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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8节

      一旁的元立微微点头。
    赵含章瞪他:“你点什么头,你知道张衡是谁?”
    元立还真不知道,但他们说的他听懂了,他可以理解地方天圆,不能理解地圆天圆。
    不过他不好明着反对赵含章,决定在心里赞同赵程。
    郭璞皱了一下眉,反问赵程,“若天圆而地方,总有圆包裹不到的地,岂不是四角漏在了外面?那四角抬头望时无天,看到的是什么?”
    赵程:“天大而地小便可。”
    赵程又用郭璞的观点去反击赵含章,“若地星是单圆,那我们抬头看到的天是什么?岂不是万物都暴露于宇宙之中?”
    郭璞苦恼起来,扭头和赵含章道:“我没有实证可以证明天圆地圆,你和傅庭涵要是有办法向世人证明,说服像赵程这样固见的人,那我可以暂时摒弃异见,像你说的,求同存异。”
    赵含章张了张嘴巴,发现饶是她有三寸不烂之舌,一时也难以让赵程他们认同她的观点。
    赵含章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傅庭涵脑子里装了这么多自然科学的知识,她能认同他,但别人呢?
    要是不能得到主流知识分子的认同,那些自然知识不能传播下去,不能验证,便是他们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只有得到认同,知识才能传承下去啊。
    赵含章严肃起来,向郭璞点了点头道:“我和庭涵会想办法验证地星是圆的,而我们就生活在圆上,只有一个圆!”
    郭璞一下没忍住,再次与她就单圆双圆争执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上方,“那你说那是什么?我们既在圆上,那这天是怎么回事?它也是圆的,此时正把我们罩在其中。”
    赵含章反问道:“若我们头上有似鸡子一般的圆壳,那我们又是怎么透过这层壳看到宇宙之中的星星、太阳和月亮?”
    郭璞沉默。
    赵程适时的道:“地是方的,天是圆的,至于我们为何能透过天看到星星、太阳和月亮,我亦不知。”
    元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道:“星星在天上啊。”
    三人异口同声,“你闭嘴!”
    元立有些委屈,没觉得自己有错,星星就是在天上啊。
    对元立这等俗人,郭璞都懒得和他解释。
    星星当然不是在天上,而是在天外。
    还是张衡,他说:“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
    郭璞的天文知识就是继承的张衡学说,和一般的方士不同,郭璞他出身世家,从小有优越的学习环境和雄厚的学习资源。
    赵程在这方面的知识知道的少一些,但基本的天文知识还是有的,宇宙无极无穷的观点并不是张衡开始的,而是自古有之,只不过张衡将它简化,更加明确的提了出来。
    他又是老师,因此在郭璞沉思赵含章抛出的问题时和元立解释,“宇是空间,有四方上下,而四方上下没有穷极之处;宙是时间,有古今之长,而古今之长无极限。”
    “而天有尽时,所以星星不在天上,而在天外,月亮和太阳亦如是。”赵程道:“正因为月亮和太阳都在天外,这才会有日食和月蚀。”
    元立两眼迷茫,有听没有懂。
    郭璞已经回神,瞥见后道:“别教他了,这世上还是蠢人居多,不是谁都能知道天理的。”
    元立:……
    这要是别的大臣,他一定生气,可郭璞……好吧,在这方面他的确是蠢材。
    “所以你和傅庭涵一样认为所谓的天是一层气体?”
    赵含章点头,“对!”
    郭璞眉头紧皱,半晌后摇头,“不,我还是不信,不过,此事可以暂时搁置,当下还是紧着证明天是圆的吧,我不想每次汇报历书进展时都跟人吵地是方是圆。”
    赵含章垂眸想了一下,“那就只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了。”
    郭璞眼睛一亮,问答:“什么办法?”
    “一是找一艘船向东出海,一直往东走,看能不能再回到我们这里。”
    郭璞:“……说第二个。”
    “第二个就是观测,”赵含章笑道:“我想庭涵也一定与你说过纬度和经度了,大家都不相信,那就观测,从各个地点观测北极星的高度,看它们在不同地点相差的角度,你就会发现纬度;既然你能算出日食,一定也可以算出月食,等出现日食和月食时,你就算它们在东西不同地方出现的时间差异,你就会发现经度。”
    郭璞张大了嘴巴,这是傅庭涵还未来得及和他说的,他怀疑的看向赵含章,“你和庭涵测过,算过?”
    她就活了这么多年,十四岁以前生活在洛阳,十四岁以后的每一天身边也都跟着人,这让她怎么骗他?
