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的语气在空阔的房间里停留许久，女人没有得到答复，转过身看像躺在床上的苍白少年，冷声说：“应该不会在想你吧，小间谍。”
    五个月前，沈嚣自认间谍身份，在海崖边被原泽亲手处决，虽然腹中已经有了孩子，但原泽深知间谍的目的与危害，不愿受其威胁，大义灭亲，维护联邦荣耀。
    这件事被报道出来后，怀疑原泽叛国嫌疑的传言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正面报道。
    但间谍混入联邦的途径和目的尚未调查清楚，民众的目光也转到了“沈泠书”的来历上。
    沈泠书作为沈望长子一直生活在双子星上，在分化之前，沈家所有人都确定，沈泠书没有被调换，所以间谍是在沈泠书进入研究所后，找机会替换了他，那通敌叛国的有可能是研究所。
    当时尼古拉斯还活着，他一早就知道，研究所和财阀之间有见不得光的交易，于是借此机会申请调查令，调查沈泠书治病期间所住的研究所。
    那间研究所正是卡列宁在双子星上，进行“厘正计划”的地方，研究室设置在非公开区域，也就是地下4到6层，正常的调查可以应付过去，但尼古拉斯要是铁了心想抓到他们的把柄，很有可能探测到他们的隐藏空间。
    卡列宁为了防止机密泄露，将隐藏空间里所有的复制体全部销毁，并连夜将机密资料送到了其他地方。
    但隐藏空间被发现后，尼古拉斯又向军部申请二次搜查令，想要对卡列宁在yn域上的实验室进行调查。
    不过那些研究室进行着与财阀合作的项目，安东尼奥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就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申请。
    事情虽然应付过去，但销毁的那批实验体是卡列宁花了好几年研究出的成熟体，接下来就可以尝试植入记忆，测试性能，这么一打断，她的实验又要中断了。
    卡列宁不喜欢赔本的买卖，不过好在沈嚣身上也有她想要的东西，算来算去，倒也不亏。
    话音消失，床上的少年还是没有回应她，
    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紧闭的双目上，瘦削的脸颊仿佛没有皮肉包裹一般，能看到骨头的形状，脖颈到肩膀也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肉，凹陷的锁骨像是刀刻出来的，薄被下的胸膛几乎没有起伏的迹象，如果不是鼓起的腹部还有颤动的痕迹，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床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刚才不是还很有兴致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看了？”卡列宁走到床边，低眼看着沈嚣。
    “你过来只是想告诉我票选结果吗？”沈嚣声音虚弱，他不喜欢卡列宁居高临下的眼神，所以很少回应她的话。
    “当然不是。”卡列宁拔掉沈嚣手腕上的营养针，告诉他，“原泽要在星域进行为期半个月的演讲，有几场演讲我不能缺席，所以要离开几天，由洛尔负责你的日常护理。”
    “你真会恶心人。”
    如果说，沈嚣对路星轨的讨厌程度，是当众狠狠教训他一顿，那他对洛尔的讨厌程度，就是碾碎他的脑袋。
    洛尔是沈嚣尚未苏醒时，这具身体的观察员，也是卡列宁另一项重要计划的参与者，不过比起这两重身份，沈嚣还是更熟悉他在军校里的身份
    ——林周逸，准确说，应该是占据林周逸大脑的卡洛。
    沈嚣曾经让三七调查林周逸，但他就是个普通的学生，身份没有可疑之处，出问题的是他的脑子。
    据洛尔自己说，林周逸是在一次体检中，被植入了意识转换芯片，芯片启动后，洛尔作为操控方，可以强制关闭林周逸的精神海，并远程控制他的大脑，取代意识控制身体。
    但控制过程及其消耗精神力，每天的操控时间在6个小时左右，所以意识下线之前，研究所还要合成一段新的记忆，利用芯片植入到林周逸的大脑中，避免被察觉到异常。
    这项技术在星际中不算新颖，因为芯片毕竟是合成金属，稍加探测就会暴露，所以十月份植入的芯片，在结束对沈嚣的观察后，就找机会又取出来了，中间过了两个半月，足够确认沈嚣的变化。
    而沈嚣之所以被他恶心到，是因为这家伙是个彻彻底底的变态。
    卡列宁不置可否，她也不喜欢洛尔这样的人，但毕竟是合作对象送来的人，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她一般都是会答应。
    “如果你想在这里过的舒服些，可以试着讨好他。”卡列宁“贴心”地给他建议。
    “如果你想在实验败露后留下一命，可以试着讨好我。”沈嚣“贴心”地回以建议。
    卡列宁不屑：“你是觉得原泽能找到这里，还是认为他真的爱你？”
    沈嚣闭着眼，悠悠道：“或许都有。”
    卡列宁不屑地笑出了声，金棕色的狐狸眼睛里满是讽刺：“自信是件好事，但得先认清身份，违反道德伦理的造物是不可能得到爱的，一个正常人也不可能对怪物动心。”
    怪物之类的言语，从沈嚣被转移到yn星域的那天起，几乎天天都能听到，不是卡列宁对他说，就是实验室里其他人在窃窃私语。
    他们从没有把沈嚣当做过人类看，和白塔的审判者一样，将他当做实现目的的工具。
    沈嚣不想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但有时也会忍不住去想。
    想自己到底是人，还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