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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一只长得比乌鸦还黑,脑袋比秃鹫还秃,嘴巴比脑袋还大的,翅膀小到能不能飞都难说的鸟怪,好意思说我丑?
    小婴儿翻个大白眼给它。
    接生婆用兽骨在地上挖出一个不算深的坑,把胎盘埋进去,伏地跪拜,嘴里念念有词:“神灵啊,我家的孩子就托付给您了,她以后视您为亲生父母,会时常孝敬您,请您保佑她平平安安,长得健壮有力聪敏果敢。”又连续行了三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这才起身。
    丑鸟怪满脸的嫌弃,“哼!”扭过了头去。
    小婴儿被亲妈抱回屋,穿上小小的柔软的兽皮衣,然后,喂奶。
    随着第一口母乳吃到嘴里,她悬着的心落地,终于不用惨死,可以活下来了。
    小婴儿的日子就是吃吃睡睡,亲妈带她的时候极少,大部分时候都是三个姐姐带她。
    大姐的名字叫灵花,十三岁。二姐的名字叫雪花,十岁。三姐的名字叫浪花,六岁。她们的寨子属于水族部落,以水为姓。
    因为天女把她从柴堆上抱下来的那句:“天族,图灵”,她的名字叫做图灵,姓天。
    接生婆是她母亲的母亲,这里不叫外婆、姥姥,而是称为祖母,亲近点的称呼则是阿婆。她的名字叫绿湖,大家称呼她为寨老,是寨子里为数不多掌握文化的人,懂得用小木棍记数,会用木炭在石板上写象形文字。包括死人以后的葬丧业务,也由寨老负责,她在寨子里的威望比寨主还高。
    她的母亲名字叫碧波,是寨主。
    寨子以狩猎为生,寨主要经常带着人出去狩猎。打猎和分猎物都由寨主安排,有时候他们出去好几天才回来,猎物有多有少。
    冬天的猎物少,日子最难过,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态。
    大家分到的食物都很少,一天只有一小块肉,加上吸点骨髓喝点骨头汤,根本吃不饱,每个人都是一天比一天瘦。
    因为母亲为缺乏食物,营养不够,没有奶水,她被迫断奶。
    天女隔三岔五的送些小型猎物或者是大型猎物的肉过来。鸟、兔子、鱼都是整只整条地送,大型猎物则是送一条腿或者是一大块肉。阿婆会把肉捣碎成肉糊糊喂给她,剩下的肉、骨头和汤,能给家人分上一些。
    她是全家唯一吃得白白胖胖的。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出去狩猎的人经常空手回来,食物很不够了,经常听到邻居家的小孩子饿得哇哇大哭嚷着喊饿。
    不时的,有那些连续两三天没吃上饭的,到她家门前来嗑头讨食物。她家也缺吃的,只能盛点汤给人家,偶尔能匀一点点肉,量少得可怜。
    她还在练习说话走路,口齿不清,腿软走不稳路,哪怕想使点劲,也是有心无力。一来,表述不清,二来,深山老林子里的山寨生活,她也不懂。
    积雪没过脚踝,正经的山民都找不到食物,她一个刚投胎过来的外来人口,就更没法子可想了。这么冷的天,地都冻硬了,想刨地挖点草根充饥都不可能。附近能吃的野果,早在秋天的时候就摘来吃光了。
    风雪刚停,寨主亲妈就带着狩猎队出去狩猎了。
    她家七口人,除了年迈的阿婆,以及年龄还小的二姐、三姐,妈、两个舅舅、和大姐都背着弓箭拿着标枪出去狩猎了。至于爹,没见过,没听过。
    狩猎队出去的第三天,又下起了暴风雪。
    阿婆非常担心,经常在门口焦急地望向寒门口方向。随着雪越下越大,她也越来越着急,最后把家里仅剩的一团肉供到了正门前方最大的一根漆黑的柱子前,对着那柱子拼命叩头。
    柱子里飘出一团黑影,把肉吃了,化成一阵风,往山里去了。
    阿婆叩了一会儿头,抬起头时,见到面前供奉的肉没了,连连道谢,这才起身回屋。
    晚饭供了神灵,她只能喝点汤。
    一家四口分了陶瓮里的那点汤,第二天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天太冷,一家人都是挤在一起睡。干草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再铺上兽皮,被子也是兽皮缝制的,大家盖着兽皮被子挤在一起睡觉。
    诡异的是,大家从天气变凉以后就不洗澡了,居然没有虱子跳蚤。
    她饿得睡不着。
    阿婆担忧得翻来覆去。
    半夜,丑鸟怪突然大声喊:“恶山魈来了,打它。”
    原本风声呼啸作响的屋外突然变得格外嘈杂,风刮得更大不说,丑鸟怪尖厉的叫声、扑腾翅膀的声音,野兽的吼叫声此起彼伏,泥土墙和草棚顶都在颤抖。
    二姐雪花和三姐浪花醒了。
    浪花小声说:“二姐,外面好吵,像是有谁在打架。”
    阿婆赶紧捂住她的嘴,悄声说:“别出声。”
    打斗持续了一会儿,便有一群脚步声朝着寨门口方向跑去,周围又变得安静。
    过了一会儿,丑鸟怪恨声叫道:“叫它跑了,要是老黑没离开,管叫它有来无回。”
    之后,外面又只剩下风声。
    清晨,图灵饿得蔫蔫地坐在屋门前,看到院子里的积雪都想过去抓一把塞进嘴里,奈何天太冷了,她裹着兽皮都不觉得暖,更不想一口雪下去直接冷到心窝子。
    寒冷和饥饿,让她仿佛回到当乞丐那辈子的经历,那些蜷缩在破庙中过冬的过往原本都已经忘记了,这会儿又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