    赵含章都不曾迟疑一下,直接道:“我在梦里知道的,梦中所授,天命我知道。”
    这要是别人一定不相信,比如赵程和元立,俩人下意识就怀疑她说的话真伪。
    但郭璞立即就相信了。
    他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他总能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东西,而凡你说的,他都懂,凡他说的,你也都能理解,原来是梦中所授……”
    郭璞眼睛越来越亮,“哼,他还想瞒我,不管我怎么质问他,他都不肯说。”
    郭璞夸赞赵含章:“还是大将军待人赤诚。”
    赵含章点头接下了他的夸赞。
    赵程和元立:……
    怎么办,有点坐立难安,难道不应该是傅庭涵诚实不说大话,而女郎……
    呸呸呸,元立将心中的想法压下,不敢表露出来。
    赵含章和郭璞道:“单圆和双圆之争先放到一边,我们先弄地圆和地方的分歧,等庭涵从黄河回来,我就让他给你做观测的工具,当务之急是算出日食的具体时间。”
    郭璞这才放下偏见,一脸严肃的应下。
    傅庭涵和赵含章认为,日食就是日食,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但赵含章知道,古人不会这样认为。
    比如郭璞这个古人。
    此时他就一脸严肃的和赵含章道:“日者,人君之象。太阳被遮蔽,说明皇帝已经不适宜再为君,此时连我这等微末修为的人都能算出端倪了,已经改无可改,所以只能请陛下下罪己诏,或者退位让贤了。”
    赵含章垂眸思考片刻,沉声道:“此事先按下不提,你先算出具体时间吧。”
    她回去也想一想,看是否能在脑海中想起这件事来。
    她得提前做准备,以免发生意外。
    天狗食日,不只有皇帝失德一种解释,还有一种,奸臣当道。
    她在民间名声好,但再好,也会有反对的人,所以她得提前在那里做好准备。
    赵含章叮嘱赵程和元立,“此事机密,不得外传。”
    赵程和元立躬身应下。
    赵含章就看向郭璞,有点头疼。
    赵程和元立嘴巴都出了名的紧,不然一个也做不了好老师,而另一个也做不成情报头子,但郭璞……
    这是个矛盾体。
    说他嘴不严吧,一般人休想从他这里挖出一言半语;说他嘴严吧,他和傅庭涵成为好朋友之后,每每休息和无聊的时候,傅庭涵都能从他这里听到各种八卦。
    傅庭涵回去再告诉她,可以说囊括范围之广,之私密,简直是闻所未闻。
    其中一个最炸裂她三观的是,郭璞早些年游历到一处时,替一有钱地主算命,那地主很感激他,觉得他基因特别好,于是请他和他妻子同房留下一个孩子给他。
    郭璞虽然喜欢美色,却不喜欢留种,惊吓之下连夜跑了,他悄悄和傅庭涵八卦,“也不知道他那五个儿子有几个是他的,或者全是借种来的,可惜当时只看到了一个,巧了,看面相,那少年当不是他亲子。”
    傅庭涵:……
    他忍不住问郭璞,“此事你告诉我,就不怕我传出去吗?”
    郭璞鄙视的看他,“除了赵大将军,你还能传给谁知?这等小事,你想传就传吧。”
    本来他和傅庭涵说这些事就是不怕赵含章知道,这何尝不是另类的传递信息呢?
    所以就给赵含章留下一种他选择性嘴严的印象。
    郭璞对上赵含章的目光,为自己分辩,“这等大事,我嘴很严的好不好?”
    赵含章这才放过他。
    第1236章 过年
    晚上是宫宴,赵含章办得节俭,但有肉有菜,保证大家吃饱,且味道不错,最主要的是,她拿出来的酒水很好,非常的对爱酒人士的心。
    是赵瑚友情赞助的。
    因为酿酒的器具是傅庭涵帮忙改造的,加上他今年封侯高兴,所以很大方。
    宴席上,赵瑚特别嘚瑟,当场邀请众人初五的时候去他家参加赏梅宴,不论是谁来都可以,勿须持帖。
    本来准备不办的宴席又重新筹画起来,而且因为赵程去而复返,还过了元宵才走,赵瑚觉得今年他家是三喜临门(除去赵程辞官一事),所以重新筹划的宴会要办得更大,更奢华。
    今天中午各商家和帮工们都收到了消息,此刻正兴奋的和家人分享呢,“赵家七太爷大方,又添了两百斤鱼,我明天就到村里看看,若能把这单生意接了,年下我们就能赚两吊钱。”
    妻子惊喜,“这么多?”
    “我再想办法把你放进去帮工,只在厨房里洗菜洗碗,一天也能得五十文,听说宴席要连开三天,三天就是一百五十文了。”
    妻子犹豫,“那是贵人之地,我去,万一冲撞了贵人……”
    “你在厨房做事,碰不见贵人,前面招呼的下人全是人家府里经过调教的丫头和小厮,”商人道:“要是以前,哪怕只在厨房我也不敢让你去的,但现在不同,赵大将军爱民,赵家的人也都不敢跋扈闹事,上次那赵家的子弟当街纵马,吓得一人跌跤摔伤了腿,告到赵大将军面前,赵大将军亲自提鞭抽了那纨绔不说,还命他们赔了一条街的摊主,那个摔跤的,一下就拿到了十吊钱呢。”
    从那以后,再没权贵敢当街纵马了。
    还有世家豪门里奴婢被冤杀告到赵含章那里,她也都严厉处置了,洛阳的风气为此一清,民间百姓和权贵们关系都融洽了不少呢。
    所以商人也敢把妻子送进权贵家中做帮工赚快钱了。
    和他打一样主意的人不少,尤其是酒楼饭馆里的那些厨子和伙计,他们一早就是赵家定下的帮工。
    此时宴席要扩大,需要的人手也增多,他们自然要先想着自己的亲朋。
    所以大年三十,大家都是一边吃年夜饭守岁,一边畅想过两天出去赚钱的事,开心心。
    黄河边上,提早收工,早早便准备吃年夜饭的民工和士兵们也很高兴。
    今日是年,所以他们只劳作到午时,午时之后全营开始一起准备年夜饭。
    傅庭涵早早让人准备好了过年的肉和菜,为此还开了不少粮袋,就地取材将麦子脱壳磨粉,掺了三成豆粉之后擀成面皮包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