重要的差事……”
    谢慕林笑着应了她,心里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来,并不是朱恪晌有意抱三皇子的大腿,而是三皇子那边,由萧琮出面,刻意算计了朱恪晌,让他主动靠向自己一方,而且用的手段还有几分欺骗的意味。这是不是意味着,朱恪晌其实是可以争取的?
    萧琮分明对京西大营还有几分影响力,只是不在其位罢了,三皇子拉拢到了他,还不满足,非要再拉拢一个京西大营的现任武将,莫非是打算利用这座大营的数万兵力做些什么?总不会是逼宫造反吧?京西大营又不是三皇子掌控下的军事力量,被糊弄着去干些小事还有可能,逼宫造反?大营里的将士又不是傻子!
    所以,三皇子到底想做什么呢?
    还有,汾阳王继妃与永贤郡主找上何大夫人做媒,背后是不是三皇子在指使的?他的目的何在?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拉拢一个握有实权的丧偶宗室吧?他会不会也在打何大夫人之夫、何大小姐之父,操江提督何万全的主意?
    他是想借着一桩婚姻,去操纵拉拢何万全,唆使对方背叛皇帝与四皇子吗?
    且不说何大夫人是否能独自决定自己女儿的姻缘,不必经过丈夫的认可,何万全当初既然能选择向皇帝请旨退婚,就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长女的婚事与前程。他真的会为了女儿将要嫁的鳏夫的政治立场,放弃侄女儿几乎已经板上钉钉的大好姻缘,放弃何家肉眼可见的光明前程,去做一个乱臣贼子吗?!
    三皇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所有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所有人都会照着他的想法行事,而无论他做什么,皇帝一方也不会对他有任何阻拦呢?
    第1430章 古怪
    十一月底的最后一天,谢慕林参加了京城宗室在腊月前举办的最后一场宴会。
    马上就是腊月了。进了腊月之后,即使是热衷于请客摆酒的宗室皇亲们,也会稍稍按捺一下自己对于宴会的热情,转头专注于自己家里的事务了。因为腊月里各种需要遵守的传统规矩不少,宗室成员们自家要忙的事情很多,还要为了新年做准备,又要接见各家的产业管理人,清点一年的收入与支出,盘账以及还清欠债等等,真正能腾出空来请客摆宴的日子十分有限。也就只有目前宗室里最有体面的那些人家,才有可能在这种时候给人下帖子请客,而不用担心会被人埋怨“添乱”,在别人忙碌的时候还非得占用他人的时间。
    由于今天这场宴席的东道主,并不是宗室人家,而是一位长公主的后代,其实算是皇亲国戚的范畴。只不过这位长公主乃是皇帝、燕王与永宁长公主的一位亲姐姐,在他们小时候也曾对他们关照有加,所以,即使她已经去世数年了,她的儿女子孙们要摆什么宴席,请什么客,无论皇帝、燕王还是永宁长公主,都依然很给面子。
    皇帝早早就派出心腹内侍送来了赏赐,庆贺自家外甥的生日;永宁长公主带着在京的儿子儿媳们亲自出席;燕王也难得地亲自出席了宴会,不过并没有久留,稍稍跟主人家夫妻寒暄一番之后,喝了杯水酒意思意思,便先行离开了,不过他留下了朱瑞和谢慕林作为代表,一直参与宴会,直到宴罢为止。这算是十分给面子了。
    谢慕林先前参加的那十来场宴会,除了极少数是亲王府或关系比较亲近的郡王府,能让燕王稍稍露个脸,朱瑞也与妻子一同赴宴以外,其他的基本只会看到谢慕林这个永安郡王妃做代表罢了。燕王和永宁长公主都这么给今天的东道主面子,跟他们这位外甥的安分守己以及高情商好人缘脱不开干系。据说这家人基本上都很会做人,因此在宗室、皇亲与勋贵圈子里,都很受好评,朝臣们对他们的评价也挺高的,几乎视作皇亲国戚的典范了。
    谢慕林对这家人并不是十分了解,充其量只是提前从朱瑞以及老总管、古娘子他们口中听说过些大致的情况。不过当她来到对方侯府中之后,就明白他家的好人缘不是空穴来风。
    今天的东道主不仅仅情商高会做人,人脉也很广,擅长结交朋友。今天的来宾,不但有曹家承恩侯府与二房这两房的成员,连宁国侯府、萧家等几家立场对立的人家都派出了代表赴会。听说,若不是薛家人正在守孝,薛家也会派人来呢!至于宴席常客蓝大小姐和何家妯娌,就更不用提了。
    幸好今天举行宴会的场地很是宽敞,又有许多花木、假山、游廊、水池之类的景致稍稍隔开了整个场地,使得宴席分散开来,才不至于让那一堆关系十分微妙的女眷撞在了一处,否则,天知道今天的宴会上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谢慕林远远看着前方几十米处的修罗场,心中有些好奇,朱瑞在外头男宾席上,会不会也遇到类似的场面?曹萧两家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蓝大小姐遇上萧夫人,表面上还维持着对长辈的恭敬,但眼神却明显地透露出鄙夷之色。这估计是正室对于妾室母亲的轻视?虽说以蓝家寿昌伯府的权势地位,她在萧家人面前本不该如此强势,但她就是这么表现出来了。萧夫人大概也有所察觉,脸色难看得人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幸好有与她交好的夫人们干笑着寻了借口,把她拉走了。
