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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没关系的,从来没参加过的人,能跑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似乎在除了网球之外的话题上,幸村都表现得格外包容。他一边活动关节一边和她科普长跑前的热身活动和跑步时的注意事项,侧首瞥见一旁无所事事的仁王。
    “不如你用幻象扮成我吧?反正你很擅长这个。”
    “我才不要。会被真田副部长制裁的。”仁王懒洋洋地答道。
    检录处一阵喧哗,幸村那一组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友好地表达了加油和祝愿后,两人在树荫下目送男生离开。
    望着他在第三道的起跑处蹲下,仁王把玩着那只血淋淋的假手,轻声说:“好恐怖啊。你知道吗,扮成幸村的话是会被他灭五感的。”
    早川夺过那只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对不起,从你的表现完全看不出来。”
    “嗯呢,下次还敢。”仁王眯了眯眼睛,“话说我让你用这个和他握手,你干嘛不去?”
    “……所以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啊!”
    *
    她被仁王拉着在校园里乱逛,从运动场一直到闹鬼的科技楼,甚至撞见了好些趁着没人在楼里约会的情侣。躲开那对和她一个读书小组的男女后,早川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为什么是我们躲着他们?”
    仁王问她借了枚一字发卡,手里忙着撬门溜锁,嘴上也没闲着:“那你自己反省下呗,为什么要躲着他们。”
    吱呀的一声,门开了,顶楼废弃已久的广播室呈现在眼前。早川谨慎地看了一眼半掩的门,听到仁王在身后叹了一口气:“进去啊,我还不至于在这上面放黑板擦。”
    “嘁——谁知道呢。”血淋淋的假手还放在口袋里,早川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隔着红褐色长桌上杂陈的录音设备,对面是一排硕大的窗子。阳光照进来,弥漫在空气里的灰尘也镀了一层金。微微呛人的金灰。
    从窗口往下望,800米跑道尽收眼底,甚至能准确地找到站在遮阳伞边的柳生比吕士,在他的身边,遮阳伞下,露出一双彩虹色的运动鞋。它不断动来动去,偶尔左脚靠在右腿上,偶尔后退一步,干脆消失不见。如果没有猜错的,应该就是柚木一见,被一双鞋泄露心事的柚木一见。
    “这儿视野比观众席好吧。”仁王从她身后经过,微微上挑的尾音,带了一两分炫耀的意思,“欢迎来到仁王王国。”
    视野很好,就是远了点……等等,这个中二的名字是怎么回事啊!你都读高中了!念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不会觉得羞愧吗!
    早川满脑问号却又无槽可吐,疑惑地转过身,四下张望,才发现这里设施齐全,有沙发、方几和书柜,显然不只是废弃的广播室。
    仁王正倚着沙发观察她反应,左半边脸写着“我”,右半边脸写着“吧”,中间从上到下写着“牛逼”,一副非常需要夸奖的样子。
    “……好厉害。”她冷漠地朝他竖起大拇指,走到墙角的大纸箱边,俯下身朝里面张望:“这是什么?”
    仁王双手插兜晃过来,往纸箱瞥了一眼,没有收到预期的惊叹,他整个人看上去蔫蔫的:“没用的东西吧。前几年后勤科扔过来的。”
    灰尘扑面而来。里面什么都有,空白请假单,毕业后注销的学生卡,收了就没还的违禁用品,包括卡带、游戏机、校园斗殴用的甩棍和刀具。她拿起一份五年前的校园周刊,轻声念道:“‘优秀毕业生风采展示’,吉田美惠,学生会主席,保送东京大学;坂本秀一,保送早稻田大学;星野翔太,足球社社长,日本国家青年男子足球队成员……这些人都好厉害哦。”
    “加一个,仁王雅治,改造广播室成功。”
    “……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再厉害不也被扔这儿了吗。”仁王把报纸从她手里抽走了,“荣誉是给别人看的,舒服是给自己享受的,比起那些,在学校里有个地方逃课睡午觉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不是在想,刚刚那句台词帅爆了,简直可以选入言情小说男主角经典语录合集。”他蹲下身,见早川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说实话,你要是个吊车尾也就罢了,班里第五名,补课班作业早就写完了,说出这种话来,我要是相信那才有鬼呢。”
    他愣了一下。早川很少生气,放学回家的路上,无论他开什么玩笑,她最多也只是眼睛一闭往前走——然后因为差点撞到车被他拽回来。印象里,她这么认真,倒是第一次。
    回想起来,她的确挺用功的。教学进入第二周后,随着社团活动步入正轨,他也迎来了一周六天都有训练的日子,八点早自习,七点就要到学校。然而每天早上六点半,他出门的时候,早川就已经等在那里了。嘴里叼着一袋牛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偶尔在马路牙子上绊一跤,打哈欠时眼角沁出泪花,问她为什么这么早,是不是特意要跟他一起上学,她只会白他一眼,说自己要去教室看书——看到下午四点,参加社团活动,五点半结束,六点到家,六点半吃完饭楼上准时亮灯,开始写作业,晚上十一点半,仁王躺在床上玩手机,余光瞥见对面的灯“啪”一声熄了。
    他国三时认识柚木一见,知道对方是个全凭理科和小聪明提分的家伙;初识早川,只听礼堂里一番豪言壮语,本以为两位是差不多的类型,观察了一个月,才发现她竟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遵循着一丝不苟、如老年人般无趣的作息,会把每天碰到的错题分门别类贴在各科对应的错题本上,笔袋里装着颜色粗细不同——在他看来“花里胡哨的且毫无意义”——的笔,抽屉很干净,左边是教科书,右边是笔记本和文件夹,中间隔着楚河汉界,绝不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