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空微微有些低沉，天色灰蒙蒙的，一朵朵的乌云笼罩天际，沉闷的虚空，似乎感应到了一触即发的气氛，越发的凝重。
    两军阵前的荒野上，淮军十万兵马倾巢而出，只留下一万兵马留守大营。
    而前秦大军果然如王景所料，只出动了十一二万兵马，剩下的兵马都作为预备队，牢牢的守护后方。
    在清晨刚过，淮军和前秦军就如昨天所言，各自出动大军进驻荒野。
    两个势力大战，最常见的往往是攻城战。
    像是这种两军数十万兵马在荒野中正面合战的情况，除了中原王朝对战草原骑兵外，历史上也很少出现。
    敢于野战合战的大将，往往对自家的兵马有很强的信心。
    王景的确有信心。
    而邓羌则有些赶鸭子上架，信心方面略逊一筹。
    二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连绵数十里。
    领兵大将的目光，除了周围的数千人马能清楚的看到外，其他兵马都无法亲自指挥，这种情况，极为考验大将的指挥能力。
    此时站在中军指挥台上的淮军大将，赫然是昨天晚上刚刚被打了军棍的张归霸……
    他此时全神贯注，朝着远处前秦军的方向眺望。
    额头上冒出点点细汗，如山的压力压在了肩膀上，几乎要把他压倒在地。
    他身边，还有步骘、秦彦晖、杜伏威三人辅助。
    这次出兵，有指挥大军排兵布阵经验的李开芳还在山阳，张璘在金湖。
    唯一有资历和能力帮助王景指挥兵马的，只剩下张归霸、秦彦晖。
    张归霸期盼已久的立功机会，终于来了。
    只要这次能击败邓羌，以前的种种不堪，都能烟消云散，他还能直接追上张璘，再次成为淮军有数的大将。
    轰隆！
    王景亲自率领一万骑兵来到了大军阵中。只见大军如山岳厚重，阵列如林而立，在看到王旗大纛和王景的身影后。
    出战的七万多淮军发出山呼海啸。
    “王上万胜！”
    在山呼海啸，如赤色洪流的浪潮中，王景骑着战马，在阵前左右转了一圈，排山倒海的呼啸声，几乎形成了真正的洪流。
    似乎稍稍一动，便能引得天崩地裂，江山变幻。
    这种气势，让对面的前秦士卒为之变色。
    前秦军阵中。
    邓羌面色青白交加，心中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310章 指挥能力
    邓羌忍住心中的悸动，眼下两军对垒，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于淮军正面合战，就算真的不是淮军的对手，也要让对方付出足够的代价。
    这样的话，他还能率领剩下的兵马退兵，保全一部分基业为苻坚降临做准备。
    “王景小儿欺人太甚，无故犯我疆土，想要将我等赶尽杀绝，今日唯有死战，击破淮军，保全家业！”
    “左右两翼结阵，中军出击！”
    唰的一声，邓羌拔出腰间战刀，狂吼着下达了开战的军令。
    他在前秦军中的名望，虽然因为之前被淮军击败而折损不少，但在所有人心中，那一战主要是符融的问题，和邓羌没有太大关系。
    他在军中的地位和威望，都没有减少太多。
    如今一声令下，前秦军士卒纷纷振奋心气，按照军令嘶声怒吼，中军步卒大阵，开始向前缓缓推进。
    王景来到了临时修建的指挥台上，此时一个个的传令兵不断的在高台来回穿梭，禀报各部兵马的动静。
    呜！
    随着沉闷的号角声响起，王景看到了前秦军主动进攻的景象。
    他按住腰间的长剑，似乎穿过了重重虚空，和邓羌隔着老远对视。
    “开战吧！”
    王景坐在高台的木椅，身旁亲卫举着华盖，身为王者，自然有王者的威仪和仪仗，华盖、大伞、排扇，各自立在两旁。
    这种威严，通过仪仗很好的展现出了王景的威严。
    在听到王景的号令后。
    张归霸向他深深的行了一礼，然后挥动令旗，厉声道：“阚冷所部向前接战，陈兰、陈达所部，在左右两侧护卫，结三才阵……”
    轰！
