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渔望着那一百块前，眼中浮现出困惑，警惕消失了几分，可又没有全部消失。
    她伸了伸手，可是到半空中，手又停住了。
    “你要我做什么？”
    她如今裤袋里的钱，只有三十八块五毛了，下了火车之后，她不知道该怎么过。
    这鲜红的一百块被他用这样随意的姿势指过来，尽管她该知道外面的世界充满险恶，可也要看在这鲜红的颜色上犹豫几分。
    这是一百块。
    他让她买身衣服。
    洛岐闻将那一百元递到她面前，用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道：“我缺个跟着我的人，我到s城去，你考虑一下。”见到虞渔有些迟疑地收下了那一百块，洛岐闻微笑着站起身来，看洛岐闻要走，虞渔急忙要起身，而洛岐闻只是扬了扬唇，对虞渔说：“我去抽根烟，怎么？怕我跑了？”
    虞渔呼吸急促了片刻，继而又放缓了呼吸，她清瘦的手指捏着那鲜红的崭新的一百元，露出了个茫然而无措的表情，那真像是被洛岐闻所饰演的曲明身上表现出来的那种有钱人的气度震撼到了似的，就和她此刻所穿着的破旧的一身破旧的衣裳一样，看上去不怎么能融入进这个热闹的世界。
    望着洛岐闻离开的背影，虞渔如同捏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捏住了那鲜红的被卷起来的一百块钱，而迟疑了片刻，她便不动声色地将这一百元塞进了袖子里，怕惹人觊觎。
    洛岐闻演戏的状态从这开始，便好了不少。
    他离开镜头之外，那张看起来便挺流氓的脸上露出了个孩子气的笑容。
    “怎么说？状态是不是好极了？”
    邹全有些古怪地望着他，仿佛也有些奇怪：“确实好太多了，你状态也起来了。”
    曲明轻松地道：“你懂不懂？打不过就加入。”
    其实打不过就加入这句话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却很难。
    只是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
    虞渔将最初的林椿饰演得愈发“捉襟见肘”、“可怜惨淡”，这之后拍摄的进程中，她成长的片段就被凸显得愈发精彩。
    在s城的戏份中，虞渔每天都在跟着“曲明”奔波。
    第一次见曲明打人，第一次被穷凶极恶的人狂踹房门，第一次亲手看一个人在她面前断气。
    当第一次在漆黑的巷子里头拍戏的时候，虞渔换上了新的宽松的衣服和牛仔裤。
    夜色吞没她单薄的背影，而站在镜头外面的工作人员有点恍然。
    ——她怎么这样适合这种环境，好像天生属于此地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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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什么叫张力啊
    ◎10.27更新◎
    这本来就是一部偏文艺的黑、道片。
    黑、道混混的题材, 很容易便被拍得非主流。
    非主流的原因是因为表现人物不够深刻，所以最后呈现出来的画面总是有点幼稚，而这种打打闹闹的场面一旦显出几分幼稚，就不再能表现出片子本身要表达出的那种感觉。
    而虞渔的存在, 却使得这种幼稚感完全丧失了生存空间。
    一点点生存的可能性都被消灭了。
    “这种砍刀什么的, 其实不太合适, 一般街头发生斗争，都会用一些随便找来的武器，有些人会带小刀。”虞渔在道具里头翻找，然后抬起头来朝邹全提出了建议。
    “而且就算穿着西装, 也会穿那种休闲款式的西装，得有弹力，而且鞋子一定会穿运动鞋，不然发生火并的时候, 根本没办法迈开步子，跑不了, 就别说打赢了，会被人直接甩在地上。”
    邹全听到这话以为虞渔是查了很多的资料，问了一下, 虞渔才说：“我去结实了些这样的朋友，以前有这样背景的人，我喊人帮我找过来问过，也打听过他们的生活。”
    这个时候就很好搬出韩昌柏来了。
    “你不是‘闭关锁国’吗？”
    虞渔说：“有人帮我找人。”
    “男朋友啊？”这么一问, 邹全倒是想起来了, 这个投资方, 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而他和虞渔的关系又……
    邹全盯着虞渔后脑勺, 后知后觉地思考到这一点。
    虞渔抬头朝邹全望了一眼，也没否认。
    她的头发是很柔软的，但是发量却令人惊叹。
    也许是最近演戏，在镜头里呈现出来的那种“流氓”的气质有些过，所以虞渔在现实生活中，也慢慢收敛了点从玉城带过来的习气，倒没有那么外放了，但是一入镜头，便又能体现出来那种气质。算得上极其收放自如了。
    令邹全感到困惑的，其实是虞渔作为一个超级关系户，却又是一个这么认真的“实力派”，就连洛岐闻也说，虞渔像是个天生的演员。
    如果……他是说如果，虞渔真的能因为背后的人，而拿到娱乐圈内她所想拿到的所有电影或者电视剧资源的话，那么以她的演戏能力，她最终能走到哪一步呢？
    邹全看到她从那堆道具中选择了一把轻巧的匕首藏在了袖口里。
    然后又选了一个有些坑坑洼洼的木棍。
    那匕首也是做旧的，看起来外表朴实无华，而这木棍看清来更加不凶狠。
    可是当虞渔进入镜头、开始拍摄之后。
