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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节

      汪康愿意插手,自然是收了好处的。
    好处从何而来?煮雪堂预先给了一部分,后面的就从高义门身上吸血。如今裴元瑾要求恢复原貌,不仅煮雪堂要吐出来,储仙宫所有沾过好处的,也要吐出来。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田安的权力范围,可时间紧迫,剩下不到七个时辰,一来一回,还要过户房契地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田安只能和煮雪堂商量,让他们先行垫付。
    可煮雪堂如何肯依?想也知道,垫付的这部分往后要要回来,可就难了。如此一来,他们花重金请动储仙宫这尊大佛,结果对手半点损失没有,自己却元气大伤?
    田安只能威逼利诱。煮雪堂悔不当初,却也为时已晚。
    他们这厢鸡飞狗跳不说,高义门那厢却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纷纷称赞丁青山行事果决,竟然在最后关头,将局面翻转过来。
    裴元瑾却不太高兴。
    傅希言完全理解。
    任谁看到自家产业千疮百孔,都高兴不起来。这次裴元瑾管了,可天大地大,储仙宫分部这么多,谁知道还有多少个田安,多少个丁青山?
    傅希言说:“还是要防着他们事后报复。”
    这种事情他听多了。
    裴元瑾说:“我会知会电部关注。”虞素环和寿南山不管事,但景罗还是管的,所以赵通衢一直没能染指电部大权。
    傅希言还是有些担心,万一田安凶性大发……想着想着,不由失笑。丁青山是江湖人士,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娃,就算没有煮雪堂,没有得罪储仙宫,也可能在行走江湖时遭遇不测,这是他择业时就注定要面对的事情,自己实在担心得过了头。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其实他有些好奇田安那边的动向,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直播,不然看着他们在那里忙忙碌碌,风风火火,想来十分有趣。
    午饭吃了崩肝、腌肉面,尚有些意犹未尽,晚上又想吃一回,便拉着裴元瑾去了夜市。
    昼夜温差有些大,白天还热得直冒汗,到了晚上,穿着夏衫还有些凉,虽然真气能解决问题,可傅希言更愿意偷偷贴着身边的大暖炉。
    夜市美食众多,傅希言吃着吃着,就忘了原先的目标,等腌肉面端上来时,已经有些吃不下了,最后大部分都落入裴少主的肚子里。
    傅希言双手托腮看着他吃面,明明是充满烟火气的街市,可因为裴元瑾坐在这里,便有了一种……高级感,蒸腾的热气仿佛变成了缭绕的仙雾,朦胧的灯火仿佛串联成了星河。
    夏雪浓找到他们时,就见他们一个专注地吃着面,一个专注地看着人,好似自成一个小世界,与周遭格格不入。
    ……
    莫名就产生了转身要走的冲动。
    好在她本身也是个光彩夺目的人物,傅希言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夏姑娘?”他们第一次见面,虽然不算愉快,但彼此之间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且见过班轻语之后,他对夏雪浓的印象又额外加了不少分。
    “我不请自来,会不会打搅二位雅兴?”问归问,夏雪浓直接拉过凳子坐下了。
    傅希言说:“数月不见,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落落大方。”
    夏雪浓说:“数月不见,傅公子倒是令我刮目相看呢。”
    “还有更刮目相看的。”傅希言喊了一声店家,慷慨地表示,“给这位姑娘上十碗腌肉面!”
    夏雪浓:“……”
    这十碗最后当然没上成,因夏大小姐晚饭不吃面。
    夏雪浓坐下之后,并没有说为何而来,而是以地主的身份介绍着石门一带人文典故,自然风光,俨然一个口齿伶俐的称职导游。
    傅希言被她说得十分心动:“要不我们晚上别睡了,出去high!”
    夏雪浓疑惑:“何谓high?”
    傅希言举起双手,笑眯眯地左右摇晃着。
    夏雪浓:“……”
    她转头看向裴元瑾:“他变成这样,是闯南虞皇宫之前的事,还是之后的事。”
    傅希言:“……”
    裴元瑾吃完,放下筷子,温柔地看着傅希言:“你想去哪?”
    ……
    夏雪浓嘀咕道:“看来是两个人的事。”
    第101章 情敌是伙伴(中)
    嘴里说要闹通宵,要high起来,最后去的却是大佛寺。
    夏雪浓理由很充分:“城门关了。”
    傅希言点点头,假装信了。
    夜晚的大佛寺竟然是敞着门的,夏雪浓一边往里走,一边指着一处平房解释:“总有些无家可归的人需要一个遮头的屋檐。这里的住持说,与人方便,与自方便。”
    平房里有人,听到声音出来看了看,见到他们极其自然地双手合十,行了佛礼,明明衣着褴褛,却露出了平静祥和的神色。
    傅希言感叹:“这是要出家啊。”
    夏雪浓笑道:“他们倒是想,可不容易。”
    傅希言疑惑:“嗯?不是下定决心就能剃度了?”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披头散发地找到老主持,哭着喊着自己看破红尘,然后老主持就会反复询问你真的想明白了吗?得到肯定后,就会举行剃度仪式。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寺庙门没关好,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人冲进来撕心裂肺地喊“不”,那概率都比婚礼上喊“我反对”要高了。
    夏雪浓嗤笑一声:“《楞严经》《金刚经》《地藏经》……你会哪个?你就下个决心就够了?”
