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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节

      傅希言攥着拳头,小声道:“送个好人家。”
    如果在南虞范围内,所谓的好人家大概是越王了。哪怕赤鹏鸟长得奇奇怪怪,但以他的财力物力以及智商情商,绝不会亏待。
    但傅希言说完没多久又后悔了,想来想去,还是带回储仙宫最好。一来储仙宫喜欢搜集奇珍异兽,有专业的兽倌,二来在自己眼皮底下待着,以后还能再见面。
    只是如此一来,在南虞境内,照顾鸟的重任便落到了裴元瑾身上。傅希言负责跑腿打杂。他要了清水和鲜肉,然后看着裴元瑾喂它。
    这次赤鹏鸟吃得不错,鲜肉全咽下去了,一点没吐。
    傅希言坐在最远的角落里看着,从这个角度,蛇尾刚好被棉被挡住,只露出鸟身,看着就是一只普普通通可可爱爱的赤鹏鸟。
    傅希言感慨:“蛇和鸟应该有生殖隔离吧,它到底是什么品种?”
    裴元瑾说:“不管是什么品种,都很难找到雄鸟配对。”
    傅希言刚刚心里还有些排斥,闻言老父亲操
    心劲儿又发作了,一想到鸟女儿一出生就注孤生,有些忧愁地说:“别说雄鸟,就算雌鸟也未必待见它啊。”
    裴元瑾说:“无妨,反正人也不待见它,它会习惯的。”
    “……”傅希言给他投送了幽怨的小眼神。
    裴元瑾喂完肉之后,赤鹏鸟明显消停很多,不再哎呀哎呀地叫唤,绕着鸟巢转了个圈,就歇下了。
    傅希言怕打扰它睡眠,小声说:“你说有什么是鸟身蛇尾的神兽?”
    裴元瑾想了想:“若后背有龟壳,倒有几分像旋龟,曾助大禹治水。”
    傅希言知道这个世界很多历史神话都与前世共通,倒也没有惊讶:“听起来还不错。”
    裴元瑾又道:“六眼三足四翅,便是酸与。酸与之名因其叫声而起,作用与乌鸦差不多,都不吉利。”
    傅希言立马否决了酸与:“六眼三足四翅,还酸与酸与的叫,听起来没一个沾边的。既然都不沾边,我们就选旋龟吧。”
    裴元瑾一脸无所谓。
    “还是给它取个自己的名字。”傅希言沉吟道,“我是它爹,我姓傅,它得跟我姓,就叫傅贵贵吧!”
    毕竟是女孩子,叠称显得可爱。
    裴元瑾:“……”
    大概这辈子他都不会有呼唤它的时候。
    傅贵贵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
    是睡觉的时候旁边一定要有人,人一旦走开,它就会猛地惊醒,开始哎呀哎呀地叫。
    傅希言只好让裴元瑾把它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可傅贵贵睡觉一点不安分,睡前还是在自己的窝里待着,没过多久,就跌跌撞撞往床上冲。
    冲也就罢了,反正外面有裴元瑾做第一道防线,偏生,它会冲破第一道防线,直奔着傅希言的脸来。
    傅希言听到动静,眼睛一睁,就甩过来一条蛇尾,差点魂飞魄散,刚将它拍飞,立马回过神来,又是一次魂飞魄散地扑捞。
    傅贵贵显然不知道自己在生死线上徘徊,还以为鸟爹教自己飞翔呢,高兴地哎呀了两声。
    傅希言将他放在鸟窝里,摸过蛇尾的手用力地在被子上擦了擦,没好气地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不许。”一直安静地躺在中间的裴元瑾突然出声。
    傅希言愣了下:“什么?”
    裴元瑾看了他一眼,平静且不容置疑地说:“前世今生,你都只能和我互欠。”
    傅希言诚心诚意地问:“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喊一句……冤家。”
    傅贵贵大声“哎呀”着附和。
    经过一夜丢鸟捡鸟的折腾,傅希言第二天看到太阳,觉得亲切无比。比起黑夜里你来我往的僵持,能够再见阳光普照大地,真是令人发自内心地理解生活的美好以及生命的意义。
    他决定辞行。
    护送尤柏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但地安司显然不想这么快放走他,尤其是,他们经过调查比对,发现他们抱在手中的鸟蛋其实是赤鹏以后。
    赤鹏鸟不仅是御宠师的心头好,对很多擅长训练鸟兽战斗的军队而言,也是不可多得的珍禽,光是地安司内部就有不少人眼红。
    所以如何安置傅希言和裴元瑾,如今内部有两种声音。一种是赞同尤柏的提议,将二人收归旗下,保持与北周朝廷的联系;另一种则是将不安定因素消灭在萌芽之中。提出这种建议的人,大多是冲着赤鹏鸟来的。
    不过地安司长并非见钱眼开的庸才,能够拥有赤鹏鸟,还带着到处走的人,岂是普通的探子?要知道当今之世,门派万千,武者众多,贸然出手,谁知道会惹来哪个庞然大物?
    他道:“为了区区禽兽翻脸,目光短浅之极!他们既然能收服赤鹏,可见实力,不如化为己用。”
    下属道:“但他们想走。”
    司长摆摆手:“既然是北周暗探,不如就给他们一个打探情报的机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对方愿意对付敌人,他不介意出手帮忙。
    于是,傅希言和裴元瑾被晾了两天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任务。
    ……
    “任务?”傅希言瞪大眼睛。
    尤柏笑吟吟地说:“地安司长乃是越王面前红人,若能得到他的青眼,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傅希言:“……”
    实不相瞒,其实他们在越
    王面前,也挺好的。而且飞黄腾达……指日不如撞日。
    尤柏见他不接话,又道:“这个任务不仅对榕城有利,对北周而言,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机会。”
    傅希言还是没说话。
    尤柏只好自己往下说:“你可知道灵教?”