    当她在被一脚踹伤了肚子，被踹开老远，终于心中升起了反击心理的时候，她从角落里飞快地抄起了那根木棍，在那人飞扑上来的时候，用棍子抵住了那人的腹部，然后斜斜一擦，紧跟着一棍子便敲在了那人的脑袋上，这一套动作算不上美观，可是带着绝佳的狠厉和实用性，当然这一切是虞渔和那位配角事先商量好的动作，而在那人开始反击的时候，虞渔忽地从袖口里抽出了那把小小的朴实的匕首，匕首被她用一种熟练的方式张开，镜头所看到的，是她的拇指和食指轻巧地捻了一下，紧跟着那原本破旧的匕首，便如同蝴蝶展翅一般，亮起了银色的薄光。
    那匕首错位的割伤了对手的胳膊。
    然后便是一顿毫无章法但充满了求生欲的戳刺。
    一直到“曲明”来到现场，一脚踹翻了那个和虞渔缠斗的人。
    那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而饰演曲明的洛岐闻穿着黑色的立领风衣，如同一个王一样巡视领地，并看向自己的部属虞渔，虞渔也躺在地上喘气，在看向洛岐闻的时候，虞渔便想起了六子当时看自己的眼神。
    此刻“林椿”是弱小的，从砧板上被解救的鱼。
    而“曲明”是解救者。
    对于林椿来说，曲明怎么不算是生命中的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呢。
    她想起那日港口，六子和平头看她的眼神。
    尤其是六子。
    所以林椿真的没有爱过曲明么？
    虞渔想，林椿一定是爱过的，只是并不明显，也不是完全的爱。
    但是此时的她如此弱小，面对强大、阔挺、好似无所不能的曲明的时候，林椿怎么会从未生出过倾慕的心思的，这种倾慕也许并不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而只是单纯的、弱者对强者的一种倾慕，曲明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老板”，也是后来她唯一的“老板”，她又怎么会没有雏鸟情节呢？
    镜头里清晰地拍到了虞渔的眼神变化。
    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黑发黏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她的身上有淤青、灰尘、血迹，然而在这些脏污的覆盖下，那双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中，熠熠生辉。
    她望着曲明，从怔楞到带上了轻而淡的崇拜，里头还充斥着一点胆怯，你是可以观察到，她此刻的表情很像在发呆的，她的眼神在描摹着“曲明”的轮廓。
    “曲明”朝她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
    她将手在自己衣服上干净的地方擦了擦，才朝曲明伸出了手。
    这个动作好像是下意识的，却藏着她小心翼翼的、对曲明的尊敬。
    等走到大路的灯下，曲明和他聊天——说着台词。
    镜头拉进到虞渔脸上的时候，邹全发现虞渔的脸是红的，她时不时看向曲明的眼神，像是藏着不可言说的感激，眼里透着光。
    黑发乱糟糟的，衣服也乱糟糟的，清瘦的身影看起来很引人可怜，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的在身侧扭着。
    而她身旁的“曲明”高大挺拔，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容。
    两人走在一起，只是同框而已，便如同某种只在想象中——一般在漫画里才会出现的桥段一样。
    虞渔的那种不可言说的心绪，仿佛在屏幕上流动着，无声无闻，可是几乎溢满整个空间
    两人之间，有一种绝佳的张力。
    这种张力，从虞渔和洛岐闻所饰演的角色之间那种强烈的对比中呈现出来。
    一个一丝不苟，一个狼狈不堪。
    一个小心翼翼，一个漫不经心。
    一个矮小而瘦弱，另一个高大而富有力量。
    这种同框图一出来，味道太对了。
    太对了。
    等这个场景拍完之后，洛岐闻和虞渔出镜头，便被邹全叫了过去。
    “宣发？从刚刚的镜头里抽帧？”
    听到邹全的话，虞渔声音仿佛无机质了无起伏地重复了一遍。
    “我无所谓，你们想怎么弄都行？”她想到了麻烦事儿，问邹全：“总不需要我转发吧。”
    “我都行啊。”洛岐闻倒是也无所谓的，洛岐闻才更不是流量明星呢，他是真不吃流量，你要他转发，也没什么效应，只是洛岐闻在观众们眼中是那种实力派，所以虽然没什么狂热粉，但是路人缘是特别好的。
    邹全也不是完全负责这些宣发的事儿，但是照片很多时候都是他选。
    但是邹全这边肯定没有之前的陆成则那么注意这些。
    陆成则那边的宣发团队都是专业的，邹全这边就是滥竽充数的，只不过也算是那方向的人罢了。
    一般邹全这边不拍板，那边就也不干活。
    因为那宣发团队还要在片场干活呢，身兼数职，累死累活，这就是没有钞能力吃的苦。
    不过韩昌柏自然是不会苦虞渔的，给投资了不少，但是邹全在这些方面倒是节俭，在拍戏的各种场景和技术上，花的钱是最多的。
    可邹全居然说：“得麻烦你找找账号密码了。”
    洛岐闻看虞渔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只觉得虞渔和刚刚在镜头下的表现反差感可大了，他忍不住拍了两下虞渔的脑袋：“你倒是好，能走偶像派，偏要走实力派，要我再年轻十岁，我肯定更愿意走偶像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