    蓝大小姐看到萧夫人走了,似乎也不打算放过人家,还跟身边的人嘲讽道:“真可笑,都说萧家礼数周全,教养也好,怎么他家的夫人出门见到我,也不来跟我见礼?也就是如今我还未过门,他家女儿也未出阁,所以我不好以礼法为由斥责他家,否则,方才我就该给他家的人一个教训才是!就算是有权有势又如何?不懂得礼数,终究不是皇家能倚重的臣属!”
    听到她这么说的女眷,也只能干笑着应付过去,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倒是蓝大小姐这么说的时候,何大夫人就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表情十分奇特,明明是在皱眉看蓝大小姐讽刺萧夫人,可转头去看萧夫人时,她又面露出几分不以为然了。她就这么在这两人之间来回转换着视线,好象十分关注她们的言行。何二夫人过来跟她低声说话时,她瞥了妯娌一眼,没好气地说了句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何大夫人的举动有些太不客气了,在别人家里如此对待自己家的妯娌,是很容易被人非议的。不过她丝毫不在乎这一点,除非别人在议论时,从质疑她的礼数转而怀疑起她宝贝女儿的教养,否则她好象根本就不在乎别人会指责她与妯娌明显不和的事。
    何二夫人则非常淡定,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整个人落落大方的,仿佛没有被妯娌下了脸面,继续微笑着与其他女客攀谈。她是宗室女,人缘名声都比何大夫人强得多,很快就在宴席中如鱼得水了。被何大夫人奚落几句,根本影响不了她什么。
    接着,永齐郡主又找上了何大夫人,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话。前者还跟不远处站着的汾阳王继妃交换了一个眼色。谢慕林正留意她们三人的动静,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朱佳媛。
    朱佳媛前些日子偶感风寒,缺席了好几场宗室宴席,今日看起来气色还有些差。谢慕林慰问了她的身体情况几句,便示意她看向她的继母:“我听说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正想办法与何大夫人说一门亲事,兴许是在为哪位子侄求娶何大小姐吧?”
    朱佳媛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嫂子误会了,那个女人才没那么好心呢!我父王也听说了传闻,原本还以为她是要把何颖君说给我哥哥的,还觉得要是因为这事儿得罪了二殿下,倒不好了,特地找那女人问了,才知道不是。她是替别的宗室牵线呢!真是可笑,我哥哥一把年纪了还未说亲,她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未有婚配。如今有了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闺秀急等着嫁人,她还有空替别人说亲,却不为自家人想一想?八成是那个能劳动她出面做媒的人,能给她和她儿子带来什么好处吧?!”
    谢慕林眼见着永齐郡主领着何大夫人离席,两人一同拐进了一条小路,进了花园深处外人难以窥视之处,随后汾阳王继妃也跟了上去。她心中一动,便小声对朱佳媛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继母和永齐郡主到底是在为谁家奔走做媒?咱们悄悄儿跟上去看看吧?”
    第1431章 偷听
    明明是谢慕林提出来的建议,但朱佳媛看起来比她还要感兴趣。不需要谢慕林具体交代要怎么做,她就先扯着前者跟上了自家继母,还低声吩咐自己带着的随身侍女先行一步,替她们做个探子。
    她的侍女也十分积极,估计在汾阳王府里,就习惯了听从自家郡主的命令,跟继妃及其儿子一方的人手斗智斗勇了。她蹑手蹑脚地缀在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何大夫人后头,竟然能做到脚下无声,前进速度还很快,又挺擅长寻找遮蔽物挡住自己的身形,同时也不会让外人觉得她这个探子的行动过于显眼,实在是个经验丰富的人才!
