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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逆流而上

      回到家里,我躺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
    各种复杂情绪交杂折磨着我。
    我怒,怒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怒我无论是小洁还是凌纱,侯畅都觉得我是可以随意玩弄的。
    我怨,怨我自己明明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却还是任由同一个人反覆地虐我。
    我恨,恨为什么上苍要让我重生在一个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凭我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摆脱他。
    既然睡不着,乾脆提早出门去疗养院,祈望着清晨的空气或许可以让烦躁的脑袋得到片刻舒缓。
    时间太早,疗养院里一片寂静。
    不想吵醒陈妈,我在院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梅姨的病房门口。
    我握住梅姨的手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想借她的平静舒缓我内心的紊乱。
    但每每放手,烦躁感便会再次袭来。
    最终,我被身体的疲惫击败,紧握着梅姨的手,头靠着床垫,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梅姨不再昏迷。
    清秀的她微笑看着我,温柔地用手轻摸着我的头,却依旧不发一语。
    她的平静让我渐渐卸下了心防,情绪崩溃,我开始嚎啕大哭。
    梅姨摸了摸我的脸,似乎是在告诉我「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
    我再次想起了前世的一切。
    每一次遇到困境,我都埋怨上天对我不公。
    但我一次都没有试过自救,而是焦急地等待着有一天,命运会对我伸出援手。
    可惜周遭充满了不怀好意的人,我被推着拱着,一步步走向更糟糕的境遇。
    我却依旧不肯付出半点努力,做出改变。
    但这一世不一样。
    命运依旧没有对我伸出援手,但我想改变,想自救。
    我甚至想把旺仔也从深渊里一起拉出来。
    儘管必须逆流而上,因为这是很多人没有的第二次机会。
    然而正因为是逆流,才会无比艰难,不是吗?
    我若不顶着阻力向前迈进,最后也会顺着水流被冲进谷底,再次落入上一世亲眼所见过的炼狱底层。
    我不要这样,所以无论再难,我也要迈步前行。
    就算最后筋疲力尽,体无完肤,也要站在阳光普照的康庄大道之上,笑看来时路。
    当陈妈叫醒我时,已经是中午了。
    她见我睡得香,一直到要上课了才来叫醒我。
    擦乾眼泪,我默默向梅姨道谢。
    抬起腿,继续逆流而上。
    这一次,我不会等人来救我。
    【命运的齿轮】
    电视里,衣着光鲜的播报员正在报导着最新的新闻。
    「今天下午,在中心区一间餐厅内发生枪击事件,截止至今一共造成五人丧命,多人受伤。
    「据了解,伤亡者皆为地下非法组织青龙帮的成员,而青龙帮绰号九爷的领头人物,也在死者名单之中。警方初步判断本次案件为黑帮仇杀,目前还在搜查阶段,本台也会持续在第一时间替您带来最新的后续消息...」
    画面接着切到目击员工的访问片段,而我也停下了本来要出门去上班的动作。
    九爷死了。
    我彷彿听见,命运的齿轮转动的声音。
    「哇擦!九爷都有人敢杀?活腻了吗?」旺仔嗑着瓜子讶异道。
    我虽然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也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我知道侯畅也听见新闻了。
    那天之后,我们没有再说过话。
    我感觉得到,他在躲着我。
    果然不想被欺负,反击就是千古定律。
    但无论他躲不躲我,我都必须要尽快带旺仔离开这里了。
    没有记错的话,没过多久侯畅就会动手偷钱。
    无论如何,我跟旺仔都不能被捲进这件事里。
    就在我暗自盘算时,侯畅的房门打开了。
    「我出去一下。」
    不同以往,这次他脸上没有从容。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我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起码这表示九爷的死,跟他没有关係。
    眼前的他,还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或许他还有救。
    可惜我不是一个圣母。
    渺小的我不想拯救这个世界。
    我只想拚尽全力,拉着旺仔逆流而上,逃离这污秽不堪,毫无人性可言的人间地狱。
    侯畅走后,我正色对旺仔道:「是时候该搬走了。」
