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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第217节

      沈家和陈家都表态,这事其实基本上就定了,这么些年共患难,彼此交情也深,且知根知底,沈烈和陈大山都不做村正的情况下,大家心里的不二人选其实就是周村正了。
    选村正三两句意见就一致了,周村正笑着起身:“大伙儿瞧得起,那我就当,不过施二那话没错,往后大事咱问阿萝去,我呢给大伙儿做个跑腿的。”
    又引出一片的笑声,大兴庄的村正,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几句话就选定了。
    接下来不用说,马上进城,去衙门口看牛去。
    周村正这一当上村正,马上就进状态了,提点道:“银钱和户籍都带上了吧?”
    “带了带了。”
    各家要去的人还不少,都当个大热闹去凑。
    沈家这头是沈烈和沈宁去,再一个沈金跟着,甘氏还奇道:“阿萝你不去看看?”
    桑萝摇头:“不用我去,我们家阿宁选鸡鸭鹅这些在行着呢。”
    她说沈宁紧张,其实老大夫说头三个月胎儿不稳,她自己也紧张,走路都小心着,哪敢往人多处去挤。
    沈宁也道:“是,我选就成。”
    大伙儿要走了,桑萝倒是想起一桩,与沈烈道:“我听差吏说还有粮种卖,你看看有没有小麦种子,有的话能买多少买多少回来,咱们今年种些小麦。”
    又嘱沈金:“小金也种些。”
    “哎。”沈金连忙应下。
    大嫂有交待的事,听大嫂的一准没错。
    事实上,哪只沈金听啊,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已经刷刷转头了,甘氏问桑萝:“阿萝,你准备城里做营生?”
    桑萝有一手做面食的好手艺,大伙儿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的。
    桑萝摇头,“现在不确定,不过第一年咱们能买到的麦种有限,自然是衙门肯卖多少就买多少,不管做不做买卖,自家用着也便宜,用不完的,粮铺要收想来价钱也不会差。”
    这话在理。
    甘氏道:“那我们家也看看,要是能买到粮种的话也种。”
    ……
    沈烈他们归家晚到底是耽搁了些时候,一大帮差吏分头到各村宣讲,才进巳时末,州署衙门仓房大院外已经聚集着不少百姓了,无一例外,都是来看牛看家禽的。
    这是关乎生计的大事,许多人和大兴庄村民一样,不是家里一人拿户籍来,而是一家几口全都来了。
    而且说是宣讲进村,来的却远不止城外村民,城内的居民也闻风而来,牛他们是不需要,可鸡鸭想养啊。
    城里好些人都过成什么样了,瞧着比刚出山的山民还像难民,鸡鸭肉就不说了,鸡蛋都几年没尝过,什么味儿都快忘了。
    州署衙门外便很是热闹。
    陈老汉一瞧这光景,有些急了:“好的牛别是都被选了吧?”
    等急烘烘凑到牛棚那边去看了一圈,就发现自己瞎紧张了,鸡鸭还挺俏,牛却是还没卖动。
    因为牛只卖给城外各村真正种地的村民,一个村也只一头,分派给各县的牛一早已经送走,眼下牛棚里二十五头牛关着,对应的是歙州城外大大小小二十五个村庄,应是还包含着眼下未落户到位的。
    十五两的牛价贵吗?
    那还真不是。
    而是经历了大乱前那涨得极凶的粮价,眼下在各村落户的前大乾朝农民们,比不得大兴庄村民一出来就寻着了来钱的路子,一个个的,那当真是兜比脸都干净。
    刺史大人是真关心民生,牛也是好牛,除了远路而来疲累,但养养就能好的。可哪怕是一个村子只允合买一头,大多数村也掏不出这银钱来。
    不是所有村子都跟大兴庄和沈烈他们带出的邻近几村一样的,一村一庄里都是相熟的人家,能相互信任,抱得住团。歙州城外的农民,眼下是最初从城里迁出的流民占了大多数,那都是互不相识的,便是有一二个还掏得出几两的家底,难不成还会帮着同村的人也凑银钱吗?
    所以远不如大兴庄来得顺利。
    眼下怎么办?
    只能干巴巴来看看。
    陈老汉、卢老汉和许叔三个相对有经验的一头头认真挑牛,那些来得早的那是赏牛,馋牛,看了半天也还只是看。
    ……
    一墙之隔是州署衙门库房大院,有一道小门是通着后衙花园的,范氏坐在花园一角凉亭的石桌边,看着贴身侍候的女婢脚步匆匆从小门进来,腰背微微直起:“如何?可有人买了?”
