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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鲜血、雪花和热泪模糊了我的双眼,让我不由得抬起头来,将目光从身边的战斗中抽离,投射到更远一些的地方。那面象征着王者地位的旗帜看上去已经十分清晰了,我几乎可以可以目测出旗帜下垂挂着的飘带有多长。
    米拉泽慌乱的表情近在咫尺,似乎我伸手就可以把那张丑恶的脸抓在手里。步兵方阵正在向中间合拢,但是这已经没有用了,前方还有足够的空间,足以让我们轻松地穿过。虽然米拉泽此时还可以自由调动的兵力接近两万,但对于我们这支不足三千人的轻骑而言,他几乎是赤身裸体毫不设防地暴露在我们的刀下。
    如果说,米拉泽此时还有什么应该做的,那就是像个真正的王者和武人那样,率领他身后的军队勇敢地冲上来,和我们做最后的一搏,完全凭借自己的武力和意志来面对我们,将胜负和生死交给命运之神和死神来裁决。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或许我还会觉得他是个不乏勇气的枭雄,在仇恨他、鄙薄他的同时,还能在心中给他保留一点点尊严的位置。
    但是,就像所有阴险卑劣的人一样,他不会、也不敢这样做。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他丧失了最后一次选择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
    米拉泽所谓的王者尊严彻底崩溃了,在惊恐和绝望中他已经完全失却了一个良将的风范,作出了无法挽救的愚行。低沉急促的号角声响起,这是那个即将遭遇可耻败绩的人在向整个战场传递退却的信息。这个命令已经丝毫没有理智的成分,透过它我们只能看出一个胆小鬼最后的疯狂:包围着我们本阵的近三万大军此时正占据着优势,他们根本来不及回援本阵。倘若任由他们进攻,或许还有可能让罗迪克他们全军覆没,从而动摇我们的心智。
    唯一的机会也在米拉泽的怯懦下悄然溜走,再没有什么可以挽救他。
    巨大的旗帜开始向后退去,在呼啸的寒风中,那面原本威风得意的旗帜此刻不安地翻滚着,就像是一条蠕动痉挛的丑陋爬虫。
    而事实上,那面旗帜下并没有米拉泽的身影。在这场无法挽救的混乱中,米拉泽第二次抛弃了与他一同战斗的人们。
    他原本寄望于隐匿在乱军之中,寻找机会溜走,以逃避我们的追杀,但这根本不可能。他那身灿烂的金甲和华丽的披风出卖了他,他所骑乘的那匹神骏的战马此刻也成了暴露他的敌人。他那近乎病态的虚荣心终于遭到了报应,使他在我们的刀锋前无所遁形。
    其实,即便没有那些闪亮耀眼的奢侈品,我仍然能够找到他。因为从突破皇家卫队的那一刻起,我的目光就始终没有离开他。
    化成灰我也认的!这是人们在表达对某人的恨意时经常使用的一句话,我曾以为这是句经过了艺术夸张的修辞,但现在我觉得这是真的。对他的仇恨甚至已经凿穿了我的骨头,深深刻入了我的灵魂。当你对一个人的恨意强大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即便你闭上双眼,仅仅依赖于感觉,也可以发现他的所在。我坚信这一点。
    “米拉泽,你来啊,来和我战斗,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弗莱德生平第一次在战斗中表现他的热血和豪迈。他圆睁着双眼,像头愤怒的公牛。或许吧,他是最杰出的将领,最冷静的统帅,最勇敢的军人,但此时,这个年轻人仅仅是一个复仇者,一个矢志为自己的友人寻求公道的年轻人。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还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如果有,那他就绝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听到他的叫喊声,米拉泽连看都不敢向他看一眼。但是,他不再仅止于逃窜,而是终于干了些什么。
    他干了件真正让人愤怒的暴虐的事!
    在仓皇中,米拉泽拔出了他的剑,砍倒了他阻拦在他马前的一个士兵。
    “让开!都给朕让开!你们这些卑微的人,不要阻拦你们的国王!给朕挡住他们!听到没有,给朕挡住他们!”
    暴行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一个又一个猝不及防的士兵死在他们国王的剑下,仅仅为了一个卑鄙的理由。而事实上,这些士兵什么也没有做错,他们站在那里,因为那是他们的队列、是他们应该坚守的位置。他们还没有放弃抵抗,他们中的许多人仍然在试图阻拦我们,向我们发起无谓但却英勇的攻击。他们还能战斗、他们还在战斗。他们都是些无辜而勇敢的人,完全出于忠诚的爱国心和崇高的荣誉感才站在我们面前,为了米拉泽一个人的利益与我们战斗。而现在,他们为之战斗的人先行背弃了他们,否定了他们。对于一个战士而言,还有什么侮辱来的比这更无情?
    “谁阻拦朕,朕就把他送到苦役营去,让他一辈子都别想看见自己的家人!都给朕滚开!”
    越来越多的士兵看到了米拉泽疯狂的样子,但他并没有发觉这一点,仍在驱逐着马前的军人。他抓剑的手法丝毫不像个战士,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倒像是个溺水的人,正紧握住岸边最后一根稻草。每一次挥剑,他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这是刚刚开始学习剑术的人因为无法控制力量才会犯的错误。
    米拉泽的双眼早已失去了神采,脸上泛出一层病态的惨白,嘴唇因为恐慌而变得青紫。原本他秀美整洁的头发此时乱蓬蓬散成一团,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消融了落在脸上的雪片,只有那个镶嵌着硕大宝石的王冠还紧紧戴在他的头顶,似乎是被他扎进了头骨之中,一动也不动。即便如此,那个绝望的君主仍然不时地用握着缰绳的左手去扶它一下,与其说这个动作是为了固定头上的冠冕,到不如说是他神经质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