    傅希言对着裴元瑾比了个心:“我会看到少主两眼亮晶晶。”
    看着你侬我侬的两人,夏雪浓:“……”
    怪不得裴元瑾死活不接受自己当初的提议,这就是个胖狐狸精!
    今夜月色很美,如水的月光流淌在树荫外的走道上,人走在上面,好似趟入地上银河中。佛殿有僧人在做晚课,诵念经文。
    傅希言本以为自己会听得很头疼,可不知是韵律太美,还是他本身有几分悟性,竟在门外驻步听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后来夏雪浓悄悄对他说:“我刚刚真的怕你一时想不开,要剃度出家。”裴少主暴怒之下不会对傅希言如何,可自己这个导游,很可能香消玉殒。
    傅希言坦然道:“放心吧,他相信我不会的。”
    夏雪浓以为他要说自己情根深种,六根不净,不由啧啧了两声。
    傅希言说:“腌肉面我还没吃够呢。”
    夏雪浓:“……”
    说实话,她与裴元瑾、傅希言的交情并没有到大晚上跑来当导游的地步,选择大佛寺,也是因为这里清静,方便谈话,想来傅希言他们也知道这一点。
    果然,当她带他们走进东侧厢房时,两人都没有露出异色。
    夏雪浓进屋之后,就有小沙弥奉茶。
    傅希言说:“你是这里的常客?”
    小沙弥露出憨憨的笑容:“夏施主每年都捐好多香火钱,外面流民都很感激。”
    夏雪浓忍不住捏捏他的脸:“我是积德。”
    小沙弥点点头,双手合十:“施主功德无量。”
    等他走后,傅希言看夏雪浓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夏雪浓便知道这大佛寺自己选对了。她微微一笑道:“于我举手之劳,于别人却是雪中送炭,何乐不为。”
    傅希言说:“其实气氛烘托到小和尚说功德无量时,是刚刚好的,你这一句就有些画蛇添足了。”
    夏雪浓瞪他:“亏我还想帮你们,真是……不识好人心。”
    或许因为初次见面,双方就简单粗暴地确认了彼此的情敌关系,所以两人说话十分随性。
    傅希言说:“嗯,帮我们什么?”
    夏雪浓在裴元瑾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难道你们不想知道煮雪堂为何会找储仙宫帮忙?高义门又如何知道你们的行踪?”
    傅希言眼珠子转了转:“原本是不想知道,如今是知道了。”
    夏雪浓扬眉:“你知道了什么?”
    “高义门前脚找到我们,你后脚就来了,说明你和高义门是一伙的。所以,我们的行踪是你透露的?”他可没有忘记,夏家堡是靠贩卖情报起家的。
    夏雪浓坦坦荡荡地承认了:“相识一场,我自然站少主这边。煮雪堂投靠赵通衢,我岂能坐视他们做大?当然要帮你们扳回一城。”
    傅希言笑笑:“大恩不言谢,你有什么好处?”
    夏雪浓说:“投靠赵通衢这个点子,是我一位堂兄给煮雪堂出的。我和这位堂兄有些不对付。”
    傅希言恍然大悟:“夏家堡好打算,两头下注。”
    堂兄通过煮雪堂,搭上了赵通衢这条线。而夏雪浓则借着高义门,与他们站到了一处。未来,不管赵通衢和裴元瑾谁胜谁负,至少夏家堡不输。
    夏雪浓没想到傅希言年纪轻轻,目光老辣,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家的算盘。她叹了口气:“夏家堡是夏家堡,我是我。我虽然是夏家人,可坐上了你们这条船,你们的利益才是我的利益。”
    这话倒也没错,如果赵通衢赢了,堂兄背后的夏家堡屹立不倒,可对于倒向储仙宫的夏雪浓未必有好处。
    “而且,”夏雪浓狠狠地瞪了傅希言一眼,“裴少主辜负了我,但裴宫主对我不错。他若是知道我帮了干儿子,没帮亲儿子,应该会伤心的吧。”
    讲得很好听,但傅希言心知肚明,寻根究底,怪当初裴雄极表态太早,让夏雪浓与裴家捆绑太深,她固然可以借着裴家悔婚大闹一场,与裴家一刀两断,但赵通衢名义上还是裴雄极的义子,她这边断了,那边也未必肯收。跟着裴家一条道走到黑,说不定裴雄极还会对她另有补偿。
    今晚这场久别重逢,看似随意,其实处处机巧。
    夏家做情报生意,自然不会错过傅希言大闹南虞皇宫时的真情流露。知道储仙宫未来少夫人关心百姓,关心民生,才有了夜游大佛寺,小沙弥道破夏施主善行这出戏。
    当然,夏家赞助佛寺必然是真人真事,但博取好感也是真心真意。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傅希言不说了然于胸,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他微笑着:“既然夏姑娘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那我也就不客气地问了,你打算怎么帮?”
    夏雪浓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夏家堡的生意我可以做主七成。”
    傅希言说:“储仙宫有风部。”
    她冷笑:“里面却不知道掺和了多少赵通衢塞进来的沙子,风部有关于赵通衢的消息你们敢全信吗?”
    傅希言面不改色:“可夏家堡你也只能做主七成而已。”
    夏雪浓吸了口气,转头看向从头到尾没说话的裴元瑾,想知道他的态度。
    裴元瑾进厢房之后,就坐在椅子上,怡然自得地喝着茶,也就傅希言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看一眼,其他时候都是安静地坐着,一副全权委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