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力纯、费新、谢翱和林济，不出意外的话，后面三位应该就是《淬火》的制片、导演和编剧，这四个人不管在哪部剧挂个名，都足以作为一部剧的宣传点。
    接触到《淬火》剧本的时候，他就猜这部剧阵容不会弱，没想到大江卫视居然把费新和谢翱两座神搬了出来。
    四张面孔里，林济无疑是最年轻的，然而不管是章力纯还是谢翱，都对他表露出了足够多的尊敬。
    纪宁槐的演员同行们常常会感慨编剧地位尊崇，就算他们粉丝量众多，名气胜过了编剧百倍千倍，但在圈内人的集会里，依然是编剧地位更高一些。
    纪宁槐面前摆着一张纸，纸上是他需要试戏的片段。
    “准备好就可开始吧。”章力纯提醒道。
    为了这场戏，纪宁槐已经准备了许久，纸上的片段他立刻就能演，但出于谨慎，他依旧拖延了几分钟。
    他此前演绎过与吴志远相似的角色，和其他演员相比，他的人气不是最高的，但纪宁槐一直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信心。
    虽然他怀疑自己竞争不过程渊，但既然走到了这里，他不需要再想起任何一位竞争对手，只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到表演中去。
    ——这大概是他演员生涯中最为漫长的几分钟。
    表演完毕后，章力纯和费新在小声议论着什么，谢翱则低着头和林济说话，林济原本在做笔记，闻言也搁下笔，朝他看了一眼。
    林济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一些，可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却让纪宁槐有种挡住自己脸的冲动。
    几分钟后，纪宁槐面前又多了一张纸。
    他不清楚这代表对他满意还是不满意，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演完了这个片段。
    纪宁槐觉得自己发挥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糟，出来之后，他却见经纪人冲自己摆了个手势：“30分钟。”
    纪宁槐：“……”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竞争对手们试镜的时间都在一小时以上。
    第79章 老纪
    “这下没戏了吧？”
    纪宁槐叹了口气, 仔细回忆了一下章力纯四人的表情，他只记得林济朝自己看了好几眼，但也有一种可能——林济看谁都是这样。
    纪宁槐不由遗憾自己不是那种特别圆滑的人, 否则他现在应该已经加了林济的微信号, 可以偷偷去试探吴志远这个角色的归属。
    “说不定《淬火》剧组就喜欢短的呢。”经纪人安慰他道。
    纪宁槐默默看向经纪人：“这话你信吗？”
    “……不信。”
    两人长吁短叹了一会, 纪宁槐自我安慰道：“反正过几天就有结果了, 再等等看呗。”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过去, 时间越久，纪宁槐越确定自己错过了吴志远这个角色, 他正要让经纪人替他留意留意其他角色, 周末上午, 他忽然接到了《淬火》剧组打来的电话。
    那一瞬，纪宁槐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主演是我？”
    “对。”电话里的声音十分柔和，“主演和其他角色是一起定下来的，所以花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
    纪宁槐眨了眨眼, 试镜那天他用时最短, 他以为角色已经被某位竞争对手给拿下了，骤然听到这个消息, 他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想问角色是怎么定下的，但思虑许久, 纪宁槐隐约觉得, 这应该和林济有关。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他就是有这种预感。
    他很喜欢吴志远这个角色, 看到剧本的那一瞬, 纪宁槐脑海中设想过无数遍自己演绎这个角色的场景，可惜剧本吸引力太大, 竞争又太激烈，他并没有什么把握。
    接到电话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角色会被程渊拿下。
    《代号11》的收视率虽然比不过《后宫》和《静梧传》，却是正剧向作品中一部难得的佳作。
    程渊如今的人气并不逊色于他，甚至稳稳压过他一头，如果程渊接下《淬火》的话，林济程渊二度合作本身会吸引一批《代号11》的剧迷，程渊本人的演技很稳，又有高收视率的buff，对于大江卫视而言，程渊其实是一个相当合适的选择。
    能让章力纯放弃程渊而选择他，在场几人中，唯独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林济。
    纪宁槐很想知道林济选择自己的理由。
    那么多的演员，那么多优势胜于自己的竞争对手。
    从某种程度上说，接到吴志远这个角色，他有种自己演技被认可了的感觉，就好像——在旁人都关注不到自己的时候，他的闪光点却被林济发掘了。
    一通电话让纪宁槐内心起伏不定，过了许久，他才回忆起来，电话的最后一句好像是说，演员们需要集中去济川市培训？
    培训这事纪宁槐经历过不少次，他并不陌生，确定拿下《淬火》男主之后，他依次加上了导演谢翱和编剧林济的微信号，林济通过之后，纪宁槐去对方的朋友圈偷窥了一下。
    他发现，林济朋友圈几乎没怎么宣传自己的剧，反而时不时替朋友们吆喝两声，譬如闻庆导演最近在播的一部新剧，虽说热度不怎么高，林济却连着替对方打了两周的广告，从开播宣传到了大结局。
    给林济朋友圈点赞的不少都是熟面孔，纪宁槐一看头像就知道是谁，他跟上队形，加了个赞。
    点完赞，纪宁槐给林济发了个微笑表情：“林编你好。”