    谢慕林本来还要脑补许多打探消息的决窍,再考虑到自己在这方面只能算是理论上的熟手,实际上的菜鸟,很容易会被前方三人发现,所以她连被发现后搪塞人的理由都想好了,没想到这些都派不上用场。朱佳媛带来的丫头在这方面十分能干,主动揽过了跟踪打探的任务。谢慕林只需要跟朱佳媛一起,远远地缀在后头,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眺望监视着汾阳王继妃、永齐郡主与何大夫人的行动就可以了。
    不但谢慕林觉得喜出望外,就连随她前来的香桃与秋纹,也觉得大开眼界。香桃还好,她掌握的技能挺多的,并不需要考虑增加自己在这方面的本事了;但秋纹心里很想跟着目前的女主人永安郡王妃返回北平,长长久久地做她身边的大丫头。看到佳媛郡主丫头的表现,她就好象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随后便盯紧了前者的动作,竭尽全力地学习着什么。
    汾阳王继妃虽然落后一步,但没多久就跟上了何大夫人与永齐郡主,然后永齐郡主便装作偶遇的模样,热情地跟前者打了招呼,拉着她一块儿同行了。三人来到一处花木环绕的小亭子里坐下。亭中有东道主家的侍从事先准备好的茶炉子和茶水,以及一匣子干点心和干果,连取暖用的手炉和备用的银霜炭都有。这三位夫人虽然没带侍候的人,却很容易就把自己给侍候好了,暖暖和和地围坐着亭中石桌,抱着手炉,开始谈话。
    朱佳媛的丫头这时候才悄悄摸到了离亭子不远处的一丛花木。这里是她能找到离亭子最近的一处遮蔽物了。其他花木都普遍稀疏,遮不住她的身形。她只好将就着待在那里,隐隐约约听得亭中三人的谈话声。
    永齐郡主与汾阳王继妃似乎在劝说着何大夫人什么事,何大夫人面露犹豫,中途甚至还想过起身走人,却被汾阳王继妃拦住,劝了回来。不一会儿,她开始抓住自己的衣襟口,满脸的纠结,甚至连眼圈都红了,很快就低声啜泣起来。
    何大夫人哭了,站在她身后的汾阳王继妃却翘起了嘴角,跟永齐郡主对视了一眼。永齐郡主看起来心情也挺不错的样子,慢慢站起身,闲闲走到亭子边上。
    这时候她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朱佳媛的丫头正好听了个分明:“何姐姐,你可要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想想那些人从前是如何奉承讨好你的,如今对着你又是什么嘴脸?你就甘心被人嘲笑一辈子,看着你那位妯娌一辈子踩在你的头上么?!现如今明明就有大好机会,能让你们母女真正吐气扬眉,好好打一打那些势利小人的脸!放着光明的大好前程不要,坐视别人富贵风光?这也太蠢了吧?!”
    何大夫人听了,哭得更大声了。但听到她这么哭,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反而越发笑得欢。朱佳媛的丫头听得一头雾水,又不敢再往前走了,更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永齐郡主会发现自己。
    可是,紧接着汾阳王继妃就开始劝解何大夫人了,劝她别哭得这么伤心,别让人发现了异状,还贡献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的小粉盒,让她把脸上的泪痕遮一遮。永齐郡主则道:“今日的主人向来设宴请客时总是会安排得十分周全。这处亭子虽清静,但侍候的人一定不会离得太远。我去叫个人取水,再把何姐姐的丫头叫过来,侍候何姐姐梳洗吧?”
    朱佳媛的丫头闻言大急。永齐郡主若真的要去叫人,很可能会经过她身边,那她岂不是要露馅了?!
    就在这时候,一直在几十米外小心监视着这边动静的谢慕林立刻有了动作。她拉了拉朱佳媛,使了个眼色,两人装作无意间逛到此处的模样,嘴里还说着:“听说这边有一处亭子可以歇脚,景致也不错。我们过去坐一坐吧?”
    朱佳媛十分机灵地提高了声量嚷嚷:“秋香,你去前头亭子里看看,擦擦桌椅,免得一会儿脏了我和嫂子的裙子!”
    这时候,秋香是不可能出声应答的,于是秋纹上场了:“是,郡主。”还故意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声,往亭子方向走着。
    永齐郡主虽然还没见到人,光是听到声音,就已经皱起了眉头。她回头对汾阳王继妃道:“听着是佳媛过来了?嫂子去把她打发了吧?”