    在两军步卒走到一定距离的时候，位于两军阵中的抛石车开始发威，一块块石头通过抛石车呼啸而出，轰然落在步卒阵列当中。
    一部分被步卒联手举起铁盾挡住，但还有大部分在人群中溅出了道道血浪。
    两军都是正规军，大战的套路都很相似。
    先是抛石车，等到靠近了再用弓箭攒射，最后再进行近距离的肉搏。
    不过，两军刚刚以抛石车互射，邓羌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淮军器械精良，果然厉害，抛石车的射程更远……”
    邓羌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便察觉到了双方折损兵力的差别。
    只是，这种差距他就算再有能耐也无法弥补。
    打造各种军中精良器械，需要一个安稳环境以及大量有经验的工匠。
    淮军疆土安稳，工匠极多，可以不断的开发器械，前秦军刚拿下英布的地盘，百废待兴，什么都没有。
    邓羌只能传令，让兵马加快速度，只要杀到淮军阵中，抛石车的威胁就大大降低。
    长刀如山。
    箭矢如雨。
    两支兵马冒着箭雨狠狠的撞击，各自杀入对方阵中，顿时间厮杀声和惨叫声冲天而起，彼此兵卒组成小规模的战阵相互厮杀。
    血肉横飞，刀枪的碰撞声，兵器刺入身体的摩擦声。
    各种声音汇聚成了一个铁与血的杀戮场。
    王景端坐在军中高台上，双眸明亮，却没有去看战场上的动静，他的大部分灵觉都已经调动，通过冥冥中的感应，锁定了远处前秦阵中的邓羌。
    只要邓羌有动作，他便会飞身而起，直接出动全力和对方搏杀。
    不过。
    前秦军的情况和淮军类似，除了邓羌有指挥大军作战的能力之外，没有人能代替他指挥全军，张蚝不过是一个破阵厮杀的将领，还没有当主将的能力。
    敌不动，我不动！
    王景这时候也不可能冲到前秦军阵当中和邓羌厮杀。
    “报！阚棱将军所部三千兵马，已经折损过半……”
    一个传令兵奔来禀报。
    二十多万大军厮杀的战场中，区区三千兵马不过是试探而已，饶是如此，不过片刻，阚棱所带的杜部兵马就折损过半。
    一旁的杜伏威听的脸皮抽动，同时心中有些惊惧。
    前秦军的实力如此强横，如果没有淮军出手，他怕是要成为邓羌的阶下囚，还好，他已经投奔了淮王……
    阚棱之所以充当前军先锋，主要是杜伏威主动请缨。
    要不然王景不会给他出击的机会。
    现在看来，杜伏威的兵马的确有些孱弱，即便是阚棱所带的精兵，也挡不住前秦军的锋芒。
    “传令，让陈兰、陈达所部向阚棱部靠拢，张归厚所部向前！”
    张归霸额头汗水直流，但声音还保持着平静，冷静的传令。
    数十万大军的战场，消息通报困难，很多时候把兵马派出去，就只能看领兵将校的能力，主将也无法做到细微的调整。
    能领兵百万如若一人的，也只有兵仙韩信了。
    张归霸是晚唐时期的草军大将，但他的能力极限，也就是统帅五万到十万兵马，再多的兵马，他就有些指挥不动。
    此时高台上，除了张归霸之外还有步骘、秦彦晖和杜伏威三人。
    他们三个各自帮忙调动左右两翼。
    这才让张归霸轻松许多。
    此时两军都是中军出击，距离并不远，所以张归霸还能做到些许的调整，但等到两军彻底杀成一团，什么指挥调度都起不到作用。
    令旗挥动。
    陈兰和陈达两个游击将军各自率领兵马，向中间的阚棱所部靠拢，淮军士卒和杜部士卒一看就能看出差距。
    淮军士卒结成战阵，伴随着鼓点旗号如山如林。
    两部兵马一动，前秦大军立刻做出了反应……
    王景双眸微动，注意到了远处两军的变化和调动，只见淮军兵马依靠精良的甲胄和比常人更强的力量，在搏杀之中占据了上风。
    淮军的兵马就像是锋锐的刀剑，无坚不摧。
    而前秦兵马的调动，如行云流水，每当露出颓势的时候，就有另外一部兵马及时的赶到，继续和淮军士卒厮杀，有效的消磨生命。
    “邓羌的指挥能力，远在张归霸之上！”
    王景用心观察，很容易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邓羌不愧是前秦第一名将。