    女婢形容有一两分沮丧,看着自家主子,而后摇了摇头:“奴婢在外头站了半个多时辰了,看的人倒是多,库房大院外那一片挤得是水泄不通,只是家禽还有人在差吏那儿登记着往回买,牛却还没有哪个村子认买。”
    此次随行的女婢都是得范氏信重的,都清楚自家娘子眼下最关心的就是那些牛,因为关乎着春耕。
    一个壮丁三十亩田地,十亩山地,人口少的人家,又没有耕牛,怕是种不过来。
    地不管是抛荒还是粗种,这都不是娘子和郎主乐见的。
    果然,范氏的肩头微耷了下去。
    她左手支颐,右手食指在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过得一忽儿,也不坐了,起身就往外走。
    “我去看看。”
    身边侍候的两个女婢着急,连忙跟上,一边劝道:“娘子,外边人太多了,仔细冲撞。”
    “放心,我不去外边。”
    两人出了小门,转到了库房大院。
    州署衙门库房的青砖院墙修得极高,此时院门紧闭着,院门处还有两个守门小吏,见了范氏,纷纷见礼。
    范氏点了点头,也没往那院门处去,只往院墙一处八角雕花漏窗行去,这是整个大院里唯二的两扇花窗,她在其中一扇旁边站定,透过镂空的窗格往外看。
    从太原往淮南一路而来,沿途百姓的境况范氏看得太多,再看到骨瘦嶙峋的饥民已不似最初那样震动,何况如今百姓的境况比之一两年前已然好得太多。
    然而从她站的这一处看过去,牛棚前挤挤挨挨的全是人,青壮有,但更多是四旬往上的老农,里三层外三层,少说有百多人,看着牛棚里那二十多头牛满眼的稀罕,牛棚旁边的牛倌和登记差吏眼前却愣是一个人没有。
    费尽心思弄到两百多头牛,一路艰辛送到淮南道来,在这之前,她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她低声呢喃:“是我想得简单了。”
    她问过长史,知道一个村十到二十户不等,觉得一个村合买一头牛,一户出一两左右的银钱,百姓应该能承受了。
    她以为她对豪族之外的平民百姓的认知已经够清楚了。
    事实证明,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你去跟外边差吏说一声,牛可以赊欠。”
    女婢惊呼:“娘子!”
    “去吧,一年内不需利钱,且秋收可以用粮食还上,一年后若还没还再行计息,月息便照一两银钱二十文来计。”
    第235章 曾三郎
    “赊欠?”很多人都动容起来。
    “利息多少?不会要我们抵押什么吧?”
    他们中有些人不是没借过银钱的,但借着借着,那银钱就再难还上了,最后只能把家里的田地赔了出去,被逼得卖儿卖女也不是没有听闻过。
    一时犹豫。
    那差吏哪里敢接话,侧头看身边瞧着比城中富户家的娘子还更添派头的女婢。
    那女婢其实也心疼得慌,旁人不知道,她们还能不清楚吗?这二百多头牛是娘子花了多少心思、贴了多少人情,还有老太爷施压、老太太帮衬着这才从曾氏族人手中花二十五两一头买下的。
    足足五千多两。
    现在这就一文没往里收,全都半搭半赊了出去?
    虽说老太太私下里贴补了娘子三千两,余下的不也是娘子和郎主的银钱吗?何况带来的也不止是牛。
    只是她做下人的,再是心疼,主子自己愿意,听主子的才是第一准则。
    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女娘,哪怕只是个女婢,气场也是不缺的,那差吏看她,她也不怵,接了话头便道:“我们夫人说了,一年内不需利钱,且今年秋收后你们也可以用粮食来还账,一年后若还没还上,再照一两银钱收二十文月息来计。”
    “至于抵押……”
    郎主是刺史,又何需什么抵押。
    况且,那女婢瞧着那些老农,地都是朝廷给新发的,又哪有什么东西可抵。
    “夫人并未说要什么抵押,你们带上户籍文书,赊欠的写下欠条按下手印在衙门备个案即可。”
    女婢这话一落,人群登时就喧闹了起来。
    不要抵押,一年后才收息,没有银钱还能用粮食还账。
    脑子灵光的自己算了起来,不够灵光的,三五一伙凑在一起计算。
    今春能开多少地,能种多少粮,到秋收又能收多少,那些粮食换成银钱又能有多少。
    老农们不识得字,算旁的账辛苦,算地里的收成却是还行,只是粮价不定,要转换成银钱困难一些,袖在袖里的手暗暗扳着手指倒也能将将就就算个明白。
    等到粮食收成,像现在似的一斗谷三百文是不可能的了,要还账的事,谁也不敢这么算,只有往少了算才稳当。
    往少了再少,哪怕往战乱之前六十文、八十文一斗的正常粮价去算,一个村子十户合买,但凡能多收成个两三石粮,这买牛的钱也就还上了。
    “开地要紧,没有牛咱们自己开不赢,有了牛,运气好的话,多开出来的地今年的出产怕是都能将这买牛的份子钱给赚出来。”
    “那借?”
    “借!”
    “快,留几个人选牛,二郎、三郎,去,把咱们村的人都喊上,都知会一声,赶紧的。”
    有人一开了这个头,许多人都定下了心来,出来看牛的有一家或是相熟的两三家一起的,少有一个村都来,可不就是四下奔忙着去找人?
    陈老汉几个一看这架势,挑牛都快了起来,几个懂行的一溜儿看过去,身形、毛发、眼睛、鼻腔、牙口,二十五头牛里选出了三头合意的,再选了精神头最好、一双牛眼最有神的一头就牵住了,周村正扬声就唤那牛倌:“大兴庄买牛!”
    这一声可是把现场的氛围都拉拔高了,在挑牛的都加紧了,要去找人的也奔得更快了。
    给那牛倌喜得,他原是范家仆从,自是知道主子的想头,当即也扬声应喝:“好咧,这边来!大兴庄买牛一头!诸位让一让!”
    声音那叫一个敞亮喜庆,这两声吆喝,让花窗后的范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
    外头,大兴庄一行人已经到了登记的差吏案前,买牛是以村论,与买家禽手续又不同,差吏瞧一眼大兴庄众人,道:“大兴庄的?村正选出来了?”
    周村正笑道:“是,是,正是鄙人。”
    差吏一听他这话,笑了:“读书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