    林济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下一刻，他收到了一个多达几个g的压缩包，林济言简意赅：“你先看看这些资料，记得看熟了。”
    “培训加油。”
    纪宁槐原以为，林济的“加油”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别的特殊含义，但在到达济川市后，他不由和其他演员面面相觑，具体总结——身体的苦他吃过无数次，但在《淬火》剧组，他要吃的是知识的苦。
    吊威亚骑马跑步纪宁槐一点也不怕，他小时候练过体育，到现在也有锻炼的习惯，拍戏的强度他完全可以承受。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一个学渣而已，却要开始学高端深奥的技术知识。
    培训班开班前，章力纯来过一回，给演员们开了一次会，在会上，卫视总监深沉而严肃地强调了掌握知识的重要性，纪宁槐身边的演员却和偷偷他嘀咕：“你猜他懂吗？”
    纪宁槐：“应该……吧？”
    但他真实的想法是——章力纯不可能懂，绝对没有人会懂！
    林济的那声“加油”，含义忽然间丰富了起来。
    ……
    培训进行了几天后，纪宁槐忽然理解剧组办这场培训的原因了。
    他对《淬火》剧本只是喜欢而已，吸引他的是主角吴志远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是角色波澜壮阔的奋斗史，他想过演绎这个角色对自己演员之路的加成，想过自己的演技足够驾驭这个角色，但他并没有想过，他以为的角色的人生，其实是许多人现实人生的缩影。
    作为吴志远的扮演者，纪宁槐和济川机床厂的老专家、老师傅们见了面，听他们讲述了那一代人在这个工业基地里付出的一生——
    “我想再讲讲我的工厂，讲讲我的伙伴，我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呢？”
    在纪宁槐印象里，现代的工厂只是反复的机械作业和枯燥乏味的生活的组合，年轻工人们来来往往，每个几个月就要挪一个地方。
    但对于老专家们而言，工厂是他们的家。
    他们在这里成家立业，认识朋友，他们的孩子在这里长大，他们亲眼见证了车床、喷汽飞机、钻床、镗床的产生，第一次成为劳动模范，第一次承担秘密任务……工厂不只是工厂，而是他们人生的缩影。
    这是纪宁槐接触剧本之前完全不曾想过的一段经历。
    冰冷的角色一瞬间变得生动了起来，他曾以为，在读透剧本之后，他已经理解了吴志远这个角色，可实际上，他的理解过于浅薄了。
    一段经历究竟如何，身处其中的人才会知晓，他以为只是他以为，对于吴志远，对于吴志远那个年代生活着的人们，他们的故事是立体的，不是通过简单想象就能完全理解的。
    培训仿佛给他上了一堂课，让他可以透彻地从角色的角度思考，不是将自己的理解强加于角色，而是成为角色，将角色代入到剧本中去。
    纪宁槐忍不住想，林济恐怕也是经历过“培训”之后才写下《淬火》的剧本的。
    慢慢地，纪宁槐抛下了原先对对吴志远这个角色的理解，开始在机床厂里走动，开始了解类似吴志远的创业者的经历，他原本就是靠演技爬上一线的演员，积累了足够的储备之后，对角色的理解自然就更上一层了。
    《淬火》剧本涉及的专业知识纪宁槐并不算懂，不过他并没有敷衍地随意记两句，而是试图去学习原理，虽说他是个学渣，就算努力了也只是是努力的学渣，可学得越多，他确实懂得越多。
    有回他听到谢翱和林济聊天，两人说起了演员的精气神，起初纪宁槐还不是太明白，可越是深入吴志远这个角色，他越是明白两人口中的“精气神”指的究竟是什么。
    纪宁槐发现，就算他是一线里颇有演技的演员，但在演员这条路上，他依然有很多需要去学习的东西。
    ……
    培训期间的某天，纪宁槐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关注过林济的微博。
    这时候拍编剧的马屁好像有点迟了，但迟拍好过完全不拍，林济本人好像也不太在乎这个，但……谁说得准呢。
    演员到了一线，稍有点动向，不仅粉丝们会关注，媒体和八卦号同样也会盯着。
    纪宁槐微博好友不多，关注人也少，粉丝们清楚，他一般是和谁合作就关注谁，眼下他关注列表里突然多了林济这个名字，就足够粉丝们猜测纷纷了。
    “莫非……”
    “莫非……”
    “我们老纪真出息了？”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如果说流量花流量生之间的厮杀激烈到业内瞩目的话，那么一线生花之间的竞争则是旷日持久的，哪怕对方十年前抢了自家一个角色，再过十年二十年，粉丝们都将这笔账牢牢记在心里。
    至于十年后谁家糊了扑了，那必然是值得普天同庆的。
    纪宁槐倒一直是男演员圈子里稳稳的一线，但和其他竞争对手相比，他的后劲似乎没那么充足，对家们一个接一个大饼地吃，他往好处说是稳，往坏处说则是前景不够明朗。
    一线的神格稳是稳住了，可只要长时间没有好作品产出，热度照样会被年轻一代抢走，演员本人或许还能云淡风轻，粉丝们却怎么也淡定不了。
    纪宁槐的粉丝们迫切希望他能吃一口大饼。
    而林济的新剧本就是这么一块大饼。
    “老纪拿下这个剧本的话，我真的会为他快乐很久。”
    “大江卫视怎么还不官宣？！！！”
    “虽然我也很期待，但……关注林济的演员实在太多了，那个谁和那个谁都关注了。”
    “日常祈祷+10086。”
    “希望大江这部新剧的角色是林济本人选的，这样就算老纪输了，他心里的遗憾应该也会少一些。”
    “啊啊啊啊就不能来个人通知我一声吗？很想知道结果！！”
    《淬火》公开试镜这事不少粉丝都知道，可剧组最终定下了谁，清楚的人就不多了。
    大江卫视不爱搞营销，尤其是一部剧开拍前的营销，圈里大大小小的经纪公司都了解卫视的风格，自然不会主动去得罪。
    但对粉丝们来说，猜来猜去是一桩苦差。
    “等开机吧。”
    “祈祷老纪能够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