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就听觉罗氏慢条斯理的回道:“总督府的三百尼僧,东福堂的金丝床,额娘有哪句是扯谎?”
噶礼只觉得眼前发黑,几乎没晕过去,老天爷呀,他的拳拳孝心如今竟成了他的“罪证”,世间哪有这般道理?
董鄂静惠在里屋却听不下去,她晓得自己大伯的脾气,不算和气人,有时候暴躁起来也是骇人,若是真误会是祖母告状,那怕是以后家里就要不安生。
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使劲吁了口气,董鄂静惠走了出去,开口轻唤道:“大伯!”
或许是动静太小了,或是大家都等着噶礼说话,所以除了觉罗氏,其他人并没有看到董鄂静惠从里屋出来。
觉罗氏微微皱眉,扭过头对孙女道:“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家家的参合什么,还不快屋里去!”
这一句话,方使得噶礼、色勒奇、干都与干泰他们注意到静惠。
静惠却没有像往日那般乖巧听话回里屋去,而是上前两步,朗声对噶礼道:“大伯,祖母并未去御前告状!那日祖母带侄女去畅春园给太后老佛爷请安,正赶上万岁爷去了,因避闪不及,就在太后宫中与万岁爷打了个照面。不晓得万岁爷怎想起向祖母问大伯之事……”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祖母便答了两句!”
噶礼毕竟是宦海沉浮之人,见识了嫡母这个做派,心气也渐渐平了些。听了侄女的话,脸上喜怒莫辩,“哦”了一声。问道:“应答的是哪两句?莫非就是尼僧与床幔那两句?”
静惠为了不让大伯误会祖母,鼓足勇气说了这几句,已是不容易,哪里还会扯谎?看了眼祖母,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大伯的问话。
觉罗氏见孙女为难的模样,寒着脸从座位上起身,对噶礼道:“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而今虽是免职,爵位却还在。你兄弟子侄也都平安回京,还有什么好求的?托合齐这些年的风光哪里比你少,如今又是个什么下场?你也奔六十的人了,回京过两年安生日子有何不好?家里有庄子、有地,进项还够嚼用。你们大老远回来也乏了,下去梳洗吧,额娘要去上香了!”说着,转身唤了孙女,回里屋了。
色勒奇已经忍耐不住,想着在江南的风光日子,与这一路回来受到的冷眼简慢,便要追过去破口大骂,却被噶礼一把拉住。
“大哥,这老不死……”色勒奇满是不忿,却被噶礼给喝住。
噶礼看了屋里这几个,道:“既然老太太到佛前上香去,那咱们就先回去!”
色勒奇还糊涂着,想要开口发问,但是被噶礼给瞪了回去,便伸手捂住嘴巴,跟着哥哥到了前院。
到了前院厅上,挥手将侍候的人都打发出去,噶礼脸上立时现出狰狞之色,使劲的拍着桌子道:“老而不死,老而不死啊!家里有这么个老东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色勒奇忙不迭点头,应和着:“就是就是,若不是这老东西临了临了闹了这么出来,大哥也不至于就这般败给张伯行,太他娘的可恨了!大哥这些年的孝敬,都孝敬到狗肚子里去了!”
干都与干泰是晚辈,虽然心里也埋怨老太太糊涂,但是毕竟是多年积威,也不敢跟着瞎讲究,便彼此看了一眼,乖乖的垂着手,听各自的老爹发牢骚。
想起自己个儿复职无望,兄弟色勒奇又不是能担事的,家族的兴衰怕还要落到儿子干都与侄子干泰他们堂兄弟身上,噶礼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萎靡。不过是短短一瞬间,他像是苍老了几年,身子一堆萎顿,对色勒奇摆了摆手:“得了,不管如何,老太太最后的话在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色勒奇心里着急,问道:“大哥,这话怎说?难不成就这么认了?还由着这老不死来作妖,这次是搞掉了大哥的官职,搞不好下次就是要咱们的性命啊!”
噶礼见他四十多岁的人,玩女人弄虚了身子不说,还毛毛愣愣的,心下不耐烦,道:“扯这些有用没用的作甚!就是再瞧着不顺眼,她身份在那里摆着!敢对嫡母无礼,难道你想要老太太去步军衙门告你个‘忤逆’大罪?”
“忤逆罪”可是属于“十恶不赦”的大罪,若是真担了这个罪名,那除了掉脑袋,再无其他。
色勒奇刚刚只是一时发昏,现下听哥哥这般说,嘟囔了两句,便也不敢再应声。
噶礼见弟弟安分了,方对干都与干泰道:“不管你们哥俩心里对老太太如何埋怨,这面上都要装着,万不可有所失礼,惹恼了老太太,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去!往后,咱们家还要靠你们兄弟两个。老太太与太后老佛爷有旧,想要熬个好出身,你们就要好好孝敬着,嗯,可晓得了?”
干都与干泰低着头听了,最后齐声回道:“儿子晓得了!”
原来,虽然干泰是色勒奇之子,但是却被噶礼之妻认在名下。原因,不过是干都是庶出,又不受嫡母待见罢了。
明明长房有子,还以从子为子,这实不符合规矩礼法。觉罗氏早些年才说过一次。虽然噶礼当面应下,要对妻子说明,但是不过是糊弄老太太罢了,私下里仍是这般叫着。干都心里暗恨,却也没有法子。
董鄂府不远处的胡同口,曹颂坐在马上,远远的冲那边张望着,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嘴里含含糊糊的。他的贴身小厮墨书跟在后边,听着自己主子嘟囔着“爽约”、“丑丫头”什么的,隐隐的明白些原由,卖好道:“既然晓得表小姐家在此,那爷要不要去拜望下她家的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