    旺仔看着我,有些讶异。
    「我住在这里本来就是暂时的,现在收入稳定,钱也能按期还上,就该离开了。毕竟这里三个人住,确实拥挤。」
    旺仔有些失落道:「嗯...」
    「我打听过了,在疗养院附近找个一房公寓,若不嫌老旧,应该不成问题。反正我晚上大多时间都要上班,就算两个人一起住,时间错开就不会觉得地方小。所以,你要跟我一起搬吗?」知道他误会我要自己搬走,我诚恳问道。
    「啊?!」旺仔张大了嘴道。
    我笑道:「毕竟我一个女生,独自住在老旧的公寓里,远没有跟你一起来的安全,是吧?」
    旺仔忙道:「你..姊你是说真的吗?」
    「我目前没有能力租大点的房子,还得委屈你当厅长,你可愿意?」
    旺仔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点头如捣蒜。
    「但我还有一个条件。」我道。
    这条件就是,旺仔必须离开貂狼。
    我打算介绍在餐厅打过工的旺仔去疗养院里的食堂打下手。
    就算不能在疗养院谋得正职,有了经验后,也能去其他餐厅找工作。
    这期间他若愿意,去考个高中毕业同等资格,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但他若真不是读书这块料,先学着做生意也行,反正比起学歷,经验更重要。
    疗养院里有个婆婆,家里人在夜市摆滷味摊。我跟她说好了,在他们收摊后,借他们的滷水跟摊子去卖消夜,收入分他们两成。
    若一切顺利,扣除房租后的收入能跟现在持平。存够钱能去买自己的餐车后,营业时间不受限制,往后只会更加平顺。
    旺仔不是一个怕吃苦的人,在听了我计画后,又是感动到痛哭流涕。
    「姊!你为啥对我这么好?」他像个小孩似的哭得满脸鼻涕眼泪。
    我用卫生纸疼爱地忙他擦着脸道:「因为你也对我好啊!」
    吸了吸鼻涕,旺仔坚定道:「好!今晚我就跟貂狼哥说我不干了!以后我就跟着姊!」
    逆流很难,但只要坚持向前,不管步伐再小,也终会有跨越上游的一天。
    【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晚班结束后,我迈着轻松的步伐回家,却怎么也没想到在家里迎接我的,会是令人万念俱灰的景象。
    几乎是开门的瞬间,我就彷彿被打入了冰窖里。
    旺仔鼻青脸肿,浑身是伤地躺在沙发上。原本又圆又大的眼睛此刻肿得像两颗核桃,脸上满是血污与泪痕。
    侯畅像个洩气的皮球般瘫坐一旁,洁白的衬衫染上了因氧化而成酱紫色的血跡,几乎是无助地看着我。
    「怎...怎么了?」我慌忙衝向旺仔道。
    「姊..我...我对不几底...」旺仔下巴受伤,我几乎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
    转头望向侯畅,我厉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侯畅有气无力地摘下眼镜道:「旺仔被那杀千刀的貂狼给骗了...」
    旺仔确实在今晚提出了要离开的意思。
    貂狼一开始也没有反对,只是大表可惜,进而透漏了今晚本可以大赚一笔。
    原来今晚有个地下赌场举办的搏击,而貂狼事先得知对手旧疾復发,便打算派能打的旺仔上场躺赢,藉机下注大削一笔。现在旺仔要走,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人能顶替上场。
    旺仔重情,心想受貂狼照顾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晚,就答应再帮他最后一次。
    貂狼狡猾地表示为了感谢旺仔,能借点钱给他自己也下注。
    旺仔心想到时候能带着笔大钱离开,能减轻我的负担,也欣然答应。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貂狼设下的骗局。
    旺仔临上场前喝的水被加料,几乎是一开局就被对方压着打。最后搏击输了,还在事后发现貂狼给的钱是以旺仔的名义跟地下钱庄借的。
    连本带利,旺仔一夜之间欠下了一百万。
    高利贷看在貂狼的面子上不会跟旺仔追得太兇,但前提是旺仔必须是貂狼的人。
    这下旺仔再蠢,也知道自己是中了圈套,自然不肯吃下这亏。
    然而貂狼是有备而来,加上旺仔早在搏击场上受了伤,怎么可能会有好果子吃?
    最后还是侯畅前去说情,这才救下了被围殴到只剩半条命的旺仔。
    「姊..你别管我了...自己走吧!」旺仔虚弱泪道。
    我怜惜地摸着旺仔的头,忍着泪道:「我怎么可能会不管你...」
    毕竟没有旺仔,我早在遇见鲁标时就万劫不復了。
    在帮旺仔上完药,好不容易将他哄睡后,我带着满腹的烦忧,独自走到阳台去沉思未来该怎么办。
    一百万,其实说多也不多。
    但貂狼能搞出这么一招,自然就不是还钱能了事的。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能说走就走。
    都怪我,自以为旺仔没有把柄在貂狼手里,也不算核心人物,或许会是个例外。
    只可惜,我还是太天真了。
    把柄这种东西,对像他们的人来说,向来是想要有就随时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