    汾阳王继妃面露难色:“佳媛素来任性,哪里是这么容易打发的?况且近来她又总是打听我跟你见面的事儿,若叫她撞见我们在这里,还不定会怎么胡思乱想呢。我倒是不觉得这个蠢货能猜出什么,可若她什么都不知道,胡乱把你我与何姐姐相见之事往外说,引得有心人怀疑,那倒不好了。”
    永齐郡主有些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便轻声对何大夫人道:“何姐姐,我们还是避一避吧。佳媛那种不懂事的小年轻,素来没什么好教养,还不知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我们姑嫂二人遭小辈编排两句倒没什么,若是连累了何姐姐,还有你那有大好前程的千金,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何大夫人闻言忙起身道:“那我们就走吧。”她苦笑了一下,想起汾阳王府的佳媛郡主也曾经是讽刺过女儿的人,便不想跟这种没教养的小姑娘碰面了。
    三位贵妇走得很快,谢慕林与朱佳媛则是有意放慢了脚步,远远看到她们三人离开了,方才走到亭子旁,与秋纹、秋香会合。
    朱佳媛还特地打量了秋纹几眼:“你这丫头,还真有几分机灵!恰好秋香与你的声音有几分象,我那继母一时间没听出来,否则说不定就露馅了!”
    秋纹腼腆地笑着低下头去,眼角瞥见谢慕林眼中赞赏的神色,心下暗喜。她当然是留意到秋香的声音更接近自己,却与香桃差别比较大,方才主动出的这个头。如今看来,她是赌对了!
    谢慕林走到亭中坐下,示意其他人也都走过来,然后问秋香:“如何?她们在亭中谈了些什么?”
    秋香面露犹疑之色。
    第1432章 宁王
    秋香为了掩饰自己的身形,不让汾阳王继妃、永齐郡主与何大夫人发现自己在偷听,藏身的地方离亭子有点远,再加上那三位在说正经事时,似乎都挺小心,说话声量不高,所以,除了永齐郡主说的最后那番话,秋香其实基本什么都没听到。
    朱佳媛觉得有些扫兴,张口就骂自家丫头:“蠢死你了!明明你都离得这么近了,怎么还会只听到这么几句话?!这样根本就猜不出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嘛!”
    秋香已经习惯了挨骂,低头束手,老实认错,表示自己确实很蠢。反正自家郡主骂完之后,还是会照样倚重她,该赏的钱也不会少半文,所以她半点都不觉得伤心难过,老实低头认错就行了。
    谢慕林不知道她们主仆之间相处的习惯,还有些于心不忍,劝着朱佳媛道:“你也别骂她了,方才汾阳王继妃、永齐郡主与何大夫人行事小心,说话声量不高,她能偷听到那么一段话,已经不容易了。根据这些话,其实也不是不能猜到几分线索。”她就把那次宗室宴席上一众年轻宗室女眷小聚会八卦时透露的情报分享给了朱佳媛,“由此看来,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给何大夫人说的媒,应该是某位身份地位很高的人,否则永齐郡主就不会说,何大夫人答应了这门亲事,她们母女俩就能吐气扬眉了,不会再面临他人的嘲笑讽刺。”
    说实话,这么一个人选……到底是谁?何大小姐退婚的对象可是皇帝的前二皇子,虽说如今已经出继宗室了,将来顶多就是个郡王,但他与何大小姐的婚约存续期间,乃是堂堂皇子的身份。若是想让何大小姐母女俩不再因为此事被人嘲笑,她新的婚约对象身份地位起码不能比皇子差太多,那是哪家亲王、亲王世子,还是郡王呢?估计郡王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吧?
    京城宗室圈子里,郡王以上爵位又是鳏夫的宗室,其实数量还是有限的,能配得上何大小姐的就更少了。若是老夫少妻,又或是男方的条件太差,那就算何大小姐将来做了王妃,也未必能逃脱被人嘲讽的命运吧?
    谢慕林暗暗思索时,朱佳媛已经想到了一个人选:“她们说的该不会是宁王叔吧?!宁王叔的年纪倒也不算大,不到三十,已经算年轻了,又生得仪表堂堂……可他辈份大呀!他可是皇上的亲兄弟!何颖君到底是曾经跟皇子有过婚约的人,就算如今退婚了,转头去嫁给皇子的亲叔叔……这也太荒唐了吧?!”