    原本打定主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傅希言终于看向了他。
    尤柏说:“灵教圣女准备驾临豫章。”
    傅希言扬眉问:“灵教圣女是谁?”
    尤柏疑惑地看了他
    一眼,似乎在问,这种连我都知道的消息,你身为北周密探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压低声音,道:“班轻语。”
    第135章 过去和新生(下)
    傅希言自上次离开南虞后, 便没怎么关注灵教内部的职务调整,此时听说班轻语变成了所谓的圣女,还是略微吃了一惊:“圣女是什么地位?”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 圣女通常是不管事的吉祥物, 但以班轻语的性格,可不像会甘心当吉祥物的样子。
    尤柏含糊地说:“乌玄音回来当了教主,她这个代教主自然要退而求其次。”他也是半桶水,晃的时候能响,但真倒出来,很快见底。
    傅希言很快想通了。
    新城局后,灵教元气大伤, 班轻语“飞升”失败,自然不再享有独一无二的特殊地位,这时候乌玄音想要借小皇帝之力, 夺回教主的权柄,她这个“代教主”只能退让。“圣女”这个微妙的职务便是她的退路, 让她不至于从“代教主”一下子沦落为教主下属。
    傅希言问:“她去豫章做什么?”
    “传播教义,博施济众, 恤老怜贫……”尤柏见傅希言表情不对, 话锋一转,“实为假仁假义, 假模假样,惺惺作态。”
    傅希言说:“你刚才说的任务是?”
    “刺杀班轻语!”尤柏故意讲得很大声, 很有力, 充满了一种正气凛然的力道。
    然而傅希言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精神病, 哦, 这个世界还没有这种说法, 只能说是疯子。倒不是他认为这个任务难如登天,而是……越王敢这么暗示,那是真知道我是谁。但你是谁?又知道我是谁?哪来的自信底气,嘴巴一张,就要人帮忙刺杀武王?
    尤柏见他不为所动,也不意外,第一个任务只是用来抛砖引玉,他看好的还是后面两个任务:“如果没有这个机会,就在豫章潜伏下来。地安司会在暗中配合。”
    傅希言依旧兴致缺缺。
    “两者都不行,就打探一下班轻语去豫章的原因。”
    尤柏心中还是认定他们二人是北周暗探,不然镖头最后不会将自己交给他们,积极为他们谋划:“豫章曾是越王殿治下,他不希望那里复现新城惨剧。你们不管打探到什么消息,哪怕太平无事,对越王而言,也是有用的。”
    傅希言脸色微变,神情终于严肃起来,裴元瑾突然道:“新城前后耗费灵教无数心血才得以建成,豫章归虞才几日。”
    这是暗指尤柏危言耸听了。
    这又轮到尤柏脸色微变。裴元瑾平日寡言少语,但每次说话,都直中要害,且对他有着直接救命之恩,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反驳,只好转了个弯说:“灵教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难以预料啊。”
    他见傅希言听后沉默不语,并没有当即表态,稍感失落,他本想借此与地安司打好关系。但与傅、裴两人相处这么久,早知他们的性格,本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便起身告辞。
    傅希言随意送到门口。
    尤柏语重心长地说:“既然都到了这里,总要为未来打算吧。”
    这话既有私心,也有关怀。他们一起来南虞,一起渡江,一起进入越王地盘,若傅希言被重用,他也能有人帮衬。
    他设身处地为傅希言想了想,觉得两人刚刚遭遇南虞方面的追杀,又要回到南虞控制的地界冒险,心中有抵触也是正常的,便道:“我过几日就要去榕城了。实在不行,我到时候再帮你们找找其他路子。”
    傅希言将人送走,面色凝重地回过头,说:“我们给贵贵做条裙子吧。”
    裴元瑾:“……”
    话题跳跃太快,以致他的思绪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勉强忽略了女儿穿裙子这件似靠谱实离谱的事,问:“尤柏的建议……”
    傅希言说:“我们隐姓埋名这么久,就是为了有备而战,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天时地利人和,如今一个都不靠边,现在去榕城,等于羊入虎口,一往无前和鲁莽向前还是有区别的。
    但裴元瑾说:“我想去。”
    傅希言呆了呆,看来……一往无前和鲁莽向前是一母同胞啊。他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却半点不犹豫:“那就去。”
    裴元瑾扬眉,大概没想到他转向得如此迅猛。
    傅希言深知入道之后,心境对武者的重要性,尤其是裴元瑾真气都被封存了,要是心境再破,那可真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了,所以犹豫半分都是对他们感情的不肯定!
    他心态极其积极向上:“说起来,在这种时不与我的环境里,我们若能成功击杀班轻语,这不就是在绝路中寻找一条活路
    吗?”也很契合他的武道!
    只是怎么找这条活路,他还要好好筹谋一下。
    下午,傅贵贵就穿上了他爹定制的留仙裙。
    当裙子罩住尾巴的刹那,傅希言感觉灵魂得到了救赎。他满意地看着女儿毛发稀疏的小脑袋:“很好,终于只丑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