    宁王乃是皇帝与燕王的小兄弟,是皇帝正式开始参与皇位争夺时,年纪还很小的一位皇子,母家势力也不大,所以压根儿就没能参与先帝末年的皇位之争——当所有事都尘埃落定时,他还是个刚开蒙没几年的小学生呢!考虑到前头的哥哥们但凡参与了夺嫡的,几乎都没啥好下场,唯一一个最看重的胞弟,又早早被出继燕王府了,所以皇帝对宁王和另一位小兄弟还是挺宽待的,只要他们不惹事,几乎是随他们怎么折腾。
    不过相对于另一位亲王的纨绔行径,宁王已经算是少见的正派王爷了。他不算交游广阔,闲时喜欢待在家里看看书,写写诗,画画书画,欣赏一下古董什么的,养了几个清客陪自己谈诗论赋,还会自费印印诗集文集,散到外界去,有不少人称他是宗室诗人什么的……其实诗才也就那样。不过他出手大方,舍得花钱去供养一些有名的文人墨客,因此名声相当不错。
    他与永宁长公主的驸马是好友,但又比马驸马要宅一些,王府里偶尔举办宴会,邀请的也多是京中文人名家,很少跟宗室皇亲们在一处厮混。
    他有一正妃二侧妃,不过正妃眼下正病重,听说快不行了。如今宁王府中是两名侧妃合力主持中馈,顺便照顾一位小王子和两位小郡主的生活起居。太后与永宁长公主闲聊的时候,提过一嘴,似乎有些为宁王着急的样子。虽说宁王府里不愁没人侍候,但三个孩子还是需要有嫡母教养的。侧妃们虽说也都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可终究不是什么世家名门之后,可以打理家务,但教养一位亲王世子,还是差了些。所以,一旦宁王妃去世了,宁王为了孩子,也最好尽早续娶一位名门闺秀。
    朱佳媛几乎立刻就确定了自己的推测是最有可能的结果:“宗室里年纪身份都合适的,除了宁王叔也没谁了,一定就是他!虽说眼下他还没有丧妻,但宁王妃病了两年,太医都说只是时间问题,搞不好都撑不到正月!”
    她拍了桌面一下,有些气愤地道:“我那后娘前不久还跟几位婶娘一道去探过宁王妃的病呢!当时回来还跟家里人感叹了一番,好象跟宁王妃是什么要好的交情似的。结果如今人都还没死,她就想替人家男人操办续弦的事了,这也太过分了吧?!”
    谢慕林有些迟疑:“这……听起来似乎挺符合打听到的结果,可是宁王妃毕竟还没死……现在永齐郡主与汾阳王继妃就要求何大夫人答应她们介绍的婚事,会不会太早了些?何大夫人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答应呢?!”
    上回一众宗室女眷们列出的怀疑目标名单里,根本就没有宁王这样的大人物,因为宁王妃现在还活着呢!当然,她一旦死了,宁王早晚会再娶,可那似乎并不是近期就能定下来的事。就算何大夫人急着嫁女儿,何万全也不可能那么没节操,明知道宁王妃还没死,就先答应下女儿跟宁王的婚约。再说了,宁王续娶与否,并不是三皇子需要关心的内容。而宁王本身就是个富贵闲王,手中并无实权,全靠皇帝对小弟弟们的优待,才过得这么滋润。他能帮到三皇子什么忙呢?三皇子为什么要指使永齐郡主与汾阳王继妃去促成这桩姻缘?
    谢慕林看着朱佳媛那笃定的表情,心中反而摇起了头。她并不认为,宁王就是永齐郡主与汾阳王继妃要帮着牵线做媒的对象。
    不过……如果连元配还没死的宁王,都能成为嫌疑人选……那么符合条件的男子,可能就不仅仅是众宗室女眷们列出的名单上的人了。
    谢慕林想起方才何大夫人看向蓝氏与萧夫人对话时的古怪表情,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如果连未来的鳏夫都算数的话,那三皇子要是真的顺利继位登基,他应该容不下正妃蓝氏吧?倘若他心狠一点,直接让蓝氏“病逝”,那他岂不是也成为鳏夫了?
    嫁给新君,岂不是比嫁给二皇子或是某位亲王更加体面、更能让何家母女扬眉吐气的婚事?听起来,也对何万全更有诱惑力?
    第1433章 惊愕
    “不会吧?”朱瑞惊愕地看着妻子谢慕林,连手中脱下外套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谢慕林的猜想显然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他有些不敢相信,那位已经与他反目了的发小三皇子,会没节操到这个地步。
    然而谢慕林觉得,三皇子压根儿就不象是什么有节操的人:“为什么不会呢?他如果想要拉拢何家人,有什么比一个皇后之位更有诱惑力呢?何家原本让何大小姐去争取到二殿下未婚妻的身份,本身就是看中了二殿下当时正如日中天,未来有望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男子,连带的他的妻子也能水涨船高,才会无视了林昭仪与二殿下的种种性格缺陷,促成这桩婚约吧?如今何大小姐二皇子妃是做不成了,反倒是何家二房的女儿要成为四皇子妃,将来还会成为一国之后。何万全跟自己的兄弟一家关系亲近,对此还能欣然接受,可何大夫人既然一向跟何二夫人过不去,又怎会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未来?
    “如今宗室里人人都顾虑到二殿下的想法,明知道何大小姐本身很出色,也不愿意与她结亲,何大夫人抱病奔走,出入各种宴席场合,不知挨了多少白眼。在这种时候,如果让她知道有一位身份尊贵、年貌与何大小姐相当的皇子愿意迎娶她的女儿为正妃,将来能让她们母女彻底走出低谷,吐气扬眉,甚至连何二夫人母女都要仰望她们,她肯定会心动的吧?只要她心动了,愿意去跟何万全说项,再进一步说动了何万全,三殿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不是吗?”
    谢慕林边说边替朱瑞继续脱外套,趁着他发呆思考的时候,把他推到炕边坐下,又给他塞了脚炉和手炉过去。他今天白天一日都在外奔走,又吹了风,还淋了雨,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寒。如今丫头们已经去备洗澡用的热水了,在他去沐浴之前,还是先给他上点取暖的手段,让他的身体重新暖和起来吧。
    摆到手边的滚烫羊肉汤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把朱瑞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端起碗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碗羊肉汤,才算是醒过神来了。
    朱瑞捧着汤碗沉默了一会儿,才对谢慕林道:“如果只是如此,我认为何万全是不会轻易动心的。何万安之女对他来说与亲生女儿差别不大。既然何家本来就稳稳当当能出一位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他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改把自己的女儿送上皇后宝座呢?那样的风险太大了,一但失败,何家就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原本差一点儿就能到手的富贵也会丢了,就只是为了原本就能得到的东西?不值得。何万全此人,确实有野心,但他不是蠢货。”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谢慕林叹道,“可是,眼下明摆着何大夫人没办法冷静面对这个问题,而她又是何万全的妻子,这事儿还关系着何万全嫡长女的未来。就算何万全最终选择了忠于皇上,忠于四殿下,这件事对他家族的伤害也不小。若能提前防范一二,不让悲剧之事发生,也是对忠臣的体恤,不是吗?”
    谢慕林这个说法就委婉许多了,朱瑞觉得甚是有理:“不错,三殿下若真的打起了何大小姐的主意,那就太过分了!二殿下是他亲兄长,被他算计得不得不出继宗室,连未婚妻都丢了,如今他还要再算计二殿下的未婚妻……这哪里是正人君子的作派?若是叫朝臣知道了,谁会认同他呢?”
    “三殿下什么时候做过正人君子了?”谢慕林哂道,“他这些年用过的手段,不是早就把他的本性暴露无疑了吗?想想当年的赵滢,那也是差一点儿做了他长嫂的女子,还对他一往情深呢!他又是怎么利用人家的?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仿佛恨不得把人往死里逼。他若是个有节操的人,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况且,萧琳还是他的嫡亲表妹呢,又一心盼着嫁给他,为此甚至不惜反抗父命,拒绝嫁给他人。他又是怎么对萧琳的呢?为了让萧将军支持他,他竟然诱骗萧琳,使得萧琳珠胎暗结,又没保住秘密,害她名声扫地。三殿下除了许诺会娶萧琳为妾以外,又负起过什么责任了?这回他打何大小姐的主意,起码没有亲自出手,而是让别人代为说亲,虽然做法鬼祟了些,但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朱瑞道:“何大小姐可不象萧琳那么轻信好骗。她是个正经姑娘,又跟三殿下没什么交情,怎会轻易被他诱骗,落得萧琳那般的境地,又或是象赵氏一般,在三殿下手中留下了把柄?三殿下若真的对她出手了,只会引来何家兄弟的不满,那时候他就休想再拉拢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